另一頭。
蕭意等人離開後,其餘人也就慢慢走了,很快,屋子裡就隻剩下顧無憂和顧瑜兩個人。
顧瑜跟自己的椅子痴纏了好一會,把心裡那股別扭勁都給澆得透透的了,一點都不剩了,這才磨著走到了顧無憂身旁,“喂。”
她壓著嗓音喊人。
顧無憂正在挑花色還有繡線,聽到聲音,似乎被嚇了一跳,手都抖了一下。
“你怎麼還在?”顧無憂抬起頭,目光詫異的看著顧瑜。
顧瑜一聽這話就不高興了,合著她剛才在那邊糾結來糾結去,還主動走過來,這人一點都不知道!氣死了!
就算顧無憂現在稍稍改變了性子,也還是有辦法一下子就讓她火冒三丈,她小臉繃得緊緊的,聲音也幹巴巴的,“我在等你吃飯!”
“都下課了,你還坐在這邊幹嘛?!”
“啊?”顧無憂一聽這話,就更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顧瑜不是一直跟蕭意她們要好嗎,她以為她們早就走了,不過自己的堂妹特地留下來等她吃飯,她還是很高興的。
她彎著月牙似的眼睛,衝人笑道:“我以為你早就走了,就想著等二姐忙好了一起去。”
她把手上分好的繡線捋好放到盒子裡,裡面還有一根被她用帕子擦得幹幹淨淨的籤子,是吃糖葫蘆剩下來的,打算回頭帶回家去。
“走吧。”她笑著站起來。
顧瑜本來心裡一肚子火,還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小嫉妒,明明以前在家的時候,她跟她算是最親近的呢,怎麼現在顧無憂跟二姐玩得這麼要好?不過看到顧無憂衝她笑,她心裡那股子不高興也就少了些。
隻不過那股子別扭勁倒是更深了,顧無憂幹嘛衝她笑啊?以前她們見到不都是冷嘲熱諷的嗎?
“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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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無憂已經收拾東西了,見顧瑜站在原地,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不由問道。
“沒事。”顧瑜撇撇嘴,她才不想讓顧無憂知道她是怎麼想的呢,轉身往門口走,步子倒是放得很慢。
她在前面帶著路,因為心裡有話要跟顧無憂說,她也不著急那麼快去膳堂,就慢悠悠地走著,甚至還特地帶了一條比較偏的路。
“咦?”
顧無憂四處張望著,“這條路,不是去膳堂的呀。”她都沒走過。
她雖然疑惑,倒也沒什麼害怕的,顧瑜現在雖然還跟她不對付,但也不會做傷害她的事,她隻是有些好奇罷了……偏頭瞅了瞅顧瑜。
她想了想,就跟福至心靈似的,突然張口問道,“你是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啊?”
顧瑜沒想到顧無憂會猜到,腳下的步子一下子就頓住了,她轉頭去看顧無憂,嘴唇動了好幾下,硬是什麼都說不出。
雖然心理建設做了一大堆,但真的到這種時刻,話到嘴邊還是不由自主地吞了回去。
跟顧無憂道歉――
這是她以前想都沒想過的事。
“你……”顧無憂看她這幅樣子,擰著眉想了很久,然後突然偷偷看了眼四周,小聲問道:“你不會是有喜歡的人了吧?”
“什麼?”顧瑜一時沒反應過來,呆呆開口。
“你把我偷偷叫過來,還走這麼隱蔽的路,難道不是想跟我說什麼秘密嗎?”顧無憂覺得自己說得挺有道理的,她雖然沒什麼朋友,也沒經歷過這樣的事,但看過好多話本。
那些話本中,但凡女兒家喜歡上情郎,便會與自己要好的朋友偷偷說起。
她看顧瑜現在這幅樣子,就跟話本裡挺像的。
這次,顧瑜聽明白了。
她漲紅著臉,手指著顧無憂,身子都在打顫了,過了好半天才吐出幾個字,“你才有喜歡的人了?!”她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羞得,說完就轉頭繼續往前面走,步子邁得特別大。
顧無憂什麼腦子啊?
竟然會聯想到她有喜歡的人?
她才有喜歡的人呢!
不害臊!
而且,她們是那種有了喜歡的人會透露消息的關系嗎?!
氣死她了!
顧瑜在前邊走個不停,顧無憂就在後邊追著,“哎,你慢些走啊,我都快追不上了。”還沒等追上顧瑜,顧無憂就聽到不遠處有兩個人正在說話。
兩個人根本沒注意到這邊會有人,又或是說得話也不是那種需要藏人的,所以說起來特別大聲,特別肆無忌憚。
-“我先前聽人說,那位李七郎今日又頂撞了先生,還撺唆京公子他們跟他一起逃課。”
-“他自己不學好也就罷了,非要扯著京公子他們!京公子他們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才跟他做朋友。”
顧無憂一聽這話,精致的小臉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她也顧不得再去追顧瑜了,轉身朝她們走去,等快到跟前就冷著嗓音斥道:“你們胡說什麼?”
