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沒應聲,帶上了口罩之後拿著工具箱也下了車,和方俊喆一起過了警戒線,走入了居民樓裡。這個小區年頭不久而且物業是市裡數一數二的,所以樓體和設施什麼的看起來還很新,兩個人上了電梯,按下了十二層。
很快,電梯門就開了,一梯雙戶的格局,左邊這戶1202是案發現場,裡面痕跡鑑定科的同事正在收集證據和拍照。陶桃看向了旁邊1201這戶,門也微敞著,裡面正有一隊的同事在做筆錄。
正在門外守著的一個小伙子看到二人過來,便走上前來打了招呼:“方隊,陶姐。”
方俊喆點了點頭:“什麼情況?”
“正做筆錄呢。”小伙子伸手指了指1201裡面:“裡面正哭的那個是1202受害者的堂妹,說是打了幾天電話也聯系不上人,這才找來的。”說著他壓低了聲音:“看著是斷氣有一段時間了,一進去那股味,嗬!上頭!”
他話音剛落,還沒等方俊喆再次開口,1201的門被往外推開了點,從裡面走出來一個拿著電話通話,身上穿著黑色睡衣的男人,看起來約莫四十來歲的樣子,微胖,帶著一副黑框眼鏡,嘴裡罵罵咧咧的:“你趕緊給我聯系中介,這房子我不可能再住下去了,晦氣……”
陶桃沒再去看方俊喆兩個人的表情,而是轉身往1202去了,和鑑證科的同事闲聊了幾句,戴上手套拎著箱子幾步就走到了屍體旁邊。蹲下去看了看屍首裸露在外的腐爛情況,又看了看受害者倒下的位置,是客廳的中央,離著門口並不遠,她在這裡一抬眼就能看到對門那半掩著的防盜門。
打開錄音筆放到一邊,她開始一步一步的完成著自己的工作:“肝溫……”
沒過幾分鍾,外面的電梯再次打開,衝出來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辨別了一下方向就要往對面的家裡衝,卻被剛剛和方俊喆說話的那個小伙子,名字叫張揚的給攔了住:“嘿!你怎麼進來的?”
男人正要開口解釋,正坐在沙發上啜泣的女子聽到了動靜,急忙起身出了來,解釋道:“他是我朋友,過來接我回家的。”
見到女子哭唧唧的模樣,男人似乎有些手足無措還帶著幾分慌亂,最終隻能笨拙而又僵硬的伸出手將其半摟進懷中,輕輕拍著安慰:“沒事了……別怕,別怕……”
走廊裡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原本低著頭的陶桃微微蹙了蹙眉,抬起頭來,隱藏在眼鏡下的美眸眯起,看向了擁在一起的兩人。
旁邊一個鑑證科的同事正將散落在屍體旁邊的不明纖維放進證物袋中,自然也沒有錯過這一幕,接著隻是感慨的搖了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好,在這種場合都能談戀愛,這也算共患難了吧?”說完自己噗嗤笑出了聲,顯然也覺得有點可笑。
陶桃隻是跟著挑了挑眉,沒吱聲,轉而低下頭繼續著自己手頭上的事兒。等到結束取證之後,才起身錘了錘自己發麻的腿,揮手示意一直等在旁邊的兩個同事,可以出手將受害者裝進封屍袋當中,運回市局。
那邊鑑證科的工作還在繼續,她在現場隻需要做初步死因判斷和取證,更多的細節就要等回到自己那間停屍房之後進行解剖才能知道。而鑑證科就不一樣了,工作細致的多,有些證據現在發現不了,出了這道門更沒有機會了。
兩個人高馬大的同事將受害者遺體封好,然後放在推上車推了出去。還沒等進電梯呢,那邊那個報案人,受害者的堂妹就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然後顫抖著猶如受驚的小白兔一般將男人摟的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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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嗓子把辦案人員喊得都有點發懵,這個時候陶桃也拎著工具箱走了出來,看了看那被藍色不透明的封屍袋裝的啥也看不出來的屍體,又看了看使勁往人家懷裡拱的報案人和男人愈發柔軟了的側顏。心中感嘆,到底是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啊……
沒有看太長的時間,她邁開了步子走到了二人跟前,那兩個人察覺到了動靜,稍微分開了一點。報警的女子鼻子動了動,然後不著痕跡的後退了一小步,微微閉氣,顯然是聞到了什麼刺激的味道。接著疑惑的抬起頭看了一眼身邊的人,不知對方為何突然把摟著自己腰的手收了回去。
男人此時俊臉和全身上下都是十分的僵硬,視線更是尷尬的亂飄,不知安放在何處。
“嚴律師……”女子張了張嘴,叫到。
陶桃在這個時候也摘下了臉上帶著的口罩,露出了那幾乎被寬大的鏡框遮住的巴掌大的小臉,然後歪著頭微微一笑:“真巧,你也在。”
嚴筠不自在的笑了笑,幹咳了兩聲:“你說的工作原來就是來這。”
“嗯。”陶桃應了,似乎是絲毫沒有注意到男人的慌亂,直直的看著緊緊倚靠在他身邊的人:“我說工作是工作,你說去律所加班……”說到這裡撇了撇嘴,沒再繼續糾纏,而是問道:“這位是?”
