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王福回過神來,隻覺得一陣風吹過一樣,身邊的紅玉已然不見了身影。
進入正堂之後,坐在最上首的是一位因為咳嗽而臉頰泛起了不正常紅暈的少女,巴掌大的小臉就算有著一絲絲病容那也是仍美的驚心動魄。現在已經是開春時節,外面的樹枝也冒出了嫩芽,氣溫回暖,那人偏偏還穿著雪狐毛領的大氅,若是上前摸了摸,那指尖是刺骨的冰涼。
紅玉急忙上前將早就準備好的手爐塞進了對方懷裡,然後皺眉看了她一眼,隨即開口道:“兩位掌櫃的也是一路奔波從桐州趕過來京城,想然也是累壞了,小姐何必急於一時,明天再與兩位掌櫃的商議也是可以的。”
陶桃有些哭笑不得,那兩個掌櫃的雖然是桐州那邊的負責人,但是對於這位小姐乃至小姐身邊的丫鬟都還算的上是熟悉,見狀都俱是拱了拱手,話裡話外的意思是讓她好好休息。
最後,和兩位訂好了明日再來的時辰,紅玉將人給送出正堂外,便命王福給好生的送出去。
待到她轉身再進入正堂之後,陶桃正眯著眼睛捧著熱茶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見她走進來挑了挑眉:“喲,紅玉姑娘好大的威風呢!”
紅玉沒吱聲,而是走近了將茶杯從她手中抽走:“郎中早就叮囑了,小姐現在實在不宜飲茶。”
陶桃有些哭笑不得,自打兩年前那場意外她受了傷,紅玉就一直跟在她的身邊直到現在。原本這具身子就內裡就虧空的厲害,她之前一直都用清風訣調理著,不過到底是時間不長,隻起了點肢體靈活的作用。那日馬車突然遭受襲擊,同時應付幾名大漢實在是有些力不從心,眼看著紅玉就要喪生在刀下,她來不及細想就替其擋了一刀,之後二人一路躲避,到底是落下了病根。
不過在她看來根本就不嚴重,而且因為有清風訣,這點子毛病早晚都會痊愈的。至於紅玉非要留在她身邊的意圖,她也知曉一二,但是她不是非常的贊同。她覺得根本不存在什麼救命之恩。那日的殺身之禍本就是衝著她來的,對方無端受到牽連險些喪生,還回過頭來對她進行感激,簡直沒有道理。
“小姐?”紅玉看她發呆,一開始並未打擾,隻是當廚房給燉的補品送過來之後才開口喚道:“您還是多吃些補品才是正經,那些茶水等身子好利索了再說。”
無奈的端起託盤上還冒著熱氣的小盅,陶桃搖頭嘆氣:“本就是做的茶葉生意,如今卻不讓我喝茶,這是何道理?”吃了兩口之後,她隨口問道:“祖父祖母呢?”
“老太爺和老夫人的信我早些時候放與你臥房的桌子上了。”紅玉道:“不過聽那送信回來的小廝說,他們二老預備在桐州多住上一些時日,怕是不能按照原本的一個月期限返回了。”
陶桃又塞嘴裡一勺補品:“隨他們吧。京城的氣候的確不如桐州宜人,回去住上一段對他們也好。”
兩年前她與紅玉硬撐著到了碼頭附近的小鎮上,與陶家二老見了面。兩位老人在聽聞她在京城的遭遇和親眼見到她的慘狀之後,自是痛心無比,且左等右等也沒有等到京中那個女兒關於陶桃‘遇害’的來信,徹底的冷了心。
陶氏自打嫁到京城之後性情就漸漸發生了改變,最後甚至覺得自己是貴婦了,甚至瞧不起自己個的娘家。原本因著有委託者的父親在,許是一年還能來往幾封書信,陶父沒了之後,大抵是覺得娘家沒甚可以依靠的,連書信都不大往桐州送了。
經過那件事,陶氏不來信,二老便也不主動找她,加之他們搬到京城,竟是硬生生的斷了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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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老一合計,就同意了陶桃動用一部分委託者父親給她留下來的嫁妝,他們就斟酌的添了許多。回到京城之後將太白街的一家鋪子盤下,開了裕盛堂茶莊。那地段是陶桃一早就相中了的,加之桐州盛產茶葉,陶老太爺年輕的時候也是做茶葉生意的,門路還在,所以很快就在京城中立了足。
接下來裕盛堂的壯大就與陶老太爺關系不大了,不過看到自己孫女兒的本事仍舊難掩欣慰,見京城諸項事宜都穩定,前一陣子便和陶老夫人一起回了桐州。
吃完那一盅的補品之後,陶桃擦了擦嘴,隨口問道:“最近城裡可有什麼新鮮事兒?”
“倒是沒什麼。”紅玉細細想了想,然後眼神一亮:“不過據說,龐將軍府上的小姐和六皇子的大婚好像就要到了!”
捏著帕子擦嘴的手一頓,陶桃隨即勾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那還真是個喜事兒呢。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可以猜猜兩年前到底是誰,又是因為什麼Ψ( ̄? ̄)Ψ,其實很明顯的吧~因為我鋪墊了好多啊……嘿嘿
男主:我可太難了,又是沒戲份的一天。
第171章 表妹小白蓮(10)
當天下午,紅玉吩咐下人備馬車,然後沒多久一道纖細的身影就在她的攙扶下上了門口的那輛馬車,紅玉吩咐車夫往裕盛堂去之後也跟著鑽了進去。
這馬車外面看著好像沒什麼特殊的地方,但是一進內裡就暖烘烘的,裡面還燃著氣味清新的燻香,厚厚的墊子和抱枕什麼的一應俱全。陶桃穿著不薄也不厚的長袖衣裙,外面是暗紫色蜀錦狐狸毛披風,脖子那裡是毛茸茸的一圈皮毛,襯的她整個人看著就像是一個剛剛及笄的嬌小姐。自打她兩年前經歷過阮府那輛破舊不堪的馬車,之後就對出行工具的怨念頗深,於是別的不敢說什麼,她陶府的馬車在這京中定是數一數二的好。
“小姐也是的,什麼了不得的事兒,偏偏自己要親自過去。”紅玉還在不贊同的念叨著:“現在雖說是開春了,但是天氣還不是特別的穩定,今兒就明顯比前兩日要冷上一些,你這病是最受不得凍的,合該入夏了再出來!”
