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那晚,仲亦宗掀開我的蓋頭,喜燭映紅了整個房間。他笑著對我說:「真好看。」
我回道:「隻有今天好看嗎?」
他蹲下身,和我平視,認真地說:「百看不厭。」
我湊上前,吻在他的唇角,「這才是本公主給你的賞賜。」
他捧著我的臉低頭吻下,「臣謝公主賞賜。」
番外 郭衢 x 於校春
於校春第一次見到郭衢,是在京郊的藥田裡。她背著半人高的竹簍,小心翼翼地採下一株藥材。
有人在背後喊道:「姑娘。」
她回身,竹簍把站在身後的男子甩了個踉跄,一屁股坐在田埂上。
男子的臉色很難看,俊秀的臉上甚至還濺上了泥點。於校春連忙把竹簍放下,朝著男子伸出手,要拉他起來,又想起他隻是個陌生男人,又把手縮了回去。
「你還好吧?」
男子撐著田埂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又嫌棄地看著滿手的髒汙,問她:「這裡可有淨手的地方?」
於校春看他衣著華貴,應當是富貴人家的公子哥,隻不過郊外藥田哪裡來的淨手處?
「你往前走過一片棗林,那邊有一條小溪可以洗手。」
「在下不識路,姑娘可否行個方便,帶孤……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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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校春見他面容懇切,便點頭道:「你再等我一會,我採完這幾株,再帶你去。」
郭衢看著藥田裡忙碌的女子,右手緩緩攥住衣袖。
「你受傷了?」
於校春看著他站過的地方有一小攤血跡。
郭衢皺眉,剛想掏出袖中的匕首,卻聽那女子說:「我會些止血的法子,你的傷口應該挺深的,要及時處理。」
她的手撩開他的衣袖,他的右手臂上赫然一道鮮血淋漓的刀傷。
於校春把他帶到了離藥田不遠處的木屋,那裡有一些能夠簡單處理傷勢的藥物和器具。
「多謝姑娘。」於校春端著最後一盆帶著血腥味的水出門時,郭衢低聲說道。
先太子被廢,他成功上位,多少兄弟紅著眼等他犯錯,今天這樣的刺殺也不是第一次了。
「懸壺濟世是醫家本分,公子不必道謝。」
「姑娘今日不問緣由便救了我,不怕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嗎?」
於校春將血水潑在後院的溝壑中,用衣袖抹去額頭上的汗珠。
「既已救你,多說無益。」
天色漸暗,於校春打算帶著這個「突如其來」的公子哥一起回京,她又背上那個竹簍,讓郭衢跟在自己身後。
「姑娘每日都要來藥田採藥嗎?」
太陽的餘暉灑在男人的臉上,一圈一圈的光暈將他籠罩在裡面,她見過許多病人,卻沒見過這般氣質和長相的男人,看得入神,腳下差點被石子絆了一跤。
「姑娘小心。」郭衢伸手扶住她,兩人的手交疊在一起。
「我叫於校春。」她心中這麼想,便也這麼說了出來。
「我叫郭韶成。」
郭衢要娶她做太子妃,父親高興地合不攏嘴,直說於家燒了高香,祖宗顯靈,竟叫他一個小小藥丞家裡出了位太子妃。
於校春摸著郭衢送她的那枚香囊,卻少見地沉默下來。
母親拉著她,嘴裡說著「菩薩保佑」,將她按在梳妝臺前,細細地打量她的臉。
自從第一次遇見,順手救了郭衢,兩人之間便有了許多往來。郭衢時常借著各樣的機會到京郊的藥田,有時就站在一邊,看著於校春忙前忙後,有時又帶著京裡時興的話本來尋她逗趣解悶。
於校春知道自己救的公子哥居然是當朝太子,驚訝之餘更多的是慶幸,若是當初袖手旁觀,上面一怒之下,於家也會被自己連累。
兩人從談心解悶的好友,變成了兩心相悅的戀人,於校春滿心歡喜地望著這個尊貴的男人,男人眼裡的柔情也讓她甘心沉淪。
郭衢早就到了該成婚的年紀,他那貪圖享樂的父皇為他物色了邵家的五姑娘做太子妃。那位邵五姑娘不過才十三的年紀,嬌美的相貌卻是汴京聞名,她是太後的侄孫女,又是邵ťūₛ家長房嫡女,大家都很滿意。
