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欒已經不是對異能一無所知的人了,回想起昏迷前的事情,他大概能猜測到自己很可能被迦爾用精神異能讀取了記憶。
一連串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謝欒有太多需要思考的事情,多到他甚至不知道從哪裡開始梳理起比較好。
謝欒現在可以確定自己是因為觸摸了薩恩族的巨大時鍾而去到了另一條世界線,且這條平行世界線是幾十年後的未來。
按夏佐的說法,這是其中一個注定通往毀滅的未來……
不知道這條世界線的未來現在具體是什麼樣的情況,在昏迷前,謝欒在方舟艦上看見了可以被稱之為軍團大規模部隊,這艘方舟艦仿佛成了真正的戰爭堡壘。
“嘟。”
房間門驗證成功的聲音,隨著這清晰的提示音落下,再下一秒,謝欒就看見房間門被推開了。
走進來的是一隻長相非常好看的成年人魚,這隻人魚手上端著一份食物,在進門以後徑直往謝欒走過來。
從還是隻幼崽的時候,小人魚的長相就可以看出十分秀氣,作為家長,謝欒當然有設想過這隻人魚幼崽在長大以後會是什麼樣子的,而現在他在機緣巧合下提前見到了。
完全沒有長歪。
不僅沒長歪,還長得比幼崽時候更好看了,是一種無需分辨性別的美麗。
端過來的食物被放在床頭櫃上,謝欒沒動手去拿,他坐在床沿,拍拍旁邊位置,示意給他送食物的人魚坐過來。
沒有說話,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臉上的冷漠表情就像固定的面具一樣覆蓋著,但這隻有著湛藍眼睛的人魚確實按照青年的要求坐到了旁邊位置上。
還沒有把讀取到的記憶共享給其他人,隻說之後會解釋,迦爾先給眼前青年安排了舒適的生活環境。
從青年腦中讀取到的記憶隻有一年多的範圍,再往前就隻能看到一片空白。
在記憶最開始的地方,迦爾看見青年來到一家破破舊舊的幼崽護養分會門前,拿下了那張貼在生鏽鐵門上的招聘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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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青年記憶最開始的地方,同時也是讓兩邊世界的一切開始產生不同的地方。
在這邊世界裡,並沒有一個會特意為了他去辛苦清理一個小水池,被害怕離開水的他甩了一身水之後,還會因為覺得沒能給他足夠好的生活環境而反過來柔聲和他說對不起的人。
可對一隻一直生活在一個小木桶裡的人魚幼崽來說,那樣的一個小水池就已經相當於是大海了。
沒有任何不滿足的地方。
這是沒有他存在的一條世界線,不知道在這邊世界的幼崽都各自有怎樣的經歷,謝欒對這一點,心始終是懸著的。
“這裡的紋印怎麼沒有了?”從之前就在意這件事情,謝欒抬手觸碰到他旁邊人魚的額間,這裡原本該有一個淡金色的紋印。
霍狄家族的家族印記,從浮現起會伴隨每隻人魚幼崽的一生,幼崽長大了也不會消失。
為什麼會沒有了……?
