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步都他們都如履浮冰。
徐清在帶將領們離開去做最後的準備時,復雜得看了眼傅辰。
這種陰損到骨子裡,又讓人打落牙齒和血吞的主意,不像殿下平時的作為,也唯有這個不聲不響的傅辰了。
就是到現在,也沒多少人在乎過這個太監,要不是被皇貴妃擺了一道,這個太監恐怕還沒引起什麼注意,這才是最讓人犯悚的,誰會對這樣的人提起防心。
這個人與他年輕時有些像,卻更能忍,更陰狠,更冷靜,隱藏在骨子裡的是傲慢和不可一世,誰都入不了眼的輕狂,殿下真能降得住這條毒蛇嗎?徐青的憂心越發放不下。
部署被進一步加強,等人離開,邵華池才將從剛才意識到後就壓抑的情緒釋放出來,拉著傅辰單獨來到高臺,“你早就布局了。”
“宜早不宜晚。”拼謀略的同時,他們也必須比對方想的更多,速度也要更快,慢一步都會滿盤皆輸。
“你是為了我。”邵華池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說道。
“我是您的幕僚,這是自然。”傅辰理所當然回道。
“不是,或者說不全是,你有私心!你阻止我動安王,是怕我背負了弑兄的名頭,更是不希望我被百姓唾棄是嗎?你不希望寶宣城的歷史重演,所以你才出了那麼迂回的主意,寧可花時間慢慢磨安王,放任他登基,卻釜底抽薪,讓他沒有名譽和民眾基礎!你說你會讓我堂堂正正登上御座,沒有開玩笑。”邵華池本來沒當一回事,但他發現其實傅辰早就在計劃了,並一步步實現。
這後知後覺才意識對方所作的感覺,難以用言語形容,他不明白為什麼對傅辰的愛可以不斷累積,好像永無止境。
東方剛露魚肚白,一絲光芒灑在傅辰身上,傅辰淡淡地笑了起來,透著一絲寵溺。
好像在說,您說什麼就什麼。
如果按照邵華池原本的計劃去刺殺邵安麟,無論成不成功,隻要安王這裡有什麼消息放出來,到時候陷入兵亂的百姓聽到唯一帶著兵來援救京城的安王被排除異己的瑞王殺死,那麼百姓會怎麼想,會怎麼唾棄瑞王,沒人會在乎瑞王的真心實意,這是遺臭萬年的名聲,傅辰絕不會允許邵華池自毀長城。
邵華池見傅辰不回答,他自己卻已經確定傅辰的用意,越來越激動,抓著傅辰,激動地眼眶通紅,“所以你轉移城中百姓,是為了以防萬一,把傷亡減到最少,你早就猜到他們的用意,是為了讓我徹底無法翻身,把京城淪陷的鍋甩到我頭上,那時候我如果陷入牢獄更是無法為自己辯解,他們的計謀就成功了。你以我的士兵的名義控制住城中情況是為了不給他們汙蔑我的機會,也是為了事後讓百姓記住我瑞王為他們做的一切,是也不是!?”
