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臉僵了一下,見他撐著眼皮還要問她,幾不可查地點了點頭。
“別光點頭,我要聽說的。”
“有擔心你。”話幾乎是從牙齒縫裡蹦出來的。
他滿意一點頭,又問:“那有沒有想我?”
“薄春山你……”
“你什麼?”
他手一使勁,她整個人就跌在了他的身上,還不及她撐著起身,他另一隻大掌罩住她的腰。
“快說,你說完我就睡。”他耍賴地催促道,“要不咱們就這麼耗著。”
“你……”
“到底有沒有啊,顧玉汝?”
“有。”她聲如蚊吟。
“什麼?聲音太小了。”
“薄春山你……”
他洋洋得意,還動了動手臂,以示威脅。
顧玉汝拗不過他,索性也不掙扎了,撲進他懷裡藏著臉的同時,說了聲‘有’,聲音比方才大了一些。
她本想這廝估計還要得寸進尺,誰知他大掌揉了揉她的後腦勺,咕哝道:“有就行,我以為你這小沒良心的要說沒呢。顧玉汝,咱倆都是兩口子了,成天睡一個被窩,坦誠點行不?成天還要我追著問你……”
Advertisement
你才是沒良心的!你以為誰都像你那麼厚臉皮?
顧玉汝在心裡還嘴,誰知薄春山的聲音卻越來越小,漸漸沒了聲音。
耳邊是他的心跳聲,雄健有力。
莫名的,心就安了。
她不自覺地將臉在他胸膛上蹭了一下,又蹭了一下,睡實了,思緒越來越緩慢,漸漸也進入了夢鄉。
薄春山,其實我是有想你的。
還不止一次。
.
當聽說錢縣令叫他去一趟,鄭主簿心裡就有預感。
果然去了後,錢縣令列舉了一通薄春山這次功勞是如何的大,報到府城那邊,府臺大人是如何驚喜。
明州府實在太需要一場勝利了,可當地隻有一個衛所,卻要管著偌大個明州府,倭寇又十分狡詐,根本鞭長莫及。有時候接到消息趕過去,倭寇已經搶掠完跑了,很多時候衛所將士們就陷於這種疲於奔命中。
所以每次遭遇倭寇,能斬首幾十,就算是大功了,更何況這次薄春山不光斬首了百十餘倭寇,還繳獲了四把火繩槍。
其實還有些別的兵器,多是刀之類。
隻是錢縣令沒把東西交上去,上面也心知肚明這是要留在地方上用,不過光這斬首百十餘就是大功一件,上面也懂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道理。
總之,錢縣令這帽子做得極大,獎勵薄春山給他升官,那不光是他一個人的意思,也是上面的意思。
至於上面是個什麼意思,鄭主簿沒交流,也不知道。
他隻能屈從,因為這是大勢。
“若說缺,其實典史一位還有空缺,這些年下官一直兼任,每每都是戰戰兢兢,夜不能寐,生怕一時疏忽造就大錯。如今下官的年紀也大了,精神不濟,薄團長乃是大才,又做著民兵團長,此番立此大功,替定波縣上上下下都長了臉,此位當是他來坐,才名正言順又順理成章。”
錢縣令見鄭主簿如此識趣,笑眯眯地對他贊道:“鄭主簿大義,果然年長的就是比那些年輕的要顧念大局,其實主簿來之前,本縣內心還有些擔憂,生怕主簿覺得是本縣故意奪了你的位置,如今看來倒是本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聽了這話,鄭主簿心裡那叫一個噎,噎得他想吐血卻不能,還得撐著笑說場面話。
等離了三堂,他再也克制不住,臉頰一陣急劇抽搐,抽搐的幅度劇烈到他能很明顯地感覺出來。
鄭主簿以為自己是被氣的,可能過一會兒就好了,可之後他見了別人,見對方怪異的眼神,接二連三追問,才知道他的嘴歪了。
當天下午,關於鄭主簿面癱了的事就傳遍了整個縣衙。
.
“這人面癱是怎麼個癱法?”
這個顧玉汝還真見過,不過是在她記憶裡。面癱就是人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又或者臉上做不出表情,嚴重的還有嘴歪眼斜的。
薄春山聽完顧玉汝描述,一臉不敢置信,臨出家門時,他還在念叨怎麼就面癱了。
今日縣衙有喜。
其實這幾天縣衙天天都有喜,縣太爺心情好,自然下面人就輕松。
可今天不一樣,薄團長要升官了。
還是兼著民兵團團長的差,卻又多了個官銜,定波縣典史。這可真能稱是官銜了,整個縣衙除了縣令、縣丞主簿,就屬典史了。
雖然是未入流的官,但他也是官,官和吏之間,可是隔著一道天塹。
按大晉制,朝廷命官由吏部銓選,皇帝認命,故叫做朝廷命官。像縣令、縣丞、主簿都是。
典吏因未入品級,雖也是食朝廷俸祿,卻不用經過吏部銓選,隻用地方委任,上報給府衙,再由府衙上報給朝廷即可。也就是說隻要錢縣令覺得可以,隻要府衙那邊不做阻攔,這事就算成了。
現在朝廷的任命狀還沒下來,但府城那邊已經報了上去,想必不日就會下來。這是錢縣令的原話。
所以整個縣衙都知道薄春山升官了,連典史辦事所用的廳堂都被識趣的人清了出來,隻等著薄春山走馬上任。
縣衙中一片賀喜聲。
能在縣衙裡待著的,沒一個是蠢人,如今縣太爺明顯看重這位薄典史,那還不趕緊把大腿抱好了,還等著什麼?
