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的肚子,有點想去摸,但又不敢摸的樣子。
果然!
顧玉汝有點窘,小聲道:“其實也不確定,不過我小日子遲了快十日了。”
“我明天陪你去看大夫。”
“日子還短,大夫估計把不出脈。”她猶豫道。
“那大夫什麼時候能把出脈?不管是不是真有了,你最近還是當心些,不要做重活,有什麼事讓田丫去幹。還有那些賬冊子你也別管了,等我過陣子找個人……”
她有點無奈:“你不用草木皆兵,沒那麼嚴重,再說不一定是有了,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平時會注意的。”
有了這事,之後薄春山的注意力就集中在她肚子上了。
雖說不一定真有了,但他還是忍不住會去設想她到時候會生個男娃還是女娃,在他的想法裡他還是想要一個像顧玉汝一樣可愛的小女娃。
臨睡之前,他摸了摸她的肚子,道:“一切都會好的,會越來越好的。”
一定會好,他的女兒不該生在一個亂世。
.
那幾個倭寇後來還是回去報復那個村子的人了。
他們跑了後左思右想,都覺得那種小村子不可能有什麼埋伏,自然惱羞成怒,所以第二天趁夜裡又摸去了一趟,沒想到摸了空。
村裡的人次日回去拿東西時,發現有人的家裡被砸得亂七八糟,就猜是不是倭寇又來了,忙報給了官府。
看來這群人有藏身之地,而且這個地方很隱秘,不然不可能不被人發現,還轉頭又摸回來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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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衙連忙下發警示給各村鎮,同時派人四處搜尋這些倭寇。
一時間人人自危。
再加上這幾天官府派人去各處讓合並村子,本來有些抗拒的村民在聽說這件事後,頓時也不抗拒了,加緊時間並村建圍牆。
與這些小村子相比,相反是那種不大不小的鎮不太好管。
薄春山親自去幾個地方看了下,因為這種地方較大,不像村子裡一個裡正一個宗姓就能說了算,這裡宗姓復雜勢力復雜,大家各自為伍,誰也不服誰。
當地也有組織民兵,卻都是各家的私兵,從表面看去似乎這種地方比村子裡更安全,可薄春山卻不免有些擔憂。
因為這些人心不齊,若真是碰見了什麼事,反而更容易出事。
事實上他的擔憂沒有錯,很快就出事了。
還是那幾個流竄而來的倭寇,闖進了一個鎮子。
他們也似乎沒打算就用幾個人去打一個鎮子,闖進鎮子搶掠了一番就跑了,但卻死了人。
薄春山帶人趕過去時,正在清點傷亡。
死了七八個,重傷了十二人。
損失慘重!
這還是縣裡第一次因為倭寇出現了傷亡,還是出現在這種大鎮上。
死的都是尋常老百姓,有的一家人都被殺了,也有的家裡有人逃過一劫。這些逃過一劫的人撲在屍體上哭得死去活來,其中有一個婦人一邊哭一邊罵道:“哪有人管我們這些小老百姓,說是有民兵,民兵都是隻拿銀子不幹活的,今天要是有人出來管一管,我男人和兒子其實不用死。”
這婦人死了丈夫死了兒子,全家就剩了她一個,顯然她現在已經處於崩潰邊緣,什麼都敢往外說。
有人斥道:“胡四家的,發生了這樣的事大家也不情願,當時不是沒反應過來,你可別當著官爺面胡說。”
“我胡說什麼了?鎮口不是那些民兵們守的?當初說要保護鎮上的人,鎮上每家要給交一兩銀子養民兵,錢我家出了,這伙倭寇怎麼進鎮的,還闖進來殺了這麼多人?”
一聽到這話,斥責這婦人的中年人頓時臉色一變。
旁邊也有不少人圍觀,聽到這話都議論了起來。
薄春山冷笑,對身邊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分散開來去打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99章
其實這事並不難打聽, 因為這個婦人家出了事,許多鎮上的人家都兔死狐悲,不免就議論起來。
光在人群裡聽, 也能把整個事聽個囫囵。
原來這鎮上有兩個勢力較大的人家,一家姓雷,一家姓鮑。
姓雷的這家是屠戶出身,家有薄財,家裡的男丁也多, 這家有個兒子是鎮上有名混子,是個狠人, 鎮上的人都怕他,所以雷家在鎮上挺有威勢的。
至於姓鮑的這一家, 這家是當地的糧長,經常與官府打交道,是替官府辦差的人,平時自然不用說,在鎮上也是被人討好巴結的對象。
這兩家不像其他鎮上有勢力的人家,各自為伍,而是選擇聯合起來。估計想的是一個在官府有人, 一個在下面有勢。兩家聯合起來組建了個民兵隊,並借此以收保護費為由,找鎮上的人家收銀子, 每家至少是一兩, 用來供養那些民兵。
“老子組建個民兵團, 還隻敢找大戶們籌點銀子, 你們倒好, 連老百姓的地皮都敢刮!行吧, 別的也不用說,先跟我去縣衙走一趟。”
那鮑糧長還在求情,哭得是眼淚鼻涕直流,那邊雷家估計也收到信了,帶著十幾號人就過來了。
“聽說有官差來了?”
為首的大漢比身邊人高了一頭,身形粗壯,十分魁梧。跟在他後面的人也都一副惡形惡狀的模樣,提起官差非但沒有懼怕之意,反而有些混不吝的架勢。
薄春山作為混子裡頭的祖師爺,又怎會弄不懂這雷家打得什麼主意?
