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了過去,先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沙發上,而後伸出雙臂抱住沈母,用腦袋撒嬌般的蹭了蹭她的脖子。
沈母摸了摸她的腦袋,眼含愧疚道:“最近公司太忙了,你爸在外頭出差也趕不回來,但我那邊的事情差不多搞定了,就抽空回來一趟,剩點收尾的事情晚點再回去解決。媽都一個星期沒見你了。”
說完便從錢包裡拿了兩千塊,遞給她,又開口道:“這次要去一個月,拿多點,別虧待自己,準高三了都。明天的水平測試好好考,別有太大的壓力。”
沈渝的家境十分好,她的父母與朋友合資聯合經營著一家上市公司,平時非常忙碌。因為是獨生女,沈父和沈母都十分寵愛她,雖是忙碌,但別的孩子有的,她一樣都沒有少,甚至更多。
在這種環境下,沈渝沒有被寵壞,倒也是令人驚訝。
“沒事,你忙就不用趕回來了,來回要三個小時呢,還不如多休息一下。”雖是這麼說,但沈渝眉梢間的喜意卻仍是掩蓋不住。
沈母看她這麼懂事,欣慰的笑了笑,但心裡越發的愧疚。
前年公司上市了之後,他們陪伴她的時間越來越少,而沈渝也漸漸的從一個眉目開朗、笑容溫暖的小女孩變成了一個孤僻又話少的女生。
這樣的轉變是潛移默化的,等他們發現的時候已經完全不知道從何問起了。
“還有,學習這方面盡力就好,放寬心,心態很重要。”沈母嘆了口氣,寵溺的捏了捏她的臉頰,說道:“比起成績,你對媽媽來說更重要。”
說完便牽起沈渝的手站了起來,柔聲道:“走吧,今天媽媽送你去。”
心頭一暖,她微笑著,乖巧的應了一聲便背起書包,跟著母親走到玄關。剛想拿起平時用慣的傘,目光一頓,而後鬼使神差的拿了掛在它旁邊的那把墨綠色的傘。
因為學校的地理位置有些偏僻,沈父便在學校附近的小區裡買了一套房,在這邊安了個窩。他特地選了一套跟沈渝的初中同學唐釗文在同一棟樓的房子,讓沈渝非常高興。這邊雖離公司較遠,但除了出差和沈渝住宿的期間,其他時候沈父沈母都會到這邊休息,雷打不動。
高一走讀的時候,沈渝和唐釗文天天結伴而行,並且高二開始住宿的時候,他們回學校也會約好一起去。
但從高二上學期的後半段時間開始,唐釗文便開始躲著她。一開始她還有些難過和不知所措,久了便習慣了。她從沒跟父母提過這件事情,省的他們在忙碌之際還要替她操心。
典型的報喜不報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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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電梯的時候,沈母用手機跟客戶發著短信,沈渝闲著無事便把傘折疊了起來,放入書包裡。
放好之後,電梯也恰好到了。
她喊了母親一聲,剛想走進去,視線觸及電梯裡的人的時候,面色一僵,不自覺的停下了步伐。
沈母將目光從手機轉移到電梯裡,看見裡面的人,笑著打了聲招呼,她拍了拍沈渝的腦袋,嗔道:“傻愣愣的幹什麼,快進去呀。”
看到那人一反常態的按著開門鍵,沈渝絞著手指,有些緊張的跟著母親進入了電梯。
沈母看著兩個孩子,笑著問道:“釗文啊,你又和渝渝約好了吧?”