但他不滿意。他不滿意這樣被操控的感覺。他曾經不明白自己那位廢太子皇兄為什麼要劍走偏鋒,但他現在明白了。太子上面還有九五之尊,可以執掌他人的生死和命運。
那個皇位冰冷,但迷人。
他太了解這位九五之尊的心思,捧著他,偶爾做錯一些事,偶爾抗拒一下,他這位父皇會很滿意這位識趣的繼承人。
於校春就是他的抗拒。
一個救了他的藥丞之女,兩人相愛,他不願所愛之人委身妾室,他懇求,他伏低做小,求帝王讓他選那個女人為太子妃。
他的父皇同意了。一個有缺點,願意順從自己,不慕權貴的太子,是個順眼的兒子。他的父皇說,不過一個女人,喜歡就喜歡吧,像我,是個痴情種。
他笑著應承,轉身卻又幾欲作嘔。
於校春是自己選的太子妃,他很滿意。
宮裡的人都不太喜歡自己,於校春心裡很清楚。就像別人說的,她是飛上枝頭,披著鳳凰皮的麻雀。那些人面上帶著笑意,可眼睛裡隻有冰冷的揶揄和嘲弄。
邵樂安是她在宮裡唯一能說上話的人,貼身宮女告訴她,太後一直想讓這位邵五姑娘做太子妃,讓她防著點。
她雖是隻麻雀,卻也是隻看得懂人心的麻雀。邵樂安或許對太子妃這個位置有心思,可她對郭衢沒有一丁點的心思。
做太子很忙碌,於校春經常見不到自己的夫君。有時邵樂安會進宮陪她看話本,也有時她們會悄悄出宮去聽各式各樣的折子戲。但更多時候,她都是一個人坐在燭火旁,望著他書房的燈光,像等一輪不會圓的月亮。
還好還好,上天給了她一個孩子,一個流著二人血液的孩子。於校春喜歡這個孩子,她逗孩子笑,抱著孩子晃,宮裡一眼望不到頭的生活,好像突然有了指望,這個孩子給她帶來了希望。
因為這個孩子的到來,郭衢也會每天陪她吃頓飯,與她一起逗逗孩子,他給孩子起名叫舜明。他還是那樣笑著望著她,那是一個太子對太子妃的笑容,不是丈夫對妻子的。
她搖著搖籃,口裡哼著小曲,她摸上兒子細滑的臉龐,「你會娶什麼樣的姑娘?漂不漂亮?」她想對兒子說,娶一個真正愛的人,白頭偕老,恩愛不疑。
她又懷孕了,但這次懷相不好,總是吐,也吃不下飯,人也消瘦了不少。
郭衢碰上了貪汙的大案,整日都在處理政務,顧不上她。她嘔著酸水,想著他的樣子和肚子裡的孩子,總要忍一忍咽下飯菜。
她打發人去請他,他總是推脫,不耐煩了就對宮人吼道:「又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太子妃不舒服,去請太醫便是了。」
她聽了隻低下了頭,眸子黯淡了,精氣神便也沒有了。
她有空了便在小書房裡臨他的字,他的字行雲流水,她的字最多算得上清秀。她一字一句地寫著,隻願君心似我心,隻這一句,寫了一張又一張,寫到手臂輕顫,她才停下。
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圓,天邊月,終究是水中花。
這第二個孩子急著要出來,她緊緊地攥住被子,太疼了,撕裂般的疼痛讓她的思緒都飄到了半空。
她高聲地尖叫,喊著「殿下」,一旁的宮女一邊說著「殿下就在外面」,一邊為她擦汗。
疼痛剝奪了她的感覺,卻讓她更清楚地聽到四周的動靜。她聽到屋外太醫焦急地囑咐宮女再添一劑藥的聲音,聽到殿外步履匆匆的人高聲對他說「事情成了,殿下大喜」的聲音……
孩子遲遲不肯出來,她又喝下了一碗藥,她已經嘗不出來苦味了。帳外的婦人對宮女抱怨,「殿下這說也不說就走了,娘娘這裡情況不好,該怎麼辦?」
她想起她在寫滿詩句的紙上用力地寫道,負負負,錯錯錯。她想,若是那天她沒有回頭,沒有救他,如今……如今……
「娘娘血崩了!」她昏了過去,再也沒有醒來。
他的發妻薨逝已經兩年,他的父皇幾次三番地暗示他可以另娶新妻。他十分感激地接受賜婚,他已經不是那個瞻前顧後的太子了,他現在需要邵家的助力。既然他們想要太子妃位置來安他們的心,那就給他們吧。
郭衢走出宣室殿,又重新擺上那副溫潤的笑容。
□ 覬覦一隻學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