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卿辭道:“你要是喜歡,自然可以。”
他正在認真揣摩“心動要訣”,不太在意小姑娘的驕傲心理。
他不介意就行。
第二天,清螢立即將這副大作分享給小姐妹。
*
忙完早上的行政事務,兩個小姑娘坐在河邊的石頭上聊天。
採採對他們的戀愛序言十分推崇。
“這簡直是……是檄文!”採採擲地有聲,“我見過那種大官寫的討賊檄文,沒你們這麼驚心動魄!”
清螢覺得,可能是因為文豪寫的過於文绉绉,採採年紀小看不懂。
但自己作品這麼被人誇,她也很驕傲。
“你以後也可以寫。”她鼓勵採採,“你現在就可以開始構思嘛。”
採採抿唇笑了笑,有點不好意思。
她覺得什麼事情都學著清螢姐姐來,人家說不介意,但還是不太合適。
清螢倒不小心眼,興致勃勃地給採採出主意:“而且你和蘇木可以有更別致的制作方式呢。”
採採來了興趣:“什麼?”
“比如你們可以用神木的葉子書寫嘛,或者叫他給你開朵花,結個果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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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書上說,神農木似乎不開花結果。
而不太靠譜的生物學知識告訴她,果子似乎是植物的孩子。
……蘇木可以生孩子?!
清螢被自己腦子裡突然蹦出的想法震驚了,一時失語。
採採沒注意清螢瞳孔地震,還沉浸在這個創意點子上:“那感覺很好诶,說不定還有闢邪之類的效果,等神木大人復蘇,我和他商量商量。”
聊完這個,採採說道:“不過今天謝仙君沒有外出除魔,也沒有閉關修行呢。”
清螢驚訝:“你看到他啦?”
她早上沒在外面,而是在一戶人家裡,教授那對夫婦如何照料發熱患兒。
“是啊,今天一早上謝仙君都在……”採採皺眉,終於想到合適的措辭,“都在走訪民生。”
“走訪民生?”
“就是問些類似你之前的問題,感情生活,情感觸動瞬間。”
清螢皺眉:“那豈不是很耽誤人家自己的事?”
她對師兄還是比較了解的。
師兄為人冷淡清高,不太清楚普通人的生活。讓別人陪他一上午,肯定會讓百姓困擾。
“原本是這樣,我還猶豫怎麼提醒謝仙君呢。”採採笑眯眯道,“不過一個小弟弟提到了你之前的行為,謝仙君便也幫百姓做完事情再提問。”
聽到這句,清螢方才放心。
採採好奇:“謝仙君問那些問題幹什麼?”
不像清螢的問題指向性很明顯,謝卿辭的問題讓人難以尋到蹤跡,不知他是在思考哲學還是研究人性。
“他想趕緊對我心動。”
採採疑惑:“啊?”
清螢解釋:“他不知道心動感覺是什麼樣——但我對他都心動好多次了,所以我說,等他感受到什麼時候心動了,再……再說。”
她沒有將自己的小懲罰講出來。
這種情侶間的小情.趣,還是為師兄保密吧。
採採再度露出被潮流震撼的表情。
“不愧、不愧是清螢姐姐……你是不是月老信女啊?”
“我不信這個。”
清螢五指展開再握拳:“師兄是我自己泡到手的。”
採採默默比大拇指。
清螢問採採:“所以你覺得心動是什麼?”
十四歲的小丫頭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
“好吧,不用說了。”
她和蘇木肯定都沒親過——要是親過,那蘇木少說有點問題。
但不管怎麼樣,她和師兄還是贏在起跑線上了。
舒適的春風吹過河邊,那日的大災變過後,天穑的草木重新萌發新芽,盡管土地仍是褐色,卻已能看到朦朧柔軟的綠意。
清螢抖了抖自己的愛情宣言,看紙張在風中被吹得微微搖曳。
這份宣言是用契約紙寫的,籤了真名後,上面一切內容都會具有束縛力。
真不錯。
和師兄談戀愛很安心,仿佛有五險一金保證……對哦,要不要和師兄商量,成立個愛情保險?
*
傍晚是他們定好的情侶交談時間。
每天用過晚飯後,清螢會找謝卿辭,兩人一起在漸成氣候的聚居地,或者河邊散步,聊一聊白日有趣的事情。
或者也不拘泥這些,反正和謝卿辭在一起,她總有說不完的話題。
但今天清螢沒在院子外看到等她的謝卿辭。
她走進院子探查,這才發現,謝卿辭居然在看書。
書案上堆得高高的書,幾乎快把他整個人淹沒。
清螢剛張口想說話,卻擔心打擾了謝卿辭思緒,便閉嘴,輕手輕腳地繞到書案後,準備瞅瞅他在讀什麼。
剛一轉過那高高的書堆,看清謝卿辭書案情況,清螢便被震驚了。
隻見謝卿辭面前擺著厚厚一沓草紙,主題圍繞“如何證明自己已經心動”展開,但因為她的存在,謝卿辭不斷推翻自己的計劃。
而他的參考書也不隻是脂筆齋的驚情系列,還有什麼心經,密密麻麻的小字看著就頭暈。
師兄一天都在研究這個?
不過也是哦。
以謝卿辭的性情,他本應在今早便找到她,微笑著告訴她自己已經找到證明心動的辦法。然而如今居然花費了整整一天,足以說明,這個問題究竟有多麼艱難。
居然困住了師兄!