這話一出,沈渝的表情越發的緊張,她看著唐釗文,眼裡滿是懇求。
唐釗文看到她的眼神,將嘴裡的話剛要脫口的話又咽了回去,扯起嘴角,不情不願的應了一聲。
沈渝剛松了口氣,沈母又再度開口,一副心領神會的樣子:“也是,我也忘了你倆關系好,都忙壞了……渝渝,你也不提醒一下媽媽。你別失信於人家,一會媽就直接去公司了,你和釗文走吧。釗文,幫阿姨按一下負一層。”
“……嗯,媽媽你開車小心點。”沈渝心不在焉的開口。
“叮——”的一聲後,他們兩個走出了電梯,雙雙回頭跟沈母道別。
等電梯門關上後,唐釗文收起笑容,表情立刻變得冷若冰霜,生硬道:“別跟著我。”
沈渝頓時心頭一澀,連手都不知道放在哪裡好,她低頭手足無措的從書包裡把傘拿了出來,放在手上。有了實物在手中,像是給她支撐了一股無形的力量,她的心情也因此鎮定了不少。
等她再度抬頭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唐釗文了。他走的很快,根本不會給她追上來的機會。
到校後,因為時間還早,沈渝便先回了一趟宿舍。
宿舍已經有兩個人回來了,此時一個坐在床上,另一個背靠爬梯,兩人熱火朝天的討論著昨日新播的電視劇。看到她回來,聲音半點沒停頓,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
沈渝沉默的走到櫃子旁邊,快速的整理好帶來的衣物,然後背起書包去充值飯卡。
排隊的人很少,沈渝準備好錢和飯卡,剛準備遞給充飯卡的大爺的時候,一個同班的女生跟她打了聲招呼,她朝女生望去,有些受寵若驚,喜不自禁的彎了彎眼,算是回應。
大爺不耐煩的催促她,聲音洪亮,使旁人的視線都集中在她的身上。沈渝尷尬的笑了下,低聲道歉,而後將錢遞給他。
數目不小,但在學校也並不少見。
女生看到她手裡的錢,意味深長的瞥了她一眼,神色有些嘲諷。沈渝轉過頭時,她又快速的露出一個笑容,向她道了別,才抬腳向教學樓走去。
沈渝站在原地傻笑,看著女生的背影,有點想追上去跟她一起走。她思忖了下,最後還是決定算了。
下次吧,她樂呵呵的想。
臨近飯點,沈渝在飯堂吃了晚飯後,又到小賣部買了幾隻筆芯,才磨磨蹭蹭的回到教室。
教學樓的每層樓都有一個共用的盛裝飲用水的水機,一層樓有三個教室,人少的時候還好,人多的時候打水就要等半天了。
沈渝上樓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水機旁的人並不多,一個女生在裝水,旁邊放著不少瓶子,估計是在幫其他人裝水。另外兩個在旁邊等她,嘴巴一張一合,興高採烈的討論著什麼。
回到教室,沈渝將書包放到自己的座位上,便拿起水瓶,腳步匆匆,想著在人多之前把水裝好,一會就不用浪費時間排隊了。
她走出教室,向水機走去。走近才發現正在裝水的女生就是剛才跟她打招呼的那個。她有些高興,剛想過去跟她打聲招呼,便聽到女生開口了:“我剛剛看到咱班那個肥婆了,充飯卡充了一千塊,真夠能吃的。”
旁邊兩個女生聽到她這話,滿臉震驚:“一千塊?我這個月才帶了五百塊,都覺得夠了!”
“對啊!學校的物價哪用帶那麼多啊!”
“我看啊,她估計是要吃到兩百斤才甘心吧。”
“我剛剛跟她打招呼的時候她還一副很感動的樣子,臉上的肥肉一抽一抽的,超級搞笑啊!我超想拍下來的!”
“什麼啊!我也想看!”
“沒事啊!你下次見到她也跟她打聲招呼就好了,說不定她一感動,錢就都拿出來讓我們花了呢!”
