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易冷笑,不是怕死又是什麼?也不想想沒了殿下,她們又算什麼!
晉成帝倒是下旨派了田氏過來照顧自己的兒子,到底對一直寵愛的兒子他還是關心的,燒別人行,但燒自己兒子可就不行了,聽說那女人已經尋死膩活在趕來的路上了。
幾人還沒離開,卻遭到了阻止,卻不是傅辰的人,反而是那幾個才認識沒多久的暗衛。這群人原本也隻是聽命罷了,但傅辰能夠不計較己方還是別的勢力,給他們種痘,他們就不能讓傅辰白白去送死,那幾個州已經完了,陛下既然下了絕殺的命令,他們帶人去找七殿下就是送死!他們決定貫徹殿下當時的命令,送傅辰到最安全的京城,不顧一切保住傅辰的命。
傅辰也不激動,甚至依舊沒有什麼波動,隻是認真地看向跪在自己面前請了死命的一群暗衛,“我不想死,我相信你們也一樣,你們若是覺得危險可以自行離去,事後我也會給你們妥善,絕不會讓他怪罪你們,但這一趟,我是要去的,他不應該死,哪怕死也不能死在這樣的詭計之下。”
天花不是突然出現的嗎?是詭計,誰的詭計?
傅辰這話隱藏的含義似乎代表著某種驚天陰謀,但這時候疑惑隻是一閃過,也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見傅辰的決絕,心知已經勸不住了,他們卻沒有人離開。
既然天花他們也不會得,連傅辰都不怕死了,他們也不是孬種。
傅辰選了一批人跟隨自己,其中薛睿要帶著剩下的人馬先去京城,必須要有他信得過又能力超絕的人在京城控制局勢,符合條件又對京城足夠熟悉的人隻有薛睿。
見薛睿帶上人頭也不回準備離開時,青染忽然策馬追了上來,“薛睿,等等。”
薛睿心髒狠狠一震,握著韁繩的手有些僵硬,“什麼事?”
其實青染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的背影會喊住他,而在馬車裡一個女人的頭探了出來,正是邵華池送給薛睿的那個女子,那些梗在喉嚨裡的話盡數吞了回去,將身上的蠱蟲瓶子交了過去,“幫我帶給烏仁圖雅。”
薛睿嘴角抿了抿,接過瓶子就一馬當先離開。
而傅辰帶的人裡面還有青酒,他總覺得這個小孩運氣不錯,自保沒問題,帶上說不定有意外效果。
為了照顧傅辰的眼傷,他們雖然已經加快速度,但依舊花了小半個月,這個時間裡傅辰也讓青染給松易等人種了痘。
到了闌州外圍,黑煙翻滾到上空,土地上覆蓋著黑色的焦草,黑白相間的骨架到處疊著,是被集體焚燒的,時不時還能見到一些不知活著還是死了的人坐著、站著在這片荒地上,裡頭甚至還有長著痘瘡的人朝他們撲過來,都被直接解決了。
Advertisement
這些瘋狂的人,已經沒有了理智,他們絕望的情緒影響著周遭的環境和人。
來到闌州最重要的關口,寶宣城。
這也是三座州中最重要的一座,從李皇之前在這一片區域的布局來看,突破了寶宣城,等於為他開啟了霸圖之始。
他們來的時候已經晚了,那道焚燒的命令已經到了寶宣城,甚至貫徹實施了。
現在不知道城內的情況,他們無法做出更多的決定。
哪怕有地鼠也於事無補,地鼠挖地洞需要時間,在對城內地形不了解的情況挖掘,不但花費時間,還有其他致命的危險。
城門口,出現了一群用黑色粗壯鎖鏈鎖著的人們,他們不斷敲打著城門,拍打的滿手鮮血,嘶啞的喉嚨殘破,跪的雙腿已露白骨,裡面卻沒有回應,他們就是下一批要被焚燒的人了。
天花的潛伏期一般在三到四天之間,有些人暫時沒有症狀,或是症狀不明顯,是有治愈的可能性的。
有不少人還穿著麻布白衣,是因太後崩了,舉國同哀,不過出了這樣的事,好些人對太後的死居然鼓起了掌,死的好,這樣的皇室還不如通通死光了!當年的晉太祖留下的偉業,已經變得腐朽不堪。
這樣腐爛的生活,他們活著還有什麼盼頭!
