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譴族寶藏的秘密泄露,國都出現的密道。
李錦程忽然暴斃,各國停下內戰,停止向戟國購買武器。
五十八條暗線全部斬斷。
烏鞅族突襲,邊關失守。
李燁祖給他下了阿芙蓉,口中是對李遇的懷疑。
五年間,對李遇用了不下百次的試探,沒有一次有任何疑點,哪怕所有親信都背叛,李遇也不會是那個叛徒。
叛徒……不,如果從未忠誠,何來背叛。
全身血液猶如凍結,此刻的李變天尤如冰雕。
歷數五年來的種種,或多或少都有七殺的風格在裡面,悄聲無息,後手幹淨,不留隱患,每一步都捏在了七寸上,讓他們步步被遏制。
這裡的所有事從表面上看與李遇毫無關系……
毫無……幹系?
經脈突突地跳,強烈的劇痛襲向腦海中,眼前一黑,面前的桌子在李變天的掌下四分五裂,茶盞、筆墨、折子落的滿地,他摔倒在高臺上,頭發散亂,從未有的狼狽。
“陛下!”十五幾人跪了下來。
李變天置若罔聞,拉扯靈魂和血肉的痛楚終於到了極致,一道道封鎖的記憶分崩炸裂,露出了厚重迷霧中的面貌。
眼白處布滿血絲,凌亂的發絲後是一雙張狂的眼。
Advertisement
他想起來了……
被邵華陽追殺後他們隻能跳崖自救,頭顱在黑水的石塊撞擊中,陷入昏迷。
那黑暗的隻有水聲的地方,是黑水河。
身體浸泡在冰冷的河水中,一道殺氣出現!
經歷了兩百餘次的暗殺,他本能從昏沉中醒來,抓住了那隻襲擊的手。
他身邊的人,是——李遇!
李變天一手撐住自己的身體,全然不顧滿是鮮血橫流的掌心,一手撐在額頭上。
阿芙蓉那吸取人類魂魄的吸引力又開始翻攪,引誘著吸食者的墮落。
攥緊的拳頭上滿是血液,高大的身影從地上緩慢地站起,完全沒有幾十年來坐在輪椅上的頹廢帝王模樣,在確定自己遺失記憶的那一刻,他真正暴怒了,咆哮著,“李遇……不,我該叫你什麼!”
那聲音猶如一道響雷,爆裂的殺氣將整座御書房震得搖晃,不遠處的三幅日常趣味圖在這內力刮起的罡風中化作齑粉。
邵華池從寺廟中出來,面上肅然剛毅,身邊的羅恆卻是能感到自家主子方才的些許異樣。
“屬下有些不放心,公子那樣的人怎會忽然對您效忠。”第一沒必要卷入皇子間的戰爭,第二目前瑞王勢弱,在這城內自身難保。
“他給了我選擇,而我替他做了選擇,很公平。”
一場你情我願的等價交換而已。
邵華池說了句沒頭沒腦,別人都聽不懂的話,羅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是什麼意思。
“那不會有什麼後招吧?”這種要緊關頭,把大後方交給傅辰,要是出了什麼事,瑞王可就腹背受敵了。
“哪怕我死了,傅辰都不會倒下。”又怎麼可能背叛?從迎接傷軍的時候他就發現,傅辰本性中的仁與義,善卻不迂腐,惡卻有原則,看重百姓遠遠比皇族更重。
邵華池帶著人出山的時候,雅爾哈將軍的幾個副將已經帶領了大部分守城軍等候在此。
而他們身後,站著的人卻是一群數不清數量的百姓,當他們看到邵華池,標志性的容貌,一雙雙眼睛好像被點燃了,深處存著某種希望,那是被壓迫到極致最後的抗爭,在百姓前面正是那幾個跟著他一起逃出黑血區的幾個人。
邵華池柔和了眼神,“別站在這兒,全部躲到山上,這座山我會派人守著。”
一群百姓聽到了邵華池的話,一直緊繃弦斷了。
聽說的,和自己親眼看到的是不一樣的,在那過去的日子裡,瑞王承受的不比他們少。
而在這期間,為了找到邵華池和七殺,呂尚在城中進行大量殺虐,百姓們從家中奪門而出,四處奔逃,遍地屍首,硝煙四起,寶宣城徹底亂了。
隨著一個人跪下,越來越的人沉默地跪了下來。
短暫的沉默後,是他們的哭喊,狼狽的哭泣,絕望的嘶吼。
“沒有了,我的親人已經死了,躲在哪兒都會死。”
“讓我們跟著吧,瑞王!”