估計也是心知這次的事不好收場,索性先耍橫恐嚇一番,若是能把官差嚇走最好,嚇不走後面‘大人’就該出面了,反正還能說小輩不懂事惹禍了。。
跟薄春山來的民兵們也不傻。
呦呵,看這架勢,是想在祖宗頭上耍花招?
不用薄春山吩咐,這些民兵們就上了。
都混,都橫,曾經都是同一種人,隻是現在民兵們搖身一變,儼然有了質的改變,所以雷家帶來的人根本不是對手,三下兩下就全都倒地哭爹喊娘了。
“我讓你不學好,橫到你爺爺我們面前了,敢在我們薄老大面前耍橫,你爺爺們耍橫的時候,你還在你娘懷裡吃奶!”
赫!這哪裡是官差,這架勢明明就是比雷豹子更混的混子啊!
圍觀百姓錯愕。
這時,有幾個人擠進人群,為首之人生得身形矮壯,除了個頭比這雷豹子矮一頭,兩人面相十分相似。
隻是現在這張臉上可沒有橫相,反而滿是焦急,他一來就給了倒地的雷豹子一腳,又對薄春山堆笑拱手道:“大人可千萬勿怪,我這個兒子腦袋不清楚,從小到大的就是個惹禍精,我讓他來給大人賠罪,沒想到他竟做出這等事!大人打得好,打得妙,這狗東西就是欠收拾!”
又對身邊人呼喝道:“還不把這犟驢牽回去,沒得擱這礙大人的眼!”
一旁的鮑糧長直翻眼,早知道幹什麼去了,直接學老子求饒不好,非要費這些事?
薄春山一笑。
行吧,都是人精。
他也沒跟這些人客氣,先就組建民兵從鎮民手裡收錢的事說起。
可這兩家也有說法,養民兵要錢要銀子,官府隻管讓組織民兵,錢物一概沒有,他們也是實在沒辦法才會如此,總不能自己出這個錢,他們也出不起。
至於民兵不幹事?
這些民兵都是臨時湊起來的,膽小怕事的人不敢當民兵,不膽小的人都是些混子地痞,這些人不好管,他們也想讓民兵像個樣子,畢竟他們也怕倭寇來了,可實在是時間有限,這人還沒訓練出來。
然後又是哭,又是求饒,又說要把收上來的銀子都交出來。
這帳還是那個鮑糧長做的,估計他平時沒少做賬,賬本竟然做得十分漂亮,小冊子拿出來,上面每一筆花銷都有記錄。
而且看上面記的,也沒花什麼額外的錢,都是民兵們的吃用和花銷。
見薄春山看賬本,鮑糧長覺得有譜,忙轉身進裡屋抱了個小箱子出來。
“都在這了,攏共也沒多少,我們一文都沒貪。”鮑糧長含著眼淚道。
不是沒貪,是沒來得及貪,估計還是兩家因為分贓還沒扯清楚,所以暫時銀子還沒分。
不得不說,薄春山真相了。
不過人家把面子做得這麼光堂,說法也有理有據,若再抓著不放,似乎就有點過了?
薄春山往下瞅了一眼,見鮑糧長睜著一雙小眼睛在偷看自己。
他面色一冷道:“按理說,你們私自搜刮民財,其罪當罰。但念在你們是初次,本心也是為了組建民兵,我這回就饒你們一次。”
鮑糧長面色一松,心裡還在想這次算是舍財保命了。
誰知薄春山話語一轉:“但到底是民兵們的疏忽和貪生怕死,才造成這次百姓的傷亡,我就罰你們派人查探出這伙流竄倭寇的藏身之處。”
鮑糧長正要說話,被薄春山打斷了。
“他們連著兩次作亂,都在這方圓五十裡之內,想必在附近必然有藏身之處,官府的人手有限,這事隻能是你們當地人來做。你們也不用做別的,隻用摸清楚他們藏身之地,報給官府,剩下的事就不用你們管了。”
“當然,若是你們不願,這事我在縣太爺那也替你們擔不了,隻能你們先去縣衙問話再來一一定罪。”
頓了頓,他又換了個腔調:“他們搶奪了不少財物,據說還還擄走了個婦人,若是你們當時就派人去追,十有八九能追上,可你們貪生怕死,不敢去追,自然犯下的錯自己彌補,他們帶著財物和女人,是走不遠的,”
他這一番恩威並施,鮑糧長和雷家人能說什麼,隻能低頭答應。
等二人下去後,虎娃忍不住道:“老大,他們幹出這種搜刮民財的事,就這麼放過他們了?”
薄春山面色沉凝:“地頭蛇也有地頭蛇的用處,縣衙沒辦法派人駐扎在鎮上,有些事隻能他們當地人自己擔起來。把這兩家處理了,你覺得這鎮上還有誰能出來牽頭組織民兵?
“而且我方才聽人群裡議論,說來說去就是抱怨這兩家借著這事要了銀子,其他惡行倒是沒聽見有人說,想來這兩家平時也就是在當地高調了些,倒說不上是欺壓百姓。”
如果真是惡霸,那些圍觀的百姓也不敢就站在旁邊議論,這點薄春山還是知道的。
“所以與其把這兩家處理了,不如讓他們繼續擔起這事,其實他們有些話沒說錯,膽小不惹事的不敢當民兵,敢來當民兵的都不好管,有他們壓著,總能把這些民兵利用起來。且有這一次的事在,想來以後他們也不敢亂來了,反而會更加上心。”
“我懂了,老大你說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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