弱化了所有人,突出和誇大了邵華池在這次守城中起得決定性作用。
Advertisement
可以說傅辰毫無顧忌地利用各派以及敵軍,設計了反連環計,就是為了給所有人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隻有邵華池才是真正的王。
邵華池激動的語無倫次,傅辰那麼明顯的政治傾向,裡面還夾雜著不可忽視的私人感情,就是因為傅辰在乎他才會不允許別人欺辱到他頭上一分。
他習慣了一切靠自己,也習慣了被最親的人捅一刀,如母妃,如父皇,如嶸憲先生……他靠著自己裝瘋賣傻,靠著自己在宮中站穩腳,又靠著自己險死還生得了戰場的戰績,他甚至從不指望傅辰能真正為自己考慮,傅辰想得復雜,顧忌的多,做事總是會留幾分餘地,更不會做出局面未定就堵死後路的事。哪怕現在是他的陣營也隻是因為選擇了立場,是出於盡義務,他從沒想過傅辰會全心全意幫自己。
能達到目的方法千百種,傅辰選擇了最麻煩卻對瑞王最有利的一種,無論傅辰對他的感情是哪一種都已經讓他感激上蒼,終於優待了他一次,將傅辰帶到他身邊。
出生至今,這是邵華池第一次體會到被愛的感覺。
激動的像是個得到寶物的孩子,連淚水落下都沒自覺,無措又笨拙地拉著傅辰,全然沒了方才神聖不可侵犯的王爺風範。
“是。”傅辰的目光流動著醉人的情意。
邵子瑜被徐清趕回府裡後,心中說不出的焦慮、他不知道是被徐清看出自己了自己的目的還是隻是想阻止所有在城裡的人出去,他更不知道這背後有沒有邵華池在推動。
他比邵華池知道晉成帝詔書內容也隻是早了那麼一點,太傅也是保皇黨之一,從太傅告訴他詔書內容後,就接到了邵安麟的密探,詢問他的傾向。
顯然,三哥是在探他的口風,以他的態度來決定登基後的行動。
他自然表示了對三哥全力支持,與其自己去爭還不如支持新皇,再者就是再不滿,繼承皇位的是他三哥,憑著兩人小時候的情意,他隻要識時務,就能保住命。現在,三哥回來一路上必然會遭遇伏擊,如果有他在一旁助力,更可以增進兩人感情。
他懂得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
現在徐清不讓他出城,讓他的計劃被擱淺。
他現在必須想辦法出去,無論如何也要在他人之前與三哥匯合。
就在這個時候,親信小步跑來,湊到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沒一會兒,門外一個被套了麻袋的人被綁了進來,不慎摔倒在地,聽那悶哼聲是個女子。
當麻袋被拿走後,露出來的卻是葉惠莉的臉,嬌弱如迎風而立的小草,她被布條堵住了嘴,神情慌張,要說葉惠莉曾經是祺貴嫔,在宮中也是小有名氣的人物,是梅珏獨寵前最受寵的妃嫔,後因惡犬鬧宮的事件被判流放,又被傅辰救下,讓梁成文當做試驗品一樣進行換臉,現在她的模樣格外飄逸柔美,化名小葉與傅辰的屬下清水等人一起進入瀟湘館,成為京中有名的被派去攪亂這些保皇黨官員的家庭,冥頑不靈者喂下蠱蟲。
本來今天也是有情況要報告給薛睿才出的門,卻不知道她早早的就被邵子瑜的人盯上了。從葉惠莉來到京城後就受到各方勢力關注,特別是邵子瑜,他小時候被三哥救過,撇開皇位來談對三哥與對別的兄弟還是有不一樣的情誼的。
這女人明顯模仿三哥的穿衣風格、行為舉止、興趣愛好,這才使得那麼多達官貴人搶人,到底這像三哥才是稀有的原因。但邵子瑜看著不舒坦,山寨的終究是山寨的,要是背後沒什麼人刻意培養又怎麼能這麼像,再看現在保皇黨人心潰散就知道這些女人的功用了,現在除掉雖然晚了,但也算給三哥一個人情了。
“妾是尚書府上的,請您放了我……”葉惠莉梨花帶雨哭著,若是一般男人看著定會心軟,但他遇到的卻是邵子瑜,這個對所有女人都從不留情面的男人。
邵子瑜煩躁地擺了擺手,並不想看到她的臉,“拖下去,府裡不是有個凌遲手來投奔嗎,讓他好好伺候她的臉。”
葉惠莉一聽到凌遲兩個字,瘋狂地掙扎,“不……不要!”
