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辰大約兩輩子,都沒有出現腦子空白當機的狀態。
那張正經又充滿統帥氣息的強硬臉孔,吐出來的話卻如此露骨,饒是傅辰也有瞬間沒反應過來。
剛醒來時,唇上有一些微弱的刺痛感,他本來就在疑惑,現在卻是問都不用問了。
宮廷裡的禮儀以及皇子的日常言行一般由太傅太保來教導,相當嚴格,某些達官貴族之後混不吝的行為幾乎是不會出現在他們身上,哪怕是之前最是留戀青樓和歌舞場所的六、十二皇子也是非常注意自身在外的形象。也許他做夢也沒想到,這位以前還頗有皇家風範的皇子,會做出如此露骨的事,一時間居然連斥責的詞都難以出口,對方從某方面來說已然登峰造極,將無恥為榮,再斥責反而是自己落了下乘。
傅辰怎能不憤怒,但憤怒反而會成為邵華池話語間的催化劑,傅辰閉上了眼,將那些無窮魅惑給擋在視線之外。
甚至他能從對方的心理來推測出無論自己說什麼,都會讓兩人的關系越發曖昧和深入,居然變成了沉默是最好的選擇,這樣的感覺有多久沒有過了。
也不過是幾年未見,當年那位殿下去哪裡了?
他雖然早已見過今非昔比的邵華池,但之前的都是在場面上的,如今卻牽涉到了個人情感問題,也許眼前的人早就不是昔日阿蒙。
是什麼讓他變成了這幅無孔不入的模樣?強勢又隱晦,堵住自己的退路。
甚至這些招數,隱隱能看出傅辰當年設計別人的氣息在其中。
傅辰沒想到自己對付一個李變天外,現在還得再加一個……這個比前者更讓他腦仁疼和防不勝防。
把能言善辯的傅辰變成現在啞口無言模樣,邵華池還是有些興奮的,隻是他壓抑住這種心情,任重而道遠,目前的情況已經超出自己預計的好了,隻要傅辰對他還念著往日舊情,他就能慢慢侵蝕進去,深入骨髓,哪怕是傅辰這樣的森嚴壁壘也抵擋不了的。
一雙眼閃動著某種危險的的光芒。
恰逢此時,原本被邵華池忽略的聲音又一次回到兩人幾乎無人可插入的氣氛中,那田氏見邵華池完全不理會自己,甚至還找了個找錯人的借口敷衍而去,怎會輕易罷休。
邵華池若是一張大眾臉便也罷了,但他如今那容顏如何能讓人認錯。
田氏在這些年並未看過除掉半邊面具的七皇子,但這是她今生的依託,早已在夢中幻想了許久,她確定此人必然是她的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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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怎麼都不願意見自己,而那些侍衛攔著她進帳篷,甚至是周圍的百姓都拿著譴責的眼光望著她時,她有些不知所措。
難道是當時在那別莊裡頭的話,被他聽了去。
不,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一定要與她說清楚,自己當時鬼迷心竅。
田氏靈機一動,在外頭大喊非禮,而松易等人雖然易容著,但身體還是原本瑞王的手下將領,對主子的女人他們可以攔,卻不能沾上非禮這般理由,見田氏的誣陷,一緊張就松開了她。
此時正是邵華池與傅辰之間微妙的時候,她就這樣突兀地衝了進來。
她的欣喜還掛在臉上,卻被帳篷裡另一個人給吸引住了,這人的樣子她在“昏”過去前,還有印象,後來在別莊擔驚受怕了幾日後,就幾乎要忘了,沒想到在這裡又看到了。
其實過去那麼多年,她淡忘了在所難免,再說眼前的人也從少年成長為青年,容貌多少是有變化的,但依稀還存在著當年的影子,若是他正好與邵華池放在一起,那麼記憶就好像立馬回籠了。
“你是那個三品太監,傅公公!?”她驚訝地指著傅辰。
傅辰已經很久沒聽到有人這般稱呼自己了,抬眼看了一下田氏,田氏本就是他推薦給邵華池的人選,現在再看她雖然顯得憔悴和狼狽,但是一身華服卻是遮掩不了她的身份,想來自己離開後邵華池並沒有虧待她,也不知當年他給梁成文的那個人工受孕的方法是否有用過,不過如果邵華池已經改掉了不願意碰女子的毛病,那也用不上了。
正在傅辰思索之際,邵華池卻是猛地站了起來,要不是看在她是邵龍的母親,當年也是自己愧對的她,怎會一忍再忍。
他是不是忽略了什麼?