“我們熬過了蝗災,冰凍,瘟疫,還有這天花,如果他們要屠城,老頭兒豁出命了!”老人還哆哆嗦嗦的,他是個老兵,經歷過多場戰爭,所有兒子都戰死了,隻有一個小孫子還活著,他斷了一條胳膊回來了,回來後面對的是永無止境的苛捐雜稅,但就算到這一刻,他也不敢對著邵華池說出過重的賦稅,天災可,人禍不可。
“殿下,求你救救我們!”幾個百姓拼了命地磕著頭。
“我們什麼沒有,隻有這條命了。”
“您……要我們的命嗎?”說著,大漢流下了大滴大滴的淚,卻毫無知覺地望著邵華池。
這是他們最後的怒吼,唯一剩下的東西。
邵華池張了張嘴,他輕輕捂著微微窒息感的心髒,那裡跳動著,他知道這個地方已經不一樣了,它承載著的,不止是自己的生命。
他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高臺上,迎風而立的傅辰。
離得太遠,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咽下哽咽,仔細看著要與他並肩作戰的百姓,“要!”
邵華池的咬著牙齒,不讓自己表現出任何一絲軟弱的情緒,他是支柱,不能退縮。
“眾將聽令,我,瑞王邵華池在此以自身性命立誓,與寶宣城共存亡!”邵華池平靜威嚴的聲音響起。
第201章
隨著邵華池擲地有聲的話, 傳來了山崩海嘯般的回應,百姓很激動, 也許是他們所渲染的激動情緒, 那幾位副將也紛紛高喊起來,沒人能懷疑此刻邵華池的凝聚力。
在邵華池見到傅辰並聯系到舊部的時候,他可以選擇棄城逃跑, 但這個想法,一次都沒有。
他們的聲音洪亮, 在山脈中形成回音。也許這樣的高喊會引來敵人,但無人顧忌。
面前的一幕之所以能觸動在場的人, 正因為它本身所傳達的信念。
傅辰知道他們需要的是士氣,是擰成一股繩的力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坐在馬背上的男人吸引,包括傅辰, 視線移不開絲毫。
當發現傅辰的目光所注視的方向,青染有些凝重。
公子難道沒有察覺, 這根本不像平日的他嗎?
傅辰身後, 是數百位之前躲在廟堂中的百姓, 邵華池在出門的時候, 吸引了他們的目光,甚至有人認出了此人是瑞王, 這般容顏世間難覓第二, 有好奇心驅使的,也有被下方動靜吸引的,而正因為下方那鐵骨錚錚的號角, 所有人都知道,寶宣城到了生死關頭。
傅辰蹲下了身子,看向站在他身邊的青酒,“幫我一個忙。”
青酒感受到傅辰對自己的重視和尊重,沒有因為他年紀小而小看他,從來沒被人重視過的人,當被自己崇拜的人如此目光看著,心中的澎湃可想而知,也有著豪情萬丈的情緒,狠狠點頭,無論傅辰說什麼,他都會盡全力做到。
傅辰湊了過去,在他耳邊說了一句話。
青酒楞了會,猶豫隻是瞬間,深深望著臺下的瑞王,邁開步子跑向山下,耳邊猶記傅辰說的那句話: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要牢牢跟在瑞王身邊。
回過神,傅辰看向已經盡數出來的民眾,更多的是不明真相和好奇,對瑞王的憎恨反倒減弱了不少,至少邵華池真身出現,也少了許多不必要的解釋,沒有比這個更強而有力的證據了,“本人隸屬瑞王麾下,下方站的正是瑞王殿下本人,那些命令並非由他發出,現在城中已出現了大量傷亡,而死傷還在繼續,你們身邊,每一個人都有親人,有一家老小,現在正是你們拿起武器保衛自己的時候,我想問你們,是待在這裡坐以待斃還是隨我們共同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