薄春山也人逢喜事精神爽,當然他也沒得意忘形,先去見了錢縣令,表了一番忠心,又去見了喬縣丞。
第92章
喬縣丞在縣衙裡, 屬於不太起眼的那種人。
說白了就是處事很低調,不冒頭但也不會做太過格的事情,很容易就讓人忽視了。明明他的官銜比鄭主簿高, 平日裡鄭主簿反而比他高調。
薄春山沒跟他怎麼打交道過,不過過場還是要走的。
見過了喬縣丞,他又去見鄭主簿, 正好看看面癱是怎麼個癱法。
從表面上看去, 鄭主簿其實也沒怎麼樣,就是說話時嘴稍稍有點歪。可若是與他相處時間長點,就能發現端倪,他的臉頰會時不時突然抽搐一下,看著有點嚇人,然後臉上好像做不出什麼大表情, 嘴裡說話也有些含糊。
據說鄭主簿是從縣太爺那兒出來後,臉就成這樣了。
這是被氣的?
薄春山笑得更加燦爛了。
這老小子背後沒少給他穿小鞋,一大把年紀攬權攬得這麼嚴重, 不給新晉後輩機會,真是活該現在變成這樣。
“以後還要鄭主簿多多照顧。”
“好說好說,薄典史客氣了。”
薄春山走了, 鄭主簿想順手砸了砚臺, 想了想還是放下了。
這一砸, 東西倒不值錢, 可若是傳到別人耳朵裡會成什麼樣?
鄭主簿真覺得憋屈極了,忽地一下站了起來,道:“本官回家一趟, 這幾天要看大夫, 若無大事不用驚擾。”
“是。”
.
這幾天春風得意的還有一人, 那就是顧玉芳。
自打那日齊永寧帶她回門後,她在齊家的地位急劇直升,反正那些下人們的態度是大轉變,從以前的輕視瞧不起到現在變得極為恭敬。
不管這恭敬是真是假,反正顧玉芳十分滿意。
齊家幾個主子裡,就她身邊沒下人,連倒個馬桶還要叫打雜的丫頭充數,顧玉芳就跟齊永寧提了一句,第二天平安就送來了個十來歲的小丫頭,說是少爺專門買來給顧玉芳使的。
自此,顧玉芳更是得意,鼻孔隻差對上了天。
以前是董春娥給她臉色看,拿話譏諷她,現在成了她沒事時,就故意給董春娥找不痛快。
“你雖是齊大哥專門買給我的丫頭,但總歸現在是侍候我,我雖是小門戶出身,但也有我的規矩。你可千萬別學那有些人,成日裡不幹丫頭幹的事,守在外面瞅男人上誰屋裡,就這還是大戶人家的丫頭,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顧玉芳站在門裡,小丫頭翠萍就站在外面屋檐下,又是敞著房門說話,這話自然就從西屋從傳到了東屋。
現在齊永寧不住這後罩房,還住在以前的東廂。
東廂那地方寬敞,他跟弟弟齊永安兩人一人佔一頭住著也不逼仄,所以後罩房這大部分時間也就顧玉芳和董春娥帶著各自的丫頭住在這裡。
這兩天顧玉芳沒少說些含沙射影的話,自然是說給董春娥聽的,就算董春娥鬧去宋氏那兒也沒用,董春娥去找宋氏告狀,她就去找齊大哥,要不了半天齊大哥就會來安慰自己,等於打得還是董春娥的臉。
所以顧玉芳一點都不怕她。
又借著訓丫頭說了幾句,見東屋那邊一直沒有動靜,顧玉芳也懶得說了。
她打了個哈欠,叫翠萍進來給她捏腿。她打小就聽人說,那些富戶家的太太都會讓小丫頭給自己捏肩捏腳,如今既然能享受自然不會放過。
東屋,董春娥的臉陰得能滴水。
到底怎麼任性、強勢,她還隻是個要臉的姑娘。
喜兒縮在一旁不敢說話。
董春娥越想越氣,撲在床上哭了一場,道:“她這哪是在罵你,明明就是在罵我。不行,我要回娘家一趟,回去找娘!”
說到最後,話音裡隱隱帶著陰狠之意,明顯是打算回去找宋淑月教她怎麼對付顧玉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