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謝了。
周黎道:“你那是什麼眼神,小瞧我了不是?我,K歌王子,唱得了情歌說得了嘻哈,天生技能滿點……別走,聽著。”
他把狗大爺一按,也不管人家想不想聽,張嘴就唱。
然而他沒想到這殼子的條件那麼差,低聲哼小曲還好,音調隻要高一點就劈,破鑼似的,隻唱了兩句他自己就先忍不了了。
周黎:“……”
季少宴:“……”
一人一狗默默對視五秒鍾,周黎把狗大爺抱回窩:“唱完了,晚安。”
季少宴暗道這傻白甜的腦子裡不僅有水還有坑,懶得搭理他,趴下睡覺。
周黎洗幹淨小毛巾,回屋往床頭一靠,這才處理自己的傷。
老畜生暴怒的時候沒個輕重,他被打青了好幾塊,可能上輩子加一起受的傷都沒這兩天多。他一邊忍痛抹藥,一邊祈禱錢多樹被他誅完一回心,以後能和他相安無事。
此刻被他惦記的人正在抽煙。
錢多樹坐在昏暗的臥室裡,沉默地抽了三根煙,把最後一根按滅,掏出手機撥了個號,啞聲道:“喂哥,睡了?嗯……是有點事,我之前聽嫂子說陵培村有個丫頭突然中邪瘋癲,是他們村的萬大師治好的,這是真的嗎?你知道怎麼找他嗎?我有事……不是什麼大事,我自己去就行,對,好,你把聯系方式發我手機上。”
他簡單寒暄幾句,切斷通訊,長嘆了一口氣。
周黎第二天睡醒隻覺渾身酸痛。
他龇牙咧嘴一陣,爬起來摸了把季少爺的頭,出去洗漱。
錢多樹上班要開四十分鍾的車,每天都走得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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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黎本以為這畜生昨晚挨了頓打,今天可能會請個假,誰知依然沒在。他暗道一聲敬業,樂得清靜,收拾完自己便抱著二哈下樓散步,順便買個早點。
西紅柿雞蛋們通宵一晚,早晨各回各家補眠了,群裡留著他們的消息,商量著下午就染頭,很是雷厲風行。周黎當然不反對,發了句好,回家吃完早餐便開始熬時間了。
原主不愛學習也不愛看書,最大的愛好就是當古惑仔。
周黎站在書架前看了半天,連一本雜志都沒找到。家裡倒是有電腦,在錢多樹那屋放著,他不樂意過去,手機倒是可以玩,但除了兩個懷舊的遊戲,其餘的也就那麼回事,沒什麼新鮮的。
無聊。
很無聊。
無聊的周大少隻能玩狗。
他蹲在箱子前,看著裡面的大爺:“哎,你不覺得作為一隻二哈,你有點太自閉了嗎?”
季少宴瞅都不瞅他,裝沒聽見。
周黎不肯放過他,在書桌的抽屜裡翻找一通,找到一個高爾夫球。根據資料看,這是白酒裡贈送的,原主覺得稀罕,就留下了。
周黎大喜,把二哈抱出窩放在地上,遠離兩步一蹲,捏著小球道:“看見沒有,我把它推過去,你再給我推回來。”
季少宴沉默地盯著他。
周黎無視他的眼神,說完就一撥小球,推了出去。
季少爺目不斜視,小球咕嚕咕嚕滾過他,撞到了後面的箱子。周黎暗道一聲果然,他還以為這少爺昨晚終於肯搭理他,對他的態度可能有些轉變,沒想到還是這樣。
他心想等你把這小球踢回來之時,就是我把你送人之日,面上一點不高興的表示都沒有,撿起小球放回抽屜,抱起二哈道:“不玩就不玩,那你陪我看電視吧。”
季少宴這次沒抗拒。
他也不願意總趴在箱子裡。
但很快他就後悔了。
因為這傻白甜不看新聞,看的是暑期檔《鈕钴祿格格》,且不知被戳中了什麼笑點,一邊看一邊笑,大有要抽過去的意思。
周黎覺得樂子大發了。
這空架的世界雖然有些東西和他的原世界相同,但也有很多不同之處,小說裡不可能寫那麼詳細,應該是世界自己補全的,就好比把《還珠格格》換成《鈕钴祿格格》,逗得他樂不可支。
錢多樹開門進來時,便見電視裡放著經典的虐戀鏡頭,而他那精神分裂的兒子正笑到全身發抖,悽涼的背景音樂混著大哭和某人的大笑,瞬間相得益彰地撲面而來。
錢多樹:“……”
他覺得兒子好像不隻精神分裂那麼簡單。
周黎和季少宴聽到聲音同時扭頭,前者略微意外:“你沒上班?”
