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老太太屋裡的丫鬟給打開簾子,陶桃走進屋的時候才發現劉氏的臉色不太好,喘息也是略微粗些,底下坐著的歷文澤垂著腦袋神情訕訕,顯然是被自己的娘親給罵了個狗血噴頭。
劉氏見陶桃給自己請過安坐在一旁之後,這才繼續開口,語氣仍舊十分的衝:“這位喬家的丫頭說什麼都不能留在咱們府內了,你也不聽聽這屋裡屋外都傳成了什麼樣子!你是要氣死我吧!!!”
說完她猛地咳嗽了幾聲,歷文澤和陶桃一臉擔憂的站起身想要上前,老太太身邊的婦人急忙上前給她順氣,然後說道:“將軍和夫人有所不知,今早老夫人剛起就有兩個在窗根底下說嘴的,待到奴婢出去的時候愣是沒逮到,險些將老夫人氣出個好歹。”
陶桃聞言皺眉:“夜竹?我不是吩咐你封了闔府上下的嘴,不許驚到母親嗎?怎麼辦事兒的?!”
夜竹怯懦的縮了縮肩膀,跪了下去,神情委屈:“夫人,奴婢可是照做了,可是原本是府內的那些老人和家生子還好說,那些沒有賣身契的……就……奴婢就是長了三頭六臂也管不過來呀!”
劉氏緩過氣擺了擺手,聲音明顯比剛才疲憊了許多:“你就莫要為難下面的人了,也無需為他遮掩,他要是不與那喬思秋不清不楚的,豈會有這些流言蜚語呢?這現在還隻是在府內,要是傳遍盛京,我還怎麼出去和那群老夫人看戲打葉子牌?!”說著說著又來了氣,隨手抄起短榻上的枕頭就朝著歷文澤扔了過去!
歷文澤到底是在戰場上廝殺不下千百回的,那反應能力可不一般,下意識的一個閃身就閃到了一邊。
接著就是一聲悶哼,那枕頭不偏不倚的兜頭砸在了陶桃的肩膀上。瞧著劉氏平日裡一副病恹恹的模樣,可就衝著這手勁兒,再活個幾年一點沒問題。
瞧著陶桃一個踉跄,歷文澤有些心虛,急忙伸手去攙扶。那邊老太太看著更生氣了,聲音更響亮了一些,惹得院中灑掃的幾個下人直往屋子裡瞄。
“不孝子,不孝子!”
歷文澤急忙作揖賠罪,順便給自己辯解:“兒子真是冤枉,那喬家姑娘隻是沒有了雙親怪可憐的,有些依賴我,不過都是當我為長輩一樣,豈是旁人說的那般汙濁?”
“這丫頭可還沒出孝期!”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兒子,劉氏顯然不會被輕易說服:“真的被人知道了,人家隻會說你堂堂威武將軍趁人之危,欺負人家是個孤女強硬的佔了去,傳到宮裡今上會如何作想你到底有沒有想過?!”
“我……”他當然沒有想過,因為在他的心中隻要和喬思秋之間沒捅破那窗戶紙,就能一直當縮頭烏龜回避下去,有時候他甚至會覺得,兩個人一直保持著這種依賴與被依賴的關系也不錯,並不需要挑明一切來確立關系。
“母親怎麼能相信下人這些話,他們整日就是會以訛傳訛,這喬姑娘也並未與將軍說些什麼過分的話。且將軍壓根沒有這個心思,回來這兩日不是在媳婦兒這就是在翟姨娘那兒,也不看喬姑娘是個什麼年紀,將軍隻當她是故人之女,可憐她呢!”陶桃適時的接過話。
這話歷文澤聽著有點不得勁,但是到底對方是在維護他,所以隻能不停的點頭,嘴中稱是。
“哼!”劉氏輕哼了一聲,好歹臉色沒有剛剛那麼難看了,但是仍舊沒有松口:“不管如何,今日這丫頭必須給我送出去!”說完指了指歷文澤:“到底還是你媳婦兒想的周到,提前與自家兄嫂打好了招呼。這丫頭瞧著就不是安分守己的,可不能讓她和咱們哲哥兒見面,以免再出什麼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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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歷文澤遲疑:“這……這會不會太突然了,思秋心思敏感,我怕她會多想。”
“你怕她多想?!”老太太的臉瞬間又成了豬肝色:“我死給你看!!!”
一時間又是個人仰馬翻的哄亂,陶桃輕輕拽住男人的手臂:“將軍,你也莫要和老太太犟嘴了,母親這兩年身子骨不像原本那麼硬朗,這再氣出什麼病來可怎麼辦呢?隻是讓喬姑娘去我兄嫂那住一段時日,和珊姐兒作伴,至於認不認親,不必勉強。”
那邊是自己母親的吵鬧,這邊是自己妻子的輕聲細語,歷文澤隻覺得心仿若被放在火上炙烤,最終隻能無奈的應承了下來:“兒子這就去同她說還不成嗎?!”