之前看到田氏,他第一反應是厭惡,任誰遇到被人那般嫌棄,特別是對方還是自己名義上的妻子,心裡都不會好受。
總覺得哪裡說不上來的古怪,卻聯系不起來。
田氏叫了出來,就被還在思考的邵華池沒有猶豫的像是拎著垃圾似的,從帳篷裡丟了出去,而剛才失守的松易等人也是忙趕了過來,把她帶走。
邵華池這才回了帳篷,看到床上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的傅辰,走了過去,“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身子,而不是去想那些有的沒的,無關緊要的人。”
剛剛醒來的傅辰,體內的餘毒還沒有清完,這時候臉色還沒恢復過來,思維本就還在恢復中,而邵華池又在一開始就刺激了他,讓傅辰始終將關注力集中在面前的人身上。
不得不說,邵華池的見縫插針,也是在極為了解傅辰時潛意識的行為。
“我昏迷了幾日?”
“三日了。”見傅辰的思維又跳開了,邵華池也不打算逼得太緊。
挑明身份的一點好處就是,哪怕他和隱王一樣說了那種話,傅辰的態度卻是有差別的。
“剛才是田氏吧,她也得了天花?”明明是在別莊看到的田氏,她又不像邵華池是為了躲避進的黑血區,以她的身份就算是真的染到天花,那也會和老呂一樣被隔離開,而不是送到這個地方自生自滅。
邵華池一開始根本就沒注意到有田氏這個人,他的全副心思都在傅辰身上,偶爾給傅辰喂完藥出去幫忙的時候,那些百姓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與他說說笑笑,他哪裡會知道田氏來到黑血區。
之前乍看她過來,他也是非常驚訝。
他一開始並沒有深思,到底他在黑血區,田氏身為自己的妻子出現好像也並不奇怪。
邵華池進入了思維慣性,忽略了某些關鍵要素。
忽的,邵華池頓了一下,他剛剛就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關鍵的東西。
像是無意識回答道:“是得了,剛剛送來的,看著過幾日可能就沒力氣走動了。”
“那是誰把她送進來的?”傅辰問道。
是誰?當然一開始都是沒人注意的,隻是從人群中有人謠傳說這田氏身份高貴,是七殿下的側妃,但是總有人把她送過來,她好端端的在別莊,有誰有這個資格能把她丟到這裡來。
兩人對視一眼,同一時間想到了,邵華池懊惱地擰著眉,居然忽略了最重要的事!他出現在黑血區沒問題,田氏出現就不正常了!他本來隻是打算先看一眼傅辰是否醒來,再去處理田氏,也不過是一眨眼功夫,居然出了漏子。
掀開帳篷門,大步向前,找到了松易一行人,卻沒見到田氏。
“田氏人呢?”邵華池拉住松易。
松易沒想到剛才還隨便把人丟出去,好像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的模樣,才一轉眼功夫,殿下就要找人。
“這……我們把她拉開敲暈後,就放到那兒了。”田氏實在鬧得太厲害了,他們幾個士兵都是男人,無論怎麼說也是男女授受不清的,再加上田氏的身份,他們不敢用力,又怕她再去找殿下,隻能將她先打暈。
松易指了個方向,邵華池望過去卻根本沒見到田氏的身影。
松易也是活見鬼的表情,“人呢!?”
不明明剛才還在嗎?
邵華池目光一頓,看著黑血區入口似乎正在進行人員調動的士兵,事情大條了!
田氏果然如他所想是誘餌,是刻意放到這裡的。
他太大意了,隻是心神失守片刻,竟然就忽略了這樣一個關鍵!
本來呂尚就是打著故意把田氏放到黑血區的算盤,既然確定瑞王和七殺還在城內的話,那麼就能引人過去救,瑞王總不會丟下他的寵姬,他隻要派人關注著就可以了,但是經過田氏這麼一鬧。
想必等邵華池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派兵包圍了黑血區唯一的入口了。
而事實上也是如此,在田氏喊出邵華池名諱的時候,就已經有呂尚派的人聽到了。
整個黑血區在那時候就變成了一個被他們封閉的牢籠,隻進不出。
而那些侍衛也是機靈的,哪怕被傅辰去掉了其中最精銳的部隊,但裡頭還有一些普通士兵也同樣是扉卿教導出來的,不乏還沒高升的人才,他們沒得到呂尚的命令,也不確定瑞王是否在這裡,當然暫時不會動黑血區,隻是將這裡封鎖起來罷了。
黑血區本來就是個被關押的地方,哪怕唯一的出口被封鎖,裡面的人也察覺不到。
而在封鎖的同時,就已經派人去通知了呂尚,而剩下的人又把昏迷的田氏給悄悄帶了出去。
當呂尚看到昏迷不醒的田氏,沒有絲毫憐香惜玉,現在非常時期,他可不是那些要了美人不要前途的色胚,讓人把田氏給潑醒了。
田氏湿漉漉的醒來,還分不清狀況,當看到呂尚的時候不亞於看到魔鬼,她自然記得自己得病後被此人威脅的恐怖畫面。
哆哆嗦嗦地回答著呂尚的問題。
“我聽說,你在黑血區看到了瑞王?”目光幽深看著她。
“是,我看到他了!”說到瑞王,田氏還是激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