從幾個暗衛調查結果來看,裡面還有一部分根本沒有被傳染的健康人,也在焚燒的行列中,從他們口中也知道,瑞王已經被二皇子的人保護起來了。
當然,與其說這是保護,還不如說是扣押。
並放出話來,如果再好不了,他隻能忍痛焚燒了他,哪怕是自家兄弟,但是皇命難違。
兄弟,什麼兄弟,就是原來的二皇子都不是個東西,你一個冒牌的又算什麼!?
哪怕見慣了李派的人做法,傅辰也對他們的無恥嘆為觀止。
除了這座城,另外幾座被感染的城市裡的百姓也都在依批次焚燒,活下來的人們對於晉國皇帝的仇恨已經達到最高點,但之前參與暴動的民眾早已被鎮壓,隻是這樣的鎮壓不是百姓沒有怨氣,而是怨氣在積攢,待某一天徹底爆發。
原本一座幾萬人口的城如今隻剩下幾千人了。
二皇子早就出去“避逗”了,現在城裡的都是晉國的將領。
如同扉卿他們所料的,晉國人正在自我毀滅,要不了多久,這座城裡的人會被一批批地殺死,成為真正意義上的空城。
李派甚至不用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這幾個最重要的州。
闌州是整塊西北五個洲最重要的交通、商貿、運輸樞紐,破了闌州,晉國根本抵擋不了戟國的大軍。
其中寶宣城又是其中的關鍵,而現在他們要進城,卻毫無辦法。
傅辰找到了青染,她與幾個手下有特殊的留信號的方式,“給禿鷲帶消息過去,就說……七殿下已經痊愈,想辦法讓那個人知道。”
那個人,就是傅辰所知道的新二皇子,這個人的真實身份也是數字護衛團的一員,他的編號甚至在阿一前面,叫零號。
在採石場親手解決了真正的二皇子,傅辰就派了專長是細作的禿鷲潛入零號身邊,之後那五年在戟國死了三個,禿鷹卻一直沒有出事,在知道另外幾個伙伴被李變天的人殘暴凌虐致死後他更沉靜了,幾乎完全成了零號身邊的利爪,這些年傅辰讓他按兵不動,直到此刻,關鍵時刻用上了。
但這樣來回的路程依舊有時間差,現在松易等人開始發燒,種痘的效果起來了,身體正是虛弱的時候,戰鬥力比原來還不如。去通知禿鷲,等人來是需要時間的,他們最寶貴的就是時間。又在城外等了一天一夜,親眼看著那群被放到城外的人,被火點著,有的人身上的膿瘡一碰到火就燃燒地越發厲害,猶如助燃的容器,瞬間整個人都被點燃,就像是十幾個火團在風中起舞,悽厲的慘叫聲不絕於耳。
那一幕幕深深镌刻在每個人的心裡,他們就這樣看著那群人慢慢歸為地上的黑骨。
一個晚上,沒人入睡,沉默到天明,就算他們非常困頓,但空中的焦味與吹來的焦土碎屑,似乎都在提醒著他們什麼,這裡曾經發生了什麼。
無須言語的震撼以及憤怒,對當權者的憎恨,哪怕是外人看的都無法忍受,何況是親身經歷這一切的民眾。
這次新放出來的百姓卻與上一批不一樣,他們口中罵的人換了對象,全是針對瑞王七殿下的,什麼難聽的,詛咒的,謾罵的都一股腦兒的上來了,他們已經不想活命了,什麼話都往外蹦,傅辰派人就近收集才知道事情原委。
“他們讓殿下做了替罪羊,居然說殿下下令之所以要焚燒這些屍體,是要為也得病的他祈福,隻要殿下一天沒好,他們就要不斷的祈福,而其中還有不少健康被隔離在外的百姓也一樣需要誠心祈福。”這是要引起民憤啊,沒有人能夠接受這樣慘無人道的政令,是活生生在逼死這些城裡的百姓。
聽到這裡的松易火冒三丈,“我們出來的時候,殿下已經神志不清了,怎麼可能下這樣的命令!再說這幾年殿下是怎麼對待這些百姓的,凡事盡心盡力,那麼多皇子,有哪個像他這樣愛民如子的!?他們怎麼能,怎麼能……!”