三人哄然大笑,聲音尖利,猶如一盆涼水,當頭澆在沈渝的頭上。
其中一個女生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卻突然發現了她的存在,用眼神示意了其他兩個人,兩人馬上會意,笑聲戛然而止。
她們尷尬的從她旁邊匆匆走過,走遠了之後又像沒事發生那樣,歡笑著嬉戲。
也是,對她們來說,這真的不算發生了什麼。
天已經暗了下來,有些暗紅色的雲朵漂浮著。這個角度還能看到校門口陸陸續續有學生進來,牽著手聊天的,笑嘻嘻的追逐著另一個人的,畫面倒是生動。
哪來那麼多例外?惡意不會突然消失,被針對、孤立的人也不會隨意的改變。
沈渝耷拉著腦袋,努力彎起嘴角,告訴自己不要去在意她們的惡意。
萬惡皆由心生,她們罵你,不過是嫉妒罷了。
……
Z中每個學期都會安排一次分班考,以此來分出重點班。高一上學期還未分科,便隻有一個重點班,等到下學期分文理後,就變成兩個,文重和理重。除了重點班,其他班都是按照文理科隨機打亂。
所以三年下來,基本全年級的理科生都輪著在同一個班中上過課,文科亦然。
但進了重點班的人為了不再被分出去,大多都會拼死拼活的學習,因此排名不會有太大的浮動,而沈渝從入學來便一直呆在重點班,所以並沒有這樣的經歷。
學業水平測試之後,學校又安排了一次分班考,隻有兩個人被分出了理重,沈渝也在其中。這讓許多人大跌眼鏡,畢竟沈渝從高一到現在大大小小的考試,排名從來沒有超出全年級前五。
晚修後,她原本的班主任為此找她談話。
也許是天色太晚,裡面隻剩幾個老師,十分安靜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辦公室裡燈光很亮,明晃晃的照射在沈渝的眼裡,讓她有了一絲的恍惚。
“來了?”班主任喝了口茶,指著旁邊的椅子說道,“坐吧。”
沈渝搖搖頭,輕聲道:“我站著就行。”
班主任也不在意,他轉頭看向沈渝,直入主題。聲音很溫和,語氣卻不容置疑,一副強硬的樣子:“沈渝,這次考試的成績你不用放在心上,這就是一個形式,作用並不大。老師知道你是最近壓力太大,發揮失常了。沒關系的,我會向學校申請,將你繼續留在重點班。”
沈渝搖了搖頭,面不改色,堅定的說:“這就是我的正常水平。”
“怎麼就是你的正常水平了?我都聽改卷老師說了,數學後面六道大題一個字都沒寫,語文作文一個字沒動。別的我也懶得說了,聽老師的,老師都是為了你好。”
總說是為了她好,可是……到底哪裡好了?
沈渝的表情露出一絲迷茫,她咬著下唇,眼裡有些失望,語氣冷漠:“不用了。”
班主任又勸了她幾句,因為談不攏表情十分不好看,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語氣越發的狠厲:“你不會不知道普通班和重點班的差別有多大,別因為任性毀了自己的前途。
看她臉色發白,又有些心軟,他按耐著脾氣,柔聲說道:“老師也是從你這樣的時候過來的,都懂。等你高考完啊,就知道現在這些事情有多麼微不足道了。”
這句話仿佛打破了沈渝心中的最後一道壁壘,衝垮了她所有的理智。她突然笑了,眼中含淚,哽咽道:“老師,我不信你看不到他們是怎麼對我的。”
任性嗎?怎麼才能算不任性。
是在他們屢次用言語傷害我的時候,不去反駁,一味地的承受,像是對待鬧脾氣的孩子;
還是在他們無視我,當我是個透明人的時候,安靜的呆著,像是真的不存在一樣。
老師,你不會不知道,我遭受到了校園冷暴力,卻沒有人幫助我。
而你,所謂的感同身受,不過也隻是隔岸觀火。
作者有話要說:“你所謂的感同身受,不過是隔岸觀火。”
——出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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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班主任的怒氣因為她的這句話頓時消了大半,表情也不如剛才那樣的理直氣壯,他嗫嚅著:“算了,隨便你。”
沈渝擦了擦眼淚,有些後悔剛才的不理智,但能快速達到目的,也讓她松了口氣。她輕聲道謝,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辦公室。
辦公室的門是朝裡開的,沈渝一打開門,剛走出辦公室,就撞到了一個剛好要進來的人。她低頭道歉,捋了捋頭發,又掩飾般的用手摸著通紅的眼。
見那人沒有動靜,她便主動向右挪動一步,想從那人旁邊繞過去。
像是故意一般,那個人學著她向右挪了一步,擋在她面前,很刻意的哼了一聲,也不多做停留,長腿一邁,三步並作兩步走進辦公室。
莫名其妙的熟悉……
沈渝回頭,辦公室的門卻已經關上,連個背影都看不到。她倏地想起那天店員眼裡的不可置信和後來的一系列不正常的舉動,心虛的想著:所以是一個被她遺忘了的同學?
還是她想多了?隻是相像而已。
不能證實結果,沈渝也不再糾結。她走進走廊盡頭的洗手間,看著鏡子裡通紅的眼睛,嫌棄的洗了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