清螢頓時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大氣都不敢喘,準備悄悄退出室內。
但就在她轉身時——
啪。
謝卿辭毛筆瀟灑而利落地放置筆架,空著的手捉住她的手腕。
一套動作行雲流水,似乎早有準備。
謝卿辭道:“我找到辦法了,方才隻差最後一筆。”
清螢:“你剛才不說話,我還以為沒寫完。”
“哦,”謝卿辭自然道,“我習慣寫完完整一句話後再交談。”
她懂,天才的一點小強迫症。
清螢問:“什麼辦法?”
謝卿辭唇角微翹,露出柔和的笑意。
清螢看到這熟悉的笑容便知道,他絕對是十拿九穩了。
“快說嘛。”
“我們去河邊。”謝卿辭道,“去了你便知道。”
清螢看了眼天色,正是夕陽西下,無限美好的時刻,便爽快答應:“好。”
謝卿辭長袖輕甩,袖袍如雲流動,清螢隻看到模糊白影閃入謝卿辭袖中,看不清他究竟帶了什麼。
顯然,師兄準備把懸念維持到最後一刻。
切,她才不好奇。
“你準備拿什麼證明你心動了?”清螢問,“規則之前都講過的哦,不能傷害自己、傷害別人。”
謝卿辭微微一笑,仿佛勝券在握。
兩人來到河岸邊,橘色的夕陽猶如最明豔的色彩,將視野中的萬物都染上溫暖的橘黃。清澈河水倒映出夕陽,泛著粼粼的光。
這裡還是那麼荒涼,毫無聲息。
但清螢已經看到岸邊野草朦朧的綠意,還有河水中快速遊動的小魚。
清螢忍不住在心裡輕聲念叨。
神木快發芽吧,讓師兄好起來,讓他也能看看這樣的美景。
而在她欣賞美景時,謝卿辭在布置他的……實驗道具?
清螢望著謝卿辭插在土中的白幡,疑惑道:“這是?”
晚風急促,將白幡吹得獵獵作響。
謝卿辭認真問道:“是風動?是幡動?”
清螢瞬間明白:“你想說你心動是吧?”
這麼著名的辯經題目,她瞬間便想起來了。
謝卿辭啞然失笑:“是啊,如此淺顯,我卻想了一日,才忽然領悟。”
好像沒問題,又好像……
清螢想刁難一下師兄:“你這是投機取巧。”
她說道:“人家肯定不是因為怦然心動才關心幡的,是告誡弟子要心靜呢。”
而且隻是插個幡,哪裡用寫那麼多行動計劃?
謝卿辭對她的質疑早有準備,隻見他輕輕抬手。
風停了,幡也停了。
“修為高真好。”清螢嘟哝。
連風都能隨意控制。
幡再度獵獵作響。
清螢沒有感受到任何風或者氣流存在的氣息,她望向白幡——獵獵作響的急促姿態,顯然是被大風吹拂導致。
她忍不住皺眉。
謝卿辭道:“這次是我控制幡動。”
“所以這說明?”
謝卿辭溫聲道:“為了你,我方才想要控制幡動,如此算不算心動。”
清螢:“……”
“師兄你今天困擾了一整天,都是因為在寫這樣的邏輯推理麼?”
聽到小姑娘遲疑的口吻,謝卿辭心中微跳。
這次他精心籌謀的情話活動,清螢似乎不太買賬。
謝卿辭神色鎮靜,默默將那無風自動的白幡收起。而因為他的選擇,氣氛多少顯得有些尷尬。
清螢小聲道:“其實也沒必要那麼復雜啦。”
謝卿辭道:“最簡單的方式似乎是時間倒流,我重回你當時詢問的那一刻,然後堅定回答——我永遠為你心動。”
這樣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清螢謹慎地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她有點聽不出來,師兄是認真的,還是在講冷笑話。
謝卿辭輕嘆:“向你傳達我的心動,確實比我以為的艱難許多。”
好像真的難倒師兄了。
相識如此之久,第一次見謝卿辭被問題困擾。
“沒事沒事,我其實就是想逗逗你。”清螢說道,“我又不是呆瓜,你喜不喜歡我,我怎麼會沒感覺呢?”
劍修微微垂眸,清冷的面容顯得有些憂鬱,讓人憐惜。
“可我想獲得【我喜歡你】的使用權利。”
“你肯定有啊。”清螢說道,“我那時候開玩笑嘛。”
“真的獲得了?”
“真的。”清螢湊到謝卿辭耳邊,偷偷和他咬耳朵,“你知道你為什麼能獲得麼?”
少女說話時會呵氣,吹到耳朵裡,痒痒的。
謝卿辭輕聲道:“為什麼?”
“因為【證明心動】這個問題,不是唯一解。你還可以向我撒嬌。”
“我們之間的所有矛盾,你都可以向我撒嬌。這是個快捷而萬能的答案。”
清螢像是傾訴一個天大的秘密,越發悄聲。
“我發現……我沒有辦法拒絕你的撒嬌。”
“撒嬌?哪有如此形容男子的。”
三界最強的仙尊對這個詞語頗為抵觸,冷淡道:“我不會。”
某人剛才的表情就很像撒嬌呢。
以前受傷時候,也很會撒嬌。
“那便沒有。”清螢順著他,不想糾纏那個唯心的問題,她牽著謝卿辭,讓他陪自己在河邊的大石頭上坐下。
謝卿辭道:“很多人都不喜歡如今的天穑。”
“那你還整天陪我來?”
謝卿辭淡淡道:“因為你喜歡。”
聞言,清螢笑眯眯的。
她兩隻手的拇指和食指張開,比出相框的手勢。
她單眼閉上,瞄準對準天邊的夕陽,太陽已經快落山了,光芒並不刺眼。
“我以前也覺得這樣很醜,但後來想,現在沒那麼多樹木遮擋視野,落日的壯美豈不是一覽無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