扔下這句話,他就快步的走了。
歷文澤一走,劉氏還鬧個什麼勁?陶桃隱晦的回頭瞧了一眼男人那氣急敗壞的背影,迅速勾起一抹笑隨後掩去。親自倒了一杯溫茶上前喂劉氏喝了,另一隻手幫其拍後背順氣:“將軍是盛京裡出了名兒的孝順,母親何苦讓自己生這麼大的氣?同他說了,他一定會尊重母親的意見的。”
“呵!”老太太冷笑:“從我肚皮裡爬出來的我還不知他什麼脾氣?表面上應了私下裡拖著,要是拖到哲哥兒回來,那萬一又是一陣熱鬧呢?我身子骨不好,可禁不起總這麼折騰。”
陶桃嗯了一聲,便沒再過多的言語。
下午的時候,外院傳來消息,說是喬思秋哭哭啼啼的上了馬車,收拾好包袱被歷文澤親自送去了城西陶桃給兄嫂置辦的那個宅院。按理來說是理應陶桃跟著去的,但是她想著人家這對鴛鴦挺苦逼的不是,以後也算是異地戀了,給他們點獨處的機會,是以晌午之前回來就稱病請了大夫,歷文澤自然不好意思再來要求她什麼。
陶桃自然不能這麼讓人尋了錯處去,所以‘病中’掙扎著起身,將府內發生的一些瑣事一並寫作一堆,表示著實是庶務煩的犯了偏頭痛,還希望自己的兄嫂能夠看在自己和將軍府的面子上多多包涵一下喬思秋。
起先喬思秋剛過去陶仁家中的時候,歷文澤應該是指天發誓要常去探望喬思秋,因為剛把人送過去,第二天下了朝就巴巴的趕過去了。後來隔了兩三天,再後來因為朝中事務繁多加上府內翟姨娘勾的緊,便漸漸遺忘了,算算竟有快十日沒往城西跑了。
這日陶桃抽了空,讓夜竹備了一些禮,坐上馬車去了城西宅子。那守門的人都是陶桃替陶仁夫婦選的,自然是認識這位姑奶奶,所以殷勤的將人引到後院。剛進院子,她就聽見了正屋裡好像有些許的吵鬧聲,接著便是一個白色人影飛奔出來順著廊下向後去了,後面是那個眼熟的粗鄙婦人緊緊相隨。
陶桃站在原地直到那人沒了身影,這才邁開步子走進正屋。裡面陶仁三口人正圍著桌子吃飯,陶靈珊還在嘟著嘴,滿臉的不樂意:“母親,你話未免說的太重了一些。”
“我來的不巧,兄嫂這是在吃飯呢?”
陶仁和楊氏急忙起身將她迎到了桌邊,那邊陶靈珊急哄哄的開口就是告自己父母的狀:“姑母當初說的可是有意讓父親和母親將喬姐姐收為義女,偏喬姐姐在我家呆的不開心,整日看我母親的臉色。”
“陶靈珊!”楊氏變了臉色,聲音尖細,她真不知道那個小蹄子有什麼籠絡人心的能力。要知道早些時候珊姐兒對這件事還十分的抗拒,那小蹄子過來住了沒兩日,兩個人就整日黏在一起,比親姐妹還親!這下更了不得,竟然為了一個外人揭她的短!
她隻是覺得寒心,倒不怕自家這個將軍夫人的小姑生氣,對方在喬思秋來了之後送過來的信,她又不傻,可看的明白。這姓喬的在將軍府鬧得陶桃偏頭疼,她又能多向著這丫頭!
“怎麼了這是。”陶桃直接忽略了陶靈珊,伸出手將楊氏拉過來挨著自己坐下:“喬家這丫頭的確嬌氣了些,還希望兄嫂多多擔待。”
楊氏聞言心氣這才順了點:“天地良心,我可沒有虐待她!這些日子我對她不知道多好!吃穿用度都同我們珊姐兒一模一樣,早晚的關懷備至,就算是石頭也能焐熱了吧?!可是她倒好,整日裡愁雲滿面,出去好像是我們對不起了她,見天兒的連個笑模樣都不見,我是上輩子欠了她什麼這輩子要來受這等氣!見人不叫,我做不成她母親,那怎麼說也是個長輩,撞見了問聲好能難死她不成?!”
陶桃聽到對方這番抱怨險些笑出聲,實際上女主並不是這個目中無人的個性,不過依著對方那愛情大過天的德行,歷文澤消失了這麼多天,估摸著這人淨顧著悲春傷秋了,哪裡有心思去搭理多餘的人?
“母親你也是女人,怎麼就不能體諒一下喬姐姐現在的心情呢?她痛失雙親又離開了一直以來依靠著的姑父!這對她來說難道不是太殘忍了嗎?”陶靈珊‘蹭’的站起身,氣哄哄的嚷嚷。
……
屋子裡陷入裡詭異的寂靜,陶靈珊後知後覺的才發現父親和母親的神情有些不太對,皆小心翼翼的看著一旁的姑母。而她那個姑母正眯著眼嘴角含笑,一瞬不瞬的盯著她瞧。
咕咚。
她不受控制的咽了一口唾沫:“姑母……”
第6章 將軍府上有喜(6)
“亂說什麼呢?!”楊氏大變了臉色,一個勁兒在底下拽著陶靈珊的衣角,希望對方能說些什麼彌補一下。
不過出乎眾人意料的,陶桃看不出半點生氣的模樣,隻是笑得更開了一些:“珊姐兒到底年紀還小呢,正處於對什麼都好奇的年紀,眼瞧著都開春了,宮裡的太後嚷嚷著悶得慌,皇上便特意開了城郊的皇家獵場。除卻京中的大臣和兒郎們,也一並邀請了不少夫人與小姐,珊姐兒可想去瞧瞧?沒準還能撞見趙外郎家的那小子。”
陶靈珊聞言哪裡還會記得剛剛的那些事兒,隻顧著紅了臉,然後咬著下唇跺了兩下腳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