“額,她是……律所新來的實習律師。”嚴筠夾在兩個人中間:“這位是我的女朋友。”最後這句開口顯然有些艱難。
葛文昕聞言,神色一暗。
“初次見面。”陶桃伸出了手,纖細的手在昏黃的走廊燈下顯得有些病態的蒼白。她是想表達友好的,隻是有些人未必接受,對方見她伸出手便臉露遲疑,猶豫不決的模樣似乎恨不得離她三尺遠。
無所謂的聳了聳肩,她收回了手,鼻翼嗡動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葛文昕見她把手收回,急急忙忙的解釋:“不好意思,我不是……我隻是嚇壞了。”
“沒關系,這個味兒一般人的確受不了。”陶桃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隨後還聞了聞自己的袖口:“這是你堂兄的味道。”
“……”
走廊陷入了詭異的寂靜當中,顯然天被聊死了。
“這位小姐,不知道能不能麻煩你回避一下,我和嚴律師有話說。”陶桃惡心完人,心情變得頗好,掛著一絲淺笑。
葛文昕就是再好奇也沒臉留在這裡,而且她和嚴筠本來就隻是同事的關系,她心中對其有好感不假,但是一直都保持著正常的職場距離。今天是怕得很了才打破了社交安全距離,未曾想竟被對方的女朋友撞了個正著。她忐忑的看了一眼男人的表情,接著才咬了咬下唇一言不發的轉身回去1201屋內。
“這是誤會,我們……”
“分手吧。”
男聲女聲同時響起,陶桃一臉淡然,而嚴筠則是想說的話盡數卡在了嗓子眼,滿臉的不敢相信,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說什麼?!”
“你講點道理好不好?不要在這個時候無理取鬧,剛剛的情況我可以和你解釋,我們隻是同事關系,她受了太大的刺激,我也不好拒人千裡之外……”
“和這個沒關系。”陶桃出言打斷了他的長篇大論:“你工作忙,我工作也忙,確實不太合適,分了吧。”
說到這裡,方俊喆也從1202中走了出來,她未等男人的回應便轉身走到電梯旁,待到電梯上來的時候,和方俊喆一起進了電梯。
委託者和男主嚴筠的感情並不能武斷的說誰對誰錯,這段感情的失敗雙方都有做的不夠的地方。兩個人當初在學校因為三觀相同而互相吸引走到一起,工作之後漸漸的又因為三觀不同而漸行漸遠,所以在方才看到男女主勾勾搭搭的時候,她並未多麼的生氣。一對兒一個月都難以見到一面的情侶,感情破裂太正常了,唯一不正常的就是男主有些優柔寡斷,明明沒有感情了卻還這麼拖著,非得等到他明確了自己對女主的情誼之後,才選擇分手。
這和騎驢找馬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區別,而陶桃並不想被別人當成那頭驢。
沒過多一會兒,電梯就到了一樓,方俊喆一邊走出電梯一邊討好著:“還勞煩你把這個案子的受害人優先處理一下,哥們兒這頭催得緊,整天的忙的腳不沾地,權當你可憐可憐我了。”
陶桃給了他一個白眼:“下水道那個腐屍還沒能確定屍源,上午被砍死的那個家屬還沒來辨認屍體身份,疑似食物中毒的那個還沒做檢測……”
“您是我親奶奶!”方俊喆雙手合十:“再說那食物中毒的怎麼也送到你這,讓醫院下面的兼職法醫處理成不成?”
“因為家屬報案說是懷疑投毒謀殺。”陶桃率先推開了大門走出去:“還有你猜為什麼不送到兼職法醫那去?因為人家幹活你們公安局又不給錢,我就不一樣了,我耐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