氣得太狠了,松易都罵不出什麼話,那是心寒也是心痛、悲傷。
誰又不知道這個事實呢,但沒有百姓會信這個,他們隻相信自己親眼看到的。
邵華池用那麼多年積累的好名聲,隻因這一次事件就會毀於一旦,哪怕最後僥幸活了下來,並且還能逃出零號等人的暗殺,也沒有能力再堵住悠悠眾口,沒有人會相信他,當權者哪怕為了政權穩定性考慮,也會讓邵華池成平息民憤的工具。
無論是哪一條出路,對邵華池來說都是死路。
他甚至還不如現在死了,不用去面對活著的一切。
這就是李派人的做法,堵住所有的退路,讓你無路可退。早在當年扉卿發現七皇子裝瘋賣傻後就派了死士過來,最後陰差陽錯那死士在臨死前卻把譴族的血液種在了自己身上,那時候他們就對七殿下下了殺令,更何況是現在。他們不需要一個計劃外的皇子,這樣一個對李派沒多大用處又蹦跶起來的皇子,沒有活著的價值。
但誰能想到這個皇子偏偏生命力頑強,硬是撐了下來。
這麼多年,李派人都沒有找到恰當的時機和辦法,幾次暗殺也均被人打斷,隨著邵華池越來越受到民眾的愛戴,要讓他輕易的死去幾乎成了不可能的事,直到西方大陸爆發了天花。
一系列環環相扣的計謀才算定了下來,邵華池需要死,但要死的“有價值”。
他不是很受愛戴嗎,那麼就讓他看看那些原本喜愛他的百姓怎麼對他恨之欲死的。
沒人希望邵華池痊愈,當權者不希望,健康的人不希望,李派的人不希望,甚至連百姓都不希望,他的部下也有一部分叛變了。
這事的結果就是李派兵不刃血解決了三個關口,帶起百姓仇恨當權者的情緒又順帶把瑞王也一起埋葬在這裡了,他們隻需要幾次引導,就能達到所有的目的。
松易那些彪悍的大漢,自然想通了事情的嚴重性,這根本是死局,不由得落下了男兒淚,青染等人本來就是邵華池的部下,自是不必說,另外幾個本來與邵華池不熟,但後來一起經歷了吊橋廝殺,地下等待,機關室生死與共過,當做自家兄弟,不然也不會一聽到他們主子出事,幾乎沒什麼人勸阻傅辰,他們能明白公子為何要冒死前來的心情。
這時候也是被哭聲被感染到,哀戚了起來,潸然淚下,一群人窩在一團靜靜的絕望著,他們就像那些城外的百姓一樣,同樣憤怒卻束手無策。
他們這樣一群人,就是合力在一起,也無法攻城。
這時候,傅辰的面無表情就顯得格外突兀和冷血,他臉上沒有哀慟,找到了地鼠,看著他的挖掘進度。
灰頭土臉的地鼠從地洞裡鑽了出來,“主子,這裡的土質很松,可能時間要長一些。”
“我沒時間聽你的理由,告訴我結果,最快需要多少天。”
“至少還有七天。”按照這裡的土質,隨時會出現坍塌,他也不想自己被埋在地下。
更何況地道不是他一個人走,是他們那麼多人,每多一個人,地道就越是多一份坍塌的危險,這裡的土質是他見過最差的。
“我就隻給你七天,七天後你必須找到一條相對安全的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