那兩個女子與她是同個學堂的,家世不算特別好,平日裡在平朔齋也不大說話,所以顧無憂到現在也不記得她們叫什麼。
“樂平郡主?”兩人卻像是受到驚嚇似的,慌慌張張給她行禮。
顧無憂沒有理會她們的問安,隻冷著一張小臉說道,“我在問你們,你們在胡說什麼?”
“我們……”兩個人不明白為什麼顧無憂會生這麼大的氣,互相張望一眼,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比較好。
“怎麼回事?”顧瑜剛才走了一會沒聽到顧無憂的聲音便停了步子,見她到這邊來,以為出了什麼事也就跟了過來,這會見顧無憂小臉沉沉的,跟著皺了眉,對著那兩個女子問道:“你們做什麼了?”
兩人都快冤死了。
她們就說了李欽遠幾句壞話,哪裡敢得罪這位嬌矜的樂平郡主?就算給她們十個膽子也不敢啊。苦哈哈的愁著一張臉,一個綠衣鬥篷的女子先開了口,“我們就是說了李七公子幾句話。”
李欽遠的?
顧瑜擰著眉,繼續問道:“什麼話?”
“就是――”那綠衣女子猶豫了一會才答道:“今日李七公子又頂撞了潘先生,我們看不過去,便私下說了幾句。”
就為這事?
顧瑜有些無語,李欽遠頂撞先生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平時她們私下也沒少說。剛想打發兩人走,隻是不等她開口,就聽到顧無憂冷著嗓音問道:“這事,是你們親眼所見?”
“啊?”
綠衣女子一愣,半響搖頭,“不,不是……我們是聽幾個小廝說的。”
“既非親眼所見,你們為何說得如此言之鑿鑿?還牽扯到傅顯他們?他們怎麼做,你們如何得知?”顧無憂此時完全沒有平時那副甜美可人或漠不關心的模樣了,她站在這,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們,身上有著超乎年齡的氣勢。
尤其是配著這麼一張欺霜賽雪似的臉,瞧著便讓人心驚肉跳。
那兩個女子都不算大門戶出身,這會眼見顧無憂這樣,差點就要忍不住下跪了,半響也隻能白著一張小臉站在一旁,低著頭,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低聲求饒道:“郡主,我們,我們知錯了。”
“明明連真假都不知道,你們卻在私下說得這麼熱鬧。”
“先生教我們禮數,你們便是這樣學得嗎?!”
顧無憂氣得不行,她已經很久沒有那麼生氣過了,這會就冷著一張小臉衝她們說道:“回頭平朔齋要是再傳出這樣的話,我也不管是誰起頭傳的,隻當是你們做的。”
“這便是你們不辨真假就胡亂說話的代價。”
“聽明白了沒?!”
兩人哪裡敢反駁?且不說顧無憂是什麼身份,便說宮裡那位特別重德行禮教的中宮娘娘還是顧無憂的親姨媽,回頭要是違背顧無憂的意思,被她一狀告到宮裡去,她們下半輩子都毀了!
顫顫巍巍應了“是”,聲音都哽咽了。
顧無憂也懶得再搭理她們,揮手讓她們走了。
等她們走後,顧瑜才皺著眉問道:“縱然先前她們說的那些話有什麼不實之處,但李欽遠的確在書院無法無天慣了,頂撞先生,毆打同窗,你又何必如此幫他?”
“若是讓旁人知道你私下這麼維護他,難保又要傳出什麼糟心的話了。”
顧無憂看著顧瑜,神情冷靜又沉著,“阿瑜。”
平時兩個人私下的時候,都不喊對方名字,也不姐妹相稱,都是“喂”啊“哎”啊的,這會見顧無憂突然這麼喊她,顧瑜呆了半響才應道:“怎麼了?”
“如果有一日,你被旁人潑了髒水,你也會希望她們這麼做嗎?”
顧無憂說道:“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隻是覺得任何不盡不實的話都不該被這樣散播開來,太傷人了。”
“而且――”
她頓了頓,半響繼續道:“我信他。”
*
聽了好一會牆根的李欽遠在聽到這句“我信他”的時候,臉上那種慣有的漫不經心的笑容突然就消失了,他靠在牆上,似乎愣了半響。
好一會才把手覆在眼皮上,失笑道,“傻子。”
她才認識他多久?
就敢說出這樣的話……
也不怕回頭知道了真相,打自己的臉。
但不可否認,這樣被人維護的經歷,還是挺讓人心生愉悅的,即使隔著一堵牆看不到那丫頭的樣子,但李欽遠似乎能猜想到。
她板著一張小臉,抿著唇,說得嚴肅又認真。
他又聽了一會,見那邊遲遲都無人說話,這才往前走去,不置齋還沒下課,他索性先回了自己的屋子,打開門就看到了那串掛在窗子上的冰糖葫蘆。
不知道出於什麼緣故,他居然走了過去,把那串糖葫蘆握在手中。
然後。
他皺著眉咬了一口。
“又甜又酸,什麼玩意?”滿滿都是嫌棄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