幾個護衛像是拖麻袋一樣把她拉出去。她同意傅辰的計劃,隻是想回宮給自己報仇,向當年拋棄自己的葉家報仇,若是沒有這張臉她還怎麼報仇,對於一個容貌重於生命的女人來說毀了臉無疑是比她殺了她還要痛苦的刑法。
“賭上她的嘴,真吵。”邵子瑜聽著女人的叫喊聲就煩躁。
她一個女人哪裡是護衛的對手,在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水痕,嚇得失禁,發現這點邵子瑜更是厭惡,赝品就是赝品,真是讓人倒胃口。
沒多久,親信帶來了一個可以出城的消息。
守衛軍需要將城外的一部分百姓帶回城內,具體要做什麼他們打聽不到,隻知道這件事保密程度很高,而這守衛軍中有個百戶長是他們派去混入邵華池隊伍的細作,此人能幫他們通過衛城中的出口混出去,這是他們的契機。
邵子瑜並不知道這個密探早就被邵華池給策反,此人被邵華池的人給控制住,包括發消息給邵子瑜一事也是經過計劃的。
邵華池清楚白白給邵子瑜出城機會絕對不會被相信,就是要通過這樣曲折,特別體現邵子瑜智慧的方式,一定會讓邵子瑜上當,這位九弟向來以兄弟間的頭腦最好自稱,那麼就讓他“聰明人”的方式來計劃,果然邵子瑜沒有絲毫懷疑就上當了。
邵華池深諳對付什麼人用什麼方法最有效。
邵子瑜正忙著出城,而在譽王府的角落,一個女子痛苦的蜷縮在地上匍匐著,她的臉已經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看著猶如厲鬼,泥土被鮮血染紅。
她是被護衛丟出來的,她的臉被凌遲劊子手一片片切片,痛苦蔓延到全身。
對這些王爺來說,隻是一個歌姬,看了不順眼就處理,如何處理是他們一句話的事。
她在泥濘的地上爬行的時候,一雙雪白的靴子出現在她面前。
她一抬頭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淚水滑落到皮肉上,痛楚讓她抽搐著,她的舌頭也被拔了,說不出話來“啊…噫”
傅辰在去檢查李派情報點的路上,聽到情報後就特意來到了譽王府後門,面無表情地看著爬向自己腳邊的葉惠莉,他緩緩蹲了下來,好像這並不是他的屬下一樣,薄涼得緊,“痛嗎?”
葉惠莉已經痛苦地無法回答,她眼睜睜看著他的臉上綻開一個笑容,見到她這樣傅辰是高興的,她不明白她這樣他怎麼能笑得出來?隻見傅辰從胸口掏出一個瓷瓶,緩緩灑在葉惠莉臉上,葉惠莉想要哀嚎卻完全發不出聲音。
她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傅辰會這樣對她,那是鹽!她眼中是不敢置信和憎恨。
“你還記得姚小光嗎?”
葉惠莉不知道那是誰。
“你的一條狗咬死的小太監。”傅辰一字一頓道,隻有此刻才能發現他的些微情緒。他永遠都忘不掉去狗屋裡找到姚小光屍體的景象,血肉與骨頭都混合在了一起的樣子,“現在,你自己也被當做奴才一樣處理,感覺怎麼樣?”
葉惠莉隱約記得有這樣一個小太監,她以為傅辰早就忘了,但其實從來沒忘,傅辰隻是在等最適合的時機,最痛苦的死法。
她終於知道,這一切都是傅辰的計劃,居然用幾年時間來讓她體會從雲端到地底的痛不欲生,他是故意讓她有這樣的葉惠莉還記得換臉的痛苦,每晚都忍受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等到稍微好一些就管理泰常山,再然後就再次回到京城,進入權利的中心,她以為自己就與其他人一樣,隻要好好做傅辰絕對不會虧待她。
她也終於知道為什麼傅辰要她換成這樣的臉,因為這樣飄飄欲仙的氣質,與某位是那麼的像,她以前身為後妃對除了老二以外的皇子並不熟,現在才知道傅辰把她整得像誰!有多少喜歡安王的,隻要看到她就會想要殺死。
讓她賣命,讓她放松警惕,再借刀殺人。
好狠毒的男人。
但這時候她已經痛的隻想一死解脫,他懇求地看著傅辰,希望他能解決自己。
“我不會殺你。”慢慢的體會這種煎熬,當年你殺死的姚小光,是以什麼樣的心情死的,你現在也一樣。
小光,看到了嗎?
傅辰眼底泛著些許水光。
第273章
雖然報了多年前的仇, 但傅辰臉上沒有絲毫高興,那個願望簡單的孩子永遠回不來了。
傅辰沒有等到葉惠莉最後斷氣就離開了, 她的死亡隻是時間問題, 拖的時間越長她就越痛苦,一報還一報,等了那麼多年, 她要為曾經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