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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八斤從宮裡出來,可真是松了口氣。
其實她真不喜歡來皇宮,可她跟宜寧好,宜寧又總喜歡叫她進宮陪她,她也隻能壓著性子進宮。
可每次來,她都要聽一大堆皇家秘辛各種矛盾之類的,真是讓她頭大。
她不知道,家裡還有個驚喜等著她。
“鐵娃哥!”
八斤眼睛一亮,就衝了過去,本還想像小時候那樣攀在他身上,卻被薄鎮及時用手臂攔下,變成了吊在他手臂上。
“長大了,變成大姑娘了。”
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明明也沒過去多久,但就是感覺不一樣了。
也是八斤自打來應天後,因為要跟著娘去各家各府上交際,難免要入境隨俗多做打扮。
此時的八斤,梳著精致的發髻,發髻上簪了許多好看的珠花和簪子,穿了一身海棠紅配鵝黃色的衫裙,顯得既靈氣又嬌嫩,美得就像初春盛開的迎春花。
“鐵娃哥,你怎麼來了?你是不是來看我的?我給你寫了幾封信,讓你來應天看我,你一直不見來,我還以為你把我忘了。”
“我怎麼可能會忘了八斤,也是商行裡的事多又忙,中間我還出了兩趟海。”
八斤也不是不懂事,既然鐵娃哥說忙,那就肯定是忙了,總歸現在是見到了,她可有一肚子的話想跟鐵娃哥說。
薄春山和顧玉汝也習慣了兩人這種相處方式,又見八斤是真高興,便由著她拉著薄鎮一路走一路說,兩人自去說話了。
兩人說了許久許久,八斤把打從來應天後,碰到的所有的事,所有的心事煩惱,開心的不開心的,懼怕的憂愁的,都跟薄鎮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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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裡面有很多事薄鎮都知道,八斤跟他寫過幾封信,那信與其說是跟他寫信,不如說是她把自己的煩惱都寫在了裡頭,也恰恰是這幾封信才讓他下了決心來應天一趟。
他來這一趟可不容易,還是搶了刀叔的活兒才能來。
“你是不知道,方才宜寧還在跟我說,讓我嫁給她大哥或是大弟算了,這樣以後我跟她也能天天見面,我聽得實在頭疼,就趕緊回來了。”
“八斤難道你不想嫁給皇子,做太子妃或者皇子妃?”
八斤詫異地看了薄鎮一眼,道:“我為何要去當太子妃或是皇子妃?你不知道,宮裡的事可復雜了,我可不想成天就跟人勾心鬥角,而且宮裡的規矩特別多,我才不耐煩這些。我現在也不想嫁人,我還沒真正出過海,還沒去過你說的很漂亮的文萊和暹羅,我爹說了要多留我幾年……”
夕陽的餘暉下,少女還在滔滔不絕地說著話,身邊的男子默默地注視著她,臉上帶著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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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後大典乃一國要事,這一天的場面自然不用說。
而隨著封後大典結束,太子選妃也提上了日程。
與此同時,闲了多日的薄春山突然忙碌起來,連著多日他不光屢屢出入戶部工部,還進了好幾趟宮。
這一天,康平帝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把薄春山召進宮來。
“你真的想好了?”
“這件事其實我早就在想,從在廣州看到一船又一船的貨,通過船運出珠江港,從看到廣州三十六行和六橫島交易所每年交易貨物數量,我就在想每年大晉往外賣出去這麼多絲制品、茶葉和各種手工制品,銀子收回來一船又一船,國庫越來越充足,可這麼要產這麼多絲織品,就需要種很多桑樹,養很多很多蠶,不然桑蠶絲無法供應。
“而茶葉的大量出口,代表著茶山在大量增加,還有這些制品需要人力勞力,桑田茶山侵佔了稻田和農耕地,同時以前種地的百姓都去種桑樹開闢茶山和做手工制品了,那麼種田的農人從何來,地少了糧食自然會少,現在所產的糧食是否還夠吃?
“後來我讓人查了一下,果然這幾年各地糧價已經攀升了,雖然漲幅不大,是因為這兩年風調雨順,不缺糧食吃。可若是碰到了災年,糧食不夠,糧價自然會攀升,沒有糧食,有再多的銀子也沒什麼用。”
康平帝嘆了一口道:“若不是經過你的提醒,朕還真沒想到原來盛世之景下,還蘊藏著這麼大的危機。”
“文萊、暹羅和呂宋這幾個地方糧食產量都不錯,再往遠些還有爪哇和錫蘭、滿刺加,隻是這些地方都不太平,不過也好,就當出去見識見識外面的市面。”
從始至終,薄春山都說得很是風淡雲輕,但康平帝知道他若是出去後,會面臨什麼。
其實原本他可以安安穩穩待在應天,過自己逍遙王的日子,可他卻選擇了這樣一條路。
康平帝知道他不甘心就這麼過一生,可他的不甘心卻為帝王所忌憚,於是他選擇了出去,到外面去。
“不管怎樣,你都是大晉的鎮海王,當之無愧的鎮海王!”
……
薄春山離開了。
趙昦從一旁走了過來。
康平帝很沉默,趙昦也沉默著。
“他是大晉的功臣,朕不忘,你也不要忘。”
“兒臣謹記。”
康平帝往一旁走了幾步,那裡掛著一幅大晉的疆域圖。
與普通的輿圖相比,顯然這副疆域圖更全面、更細致,而其上不光有南晉,還包含了北晉在內。
康平帝看著這副疆域圖,道:“朕這一生,前半生受困於勳貴國戚,朕費盡千辛萬苦,拆掉了這張網,不希望有一天你走朕的老路,所以這一次為你選妃,朕決定廣招天下良家女子,希望你能明白朕的苦心。”
“兒臣明白。”
……
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兩艘船載著薄春山一家人離開了應天。
當視線中那座龐大巍峨的城市越來越遠後,不光薄春山,顧玉汝也有些感嘆。
離開了,終於離開了。
未來不管是風吹雨打,還是安穩順遂,總之他們一家人會永遠在一起,不再攙和這些朝廷的皇家的繁雜之事。
不得不說,當這一刻來臨時,所有人都輕松了許多,就像歇下了重負,大家都在笑著,而陽光正好。
顧玉汝往下瞧了一眼,正好看見女兒正滿臉笑容地和薄鎮說話。薄鎮半低著頭,從她這個方向隻能看見他半張臉,卻能看見他臉上的溫柔。
她心裡一動,示意丈夫往那看去。
“你覺得八斤和薄鎮如何?”
薄春山眉眼洋溢地淡淡的輕松和笑意,看了一眼後道:“不管如何,總得咱們女兒同意才行。”
“你說的也是。”
“行了,不要操心這些,兒女自有兒女福。這一趟我們離了應天,先回定波住一陣子,再去廣州住一陣,等到時再看看是去文萊還是暹羅。
“雖然我與他說的那件事有借口之意,他也明白,但此事若不解決,等於懸在南晉頭上的一把刀,哪日若崩了,真會民不聊生、生靈塗炭,海上貿易這個口子是我開的,我總要解決它。”
“知道了,勞心勞力的薄大英雄、鎮海王。”
他知道她嫌棄好不容易離開應天,還想不談朝廷不談國事,誰知他又談起來。
他笑著將她摟過來,嘴裡咕哝道:“我可沒想當什麼大英雄。”他一開始不過想成為一個人的英雄。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