錢多樹強迫自己鎮定,解釋道:“去打了一個卡,請了半天假。”
他說完走過來坐下,面帶猶豫,欲言又止。
周黎道:“想說什麼直說。”
錢多樹道:“我聽說陵培村有個萬大師挺靈的……”
周黎笑了一聲。
隻一句他就懂了,錢多樹是農村出身,他們這邊都有些迷信,認為精神出問題的興許是神神鬼鬼的原因。
錢多樹有點不自在。
他是知識分子,並不全信這些東西,也知道精神分裂是個什麼意思,但他想把能試的都試了。
他在家裡向來說一不二,不自在的時間很有限,不等兒子發表意見就拍板道:“總之看看沒壞處,我已經和人家約好了,這就去接他,頂多十分鍾就回來。”
他拍拍兒子的肩,“你老實在家裡待著,先別出門。”
他自認為這便算是徵求了兒子的意見,拿著車鑰匙走了。
周黎下意識想摔門走人,但想想又覺得沒必要,再說他有點好奇那個大師要怎麼驅邪,難道要跳大神嗎?
他便老實地等了十分鍾,果然見錢多樹帶著一個人回來了。
那男人五十來歲,衣著普通,對周黎和善一笑,示意他坐好。
周黎把二哈放在地上,安靜地看著他。
錢多樹為著兒子的名聲著想,沒說實話,隻說兒子最近有些睡不好。這大師如果真靈,肯定能自己看出問題,如果不靈,那他更沒必要告訴他實情了。
萬大師走到周黎的面前,單手放在他的頭上,閉眼默念幾句,說道:“身上有不幹淨的東西,沾了惡靈。”
周黎頓時一愣。
他就是好奇地想看看,沒想到人家好像真有實料。他不知道這個所謂的“惡靈”是不是指他,問道:“什麼惡靈?”
萬大師道:“非正常死亡,有怨氣的那類小鬼。”
周黎沉默。
他確實是非正常死亡,但真沒覺得自己有怨氣,可他死後能大白天出來卻是不爭的事實,所以這惡靈指的真是他?
錢多樹道:“有辦法嗎?”
萬大師道:“趕走就行。”
周黎眨眨眼,頓悟。
這意思是他馬上就要消散了。
說實話,有點不舍。
周大少不是聖人,經過一場病痛更加知道生命的珍貴,但不舍歸不舍,他佔了別人的身體,現在人家讓他還回去,他真不能說個“不”字。
他見錢多樹聽從大師的吩咐搬來凳子放到客廳的中央,便聽話地走過去坐下,一瞬間想交代幾句,但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他說什麼好像都露餡,萬一這大師是假的,那自己以後可就說不清了。反正視頻已經錄了,後面的事就看錢立業的了。
想罷他閉上眼,等待解脫。
萬大師便掏出三根香點燃,一邊默念一邊開始圍著他轉圈。
季少宴:“……”
他看看一臉嚴肅的錢多樹,又看看一臉似乎很享受的傻白甜,最後看看神神叨叨的大師,沉默。
來這裡三天,第一天父打子,第二天兇殘父子局。
這第三天神經病父子倆好不容易不打了,結果人家攜手搞上了封建迷信。
真行。
季大少每日一糟心,用“關愛智障”的目光看了他們一眼,扭頭回屋。
作者有話要說:周黎:再見這個世界,愛過。
第八章
周黎默默聽著腳步聲,感覺大師圍著自己正轉了三圈,後又逆轉了三圈,最終停在了他的面前。他不由得屏住呼吸,暗想是不是再往他腦門貼一張符就能讓他煙消雲散,隻聽大師道:“好了。”
他立刻準備飛升,臨行前遺憾地想:可惜《鈕钴祿格格》沒看完。
萬大師見他仍閉著眼,笑著撫上他的頭:“可以睜眼了。”
周黎一愣,快速睜眼。
熟悉的客廳、熟悉的人……以及熟悉的這個殼子。
他問道:“這就完了?”
萬大師笑道:“完了,已經驅散了。”
“……”周黎道,“我能問個事嗎?”
萬大師道:“什麼?”
周黎道:“我身上的惡靈死多久了?”
萬大師道:“死了得有一年以上了吧。”
他根據“最近睡不好”的症狀,一本正經解釋,“小伙子陽氣足,剛死的小鬼近不了你的身,得是這種的才行。但它傷不了你,這要是換成丫頭,早就生病了。”
哦。
才死了幾天的周大少面無表情想:原來是個神棍。
也怪他一時心虛腦子不轉彎,這大師如果真有本事,看見他的第一眼應該便能認出他是死魂,八成當場超度他,哪能對他這麼和顏悅色?
萬大師話鋒一轉:“不過你八字輕,容易招惹這些東西,最好戴個護身符。”
周黎秒懂,這意思是得掏錢買符。
他可不想交一波智商稅,說道:“我覺得沒必要。”
萬大師見慣了這種小年輕,搖頭笑了笑,看向錢多樹,一般家長們都懂事,會勸著孩子戴的。
錢多樹看向兒子:“你感覺怎麼樣?”
周黎微笑:“你看呢?”
錢多樹一看他這神態就知道沒用,說道:“嗯,那就不戴吧。”
萬大師:“……”
錢多樹隻掏了點香火錢,客氣地把大師送出了門。
周黎則走進臥室,看著趴回到窩裡的二哈,蹲在他面前一下下摸著他的頭,恍然有種“這筆賬還得自己來還”的惆悵感和詭異的踏實感,幽幽嘆了一口氣。
季少宴照例無視他。
周黎繼續摸他的頭,一下又一下,大有“你不瞅我我就一直摸”的趨勢。
季少宴終於看了他一眼,目光嫌棄,想知道他抽哪門子的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