第81章 作為保育員的第八十一
被青年用指腹觸碰到額頭,從額間清晰傳遞過來的體溫讓這隻極不喜與他人有肢體接觸的人魚頓住身體。
但卻並不是討厭。
無論是之前被青年順摸頭發或者觸碰耳鰭,還是現在被這樣輕摸著額間,他都不討厭。
也察覺到這隻人魚的反應,在對方向他開口之前,謝欒把手再抬高些,放到了對方頭上。
和謝欒記憶裡人魚幼崽的短發相比,這隻成年人魚的頭發長長了許多,不過這頭柔軟金發摸起來的手感還是一樣的。
從那張異常秀美的臉,謝欒能輕易對應上這隻人魚在幼崽時候的秀氣模樣。
小人魚有一雙湛藍眼睛,像蔚藍海洋一樣,非常漂亮。
或許對青年來說隻是無意識的行為,迦爾在眼前青年摸他頭發的動作裡感受到了安撫意味。
就像他也是被對方重視疼愛著的。
“不能說嗎?”久沒等到回答,謝欒才暫停下動作緩聲開口。
謝欒這時用的語氣和哄著幼崽對自己說實話的家長也沒什麼區別了,盡管他本人並沒有這個意識。
頭上的輕摸安撫沒有了,這隻臉上不帶任何表情的人魚下意識微動了動耳旁的冰藍魚鰭。
“用匕首,剜掉了。”
這個回答在安靜的房間裡變得格外清晰,種族優勢,人魚的聲音普遍非常好聽,但這也不能改變對方口中說出的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謝欒身體一僵,有好幾秒鍾沒能反應過來。
不是他的大腦沒反應,謝欒清楚聽懂了對方在說什麼,但就是因為聽明白了,他才會像這樣僵住身體。
不是被人強制剝奪,額上的紋印是這隻人魚自己不想要的。
把幼崽故意遺棄在離開水的陸地上,這個做法讓迦爾明白他那些所謂的家人並不希望他活著,然而他卻活下來了。
在發現他有缺陷的時候遺棄他,而當發現他有其他價值的時候又想利用他,關於這個家族的一切都讓迦爾覺得厭惡。
不過霍狄家族現在也已經不存在了,被他親手摧毀。
如果要說這個家族有哪一點值得他留戀的東西,那也是在讀取青年的記憶之後才有的。
「他們都是愛著你的。」
一道溫柔聲音這樣告訴他,不……是告訴在另一邊世界的“自己”。
沒有讓那隻人魚幼崽經歷與家族相關的不愉快事情,幼崽還什麼都不懂,這道聲音的主人就像一把大大的庇護傘,給這隻人魚幼崽把外邊的風雨全部擋住了。
後來還告訴這隻幼崽,它的父母是愛著它的。
被愛。
這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透過青年的記憶看見另一邊世界的自己是被愛著的,停留在當前世界的迦爾卻還是沒辦法通過這份記憶切實體會到。
但剛這麼思考,忽然感受到的擁抱讓這隻神色冷漠的人魚表情有一瞬空白,反應過來之後,他也並不知道自己該要怎麼動作。
不動的話,青年會抱他久一些嗎……
因為這樣的想法,這隻人魚現在一動不動。
把用利器硬生生剜去一層皮肉這種事情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出來,就算是沒有多加描述的平淡語句,聽在謝欒耳中依然會覺得心裡有種堵著堵著的鈍痛感,其次就是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
在他不在的這條世界線裡,有沒有人對這隻小人魚好呢,沒有人疼愛這隻幼崽嗎?
隻要這樣去想,那種酸澀感似乎就從心中逐漸蔓延到謝欒的喉嚨裡,把他的喉嚨也一並堵住了。
“迦爾乖。”等終於覺得能夠發出聲音,謝欒的手再碰到這隻人魚的柔軟金發上,這次撫摸頭發的時候,他忍不住用上了一部分精神力,近似於做出像給幼崽哼搖籃曲時那樣的疏導安撫。
聽見這三個字,原本一動不動的人魚像是怔愣一秒,微微睜大了眼睛。
不抵抗地接受了疏導安撫,也是在這個時候,迦爾清楚感覺到了抱住他的青年所擁有的強大精神力。
同時也明白謝欒對他毫無防備,否則以這種層級的精神力,他之前不可能那樣輕易讀取到對方的記憶。
“pa……”像在最初不能說話的幼崽時期那樣隻發出了低微的氣聲,對這隻有著湛藍眼睛的人魚來說,他現在想要說出的那個詞也是需要非常努力才能發出的聲音。
“……帕帕?”這個稱呼,他也可以叫嗎。
不能確定這件事情,這隻人魚在發出這兩個音節時,聲音低得有些難以聽清。
但是就像他在讀取記憶裡所見到的場景一樣,無論小人魚是用多低弱的聲音發出這兩個重復音節,聽見呼喚的青年總是會在第一時間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