“管家婆子。”陶桃失笑:“前兩日郎中都說了,我的身體比之冬天的時候好了許多,何須那般小心翼翼的?怎麼?郎中的話你都不信了?”
紅玉撅了噘嘴:“小姐向來都不會遵守郎中的話,要不豈會到了今日這隱疾還是好不利索?”前兩年裕盛堂剛剛起步的時候,雖說有陶老太爺幫襯著,但是陶桃仍舊過得很辛苦,經常拖著病體沒日沒夜的操勞,這就導致那被傷了部分的心脈久久未見好轉。來往桐州親自去了解合作的茶農,那更是經常的事兒,後來茶莊的生意逐步穩定,便又開始了海上貿易,初期的路子都是陶桃親自出海去談的。外人光看她的長相大多覺得很是柔弱,而且如今的朝代本就對女子拋頭露面有著很大的惡意,初期所遭受的白眼和辛酸不足為外人道,被合作伙伴拒之門外更是時常發生。但是最終但凡同她有過幾次接觸的大商賈,各個都會刮目相看。
京城裡面大部分人根本沒有見過這裕盛堂背後的老板,有些甚至猜測,那茶莊的掌櫃的沒準就是,因著城內幾個大大小小的店鋪都是由其出面打理,這樣倒也說得過去。
兩年來陶桃的確在城中甚少露面,店鋪經營隻要初期路子打開了,後期完全可以用幾個得力的人手就能維持住,所以她更多時候是跑在外面,與相鄰幾國的大商賈進行貿易往來和友好互通,以確保京城和桐州的裕盛堂都紅紅火火的。
這樣一來,反倒是在海外得到了一個‘鐵娘子’的稱呼,在京城卻鮮有人知。
馬車就在紅玉那瑣碎的念叨聲中一路前行,最終停在了一家店鋪面前,這家鋪子門面大的不得了,上面掛著一張牌匾,上書‘裕盛堂’三個大字。這裡正是專門賣鄰國特產的鋪子,人來人往的很是熱鬧,因著定位不高端,多的是平民用得起又喜歡的新奇玩意兒,整個太白街都被這偌大的一家店鋪給帶的繁華起來了。
鋪子門口站著的伙計離老遠就看到了緩緩行駛過來的馬車,所以十分機靈的轉身進了鋪子將這件事告訴了掌櫃的,是以在馬車還沒挺穩的時候,掌櫃的已經走下樓梯迎了上來:“小姐日安。”
“王掌櫃的辛苦。”裡面傳來了柔柔的女聲。
王掌櫃急忙躬身:“不辛苦,不辛苦。”他這副謙卑的模樣難免讓店裡的伙計有些奇怪,其實裕盛堂的許多伙計都不甚了解眼前的狀況,畢竟真正見過那位神秘的幕後老板的人十分有限,大多數還是從裕盛堂起步那時候就在這裡做活的。裕盛堂發展壯大的實在是太快了,偶爾有一些掌櫃的未必沒有異心,但是最後都沒落到什麼好下場就是了。現如今管事兒的這些人自然了解來龍去脈,不過都嘴巴閉得緊緊的不肯吐露半個字兒,隻是在店鋪管理上愈發的用心了。
接著馬車簾子微動,紅玉從裡面鑽了出來,語氣抱歉:“王掌櫃的,小姐今日晨起之後就不是特別的舒爽,改日定然親自邀您過府吃茶。”
“紅玉姑娘客氣。”王掌櫃的言罷便目送著馬車繼續向前,路過茶莊之後,向左拐進了弄堂裡。那裡還有另一家裕盛堂的店,同樣是賣一些海外的商品,不過都是高端又精致的玩意兒,普通民眾壓根消費不起。說白了就是針對京中貴族階層的,目前各大府邸的夫人小姐們都時常來轉悠兩圈,生怕裕盛堂從海外帶回來點什麼稀罕物件兒,被別人給搶先了去。
這間鋪子的掌櫃的明顯年輕一些,看起來也就三十來歲的男子,全身上下都透著兩字兒:精明。而且看著和大梁國的人骨相有些不同,鼻梁略高鼻尖略尖,薄唇,單眼皮。那些闲不住的人就在暗地裡議論,這人的長相好像是禹國人,也有說是裕盛堂的老板出海之後從海外帶回來的。
紅玉小心翼翼的把人從馬車上扶下來,緊接著一行人浩浩蕩蕩的進了鋪子。
沿著樓梯上了二樓,二樓便是接待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貴客的地方,分成了一間間的小屋子,裡面小廝、丫鬟、點心、茶水等一應俱全。就在陶桃幾人走到走廊盡頭那間特殊的房間內的時候,紅玉關門之前的一瞬間,她好似有所感應似的扭過了頭。然後就看見隔著幾個房間的門打了開,裕盛堂的伙計先行一步走出,恭敬的引著一位公子下樓。
那位公子穿著玄色長袍,光是看個背影就能感覺出這人定是氣質上佳的。
見那人在伙計的指引下準備下樓,陶桃便收回了目光,任由紅玉將門給掩了上,恰好錯過了已然快要走下樓梯的男子投過來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