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足夠多的藥物,其中一個兄弟感染而死,那屍體放在這兒已經有些發臭了。
眾人忍著哀傷,最後還是選擇在原地挖了坑,就地埋了他。
哪怕餓得眼前發黑,也沒有提出要吃這個人的血肉,哪怕他們知道若是吃了,至少也能再撐很多天。所有過程都顯得簡單而莊重,埋好後,對著這個小土丘跪了下來,至此,這兩兩支隊伍不分彼此。
當所有人喝完水,邵華池才用那最後的水潤了潤唇,把剩下的水保存下來,如果外面挖出來的小洞再一次被埋掉,這就是剩下的希望了,邵華池不得不未雨綢繆。
現在唯一慶幸的就是,整整三天,外面都沒有動靜。
沒有壞消息,那就算是好消息了。
其他人看到邵華池依舊沒有喝水,知道勸說他沒用,卻是全部看在眼裡,青染也漸漸明白,為什麼隱王能讓那些受傷的士兵願意為他甘願以那麼痛苦的方式犧牲自己。
朱儒給了邵華池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在找水的時候,他發現第一次坍塌的那邊的洞穴似乎已經通了一半,以他的身形,可以嘗試鑽出去。
這天扉卿也準備離開,甚至喊上了李遇,他知自己已經大限將至,能撐過這五年已經是奇跡了,他快要油燈枯竭了,能撐著來到西北捉捕七殺,算是耗盡最後的力量了。這天起來,看到枕頭上掉落的白發,隨手一扯就是一把把的,扉卿把自己剃了頭。
當傷養的差不多了,李遇出門的時候就遇到了剛剛成了和尚的扉卿。
李遇的眼睛自然看不見,當然不知道扉卿剃了頭,但是在清晨的時候,他曾和身邊人闲聊,說扉卿要了剃頭刀,那麼就容易猜測到了。
他需要收集比以往更多的信息以及盡可能少的出屋子,借口養傷,避開過多的人群,才能最大程度免除懷疑。
“扉哥,你這是要出家?”這個應紅鑾的據點還有些沒毀壞的,他們也暫時在這裡整頓,順便觀察機關室的動靜,不過整整三天過去也沒有任何有人的跡象,所有人都知道,下面那群人,大約已經死的透透了。
這時候李遇拿著剛剛喝完粥的空碗,大驚小怪看著扉卿。
要知道除了剃度,無論男女都不會隨便剪頭發,這是不孝,影響名聲。
“李遇,同我離開。”扉卿簡單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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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遇閃過一道了然,“你是要準備……”
扉卿點了點頭,還魂術的成功率再低,他都想要試試。按照命盤的推演,七殺星的降臨就是通過這等逆天的方式,既然有人願意為七殺舍棄九十九世的帝王之命,那麼為什麼他不可以嘗試這個渺茫的機會?
第176章
對於李遇, 扉卿還沒有信任到能夠讓其全程督查儀式的程度。
但比起像是數字護衛團那些武將,無疑李遇這樣的謀士更貼合扉卿的品位, 再者原本最適合的休翰學、陸明都死了, 現在無人可用,既然主公認為李遇是最適合幫助自己的人,那麼他還有什麼好疑慮的。
李遇考慮了一會, “這個沒問題,我親自監督也放心一點, 省的出現什麼應付不了突發狀況。不過,為了萬無一失, 我想還是選個你認為最安全的地方最好。”
這說的也在理,扉卿自然同意,要是中途被打斷可就前功盡棄了, “嗯,我先做準備, 隨後我們就出發。”
“可以, 不過我需要再留下來一段時間。”
“怎麼?”扉卿奇怪問道, 李遇初來乍到, 難道在這裡還有什麼事不成。
“我擔心還有漏網之魚,你給我留一隊人馬, 我想帶人再四處看看, 把這尾巴掃蕩幹淨才能安心。”李遇是由李變天親自教導,很多時候做事風格和說話方式都與李皇有些像,這種一絲不苟的精神學得也是十成十的。
李遇說的事也是扉卿原本比較擔心的, 若不是身體難以維繼,他定要親自等到七殺落網,應該說這裡沒有人比他更不想放過七殺等人,現在差不多解決了依舊難消心頭之恨。不然他也不會留人在這裡待一個月再進入檢查,現在李遇主動願意承擔此事,自然再好不過了。
李遇自願留下所有人樂見其成。至於扉卿想找一個合適的還魂人就不容易了,不過李遇看扉卿的模樣,應該是早就想好了人選了,這也不是他該操心的,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所有信息。
這邊,阿一和阿四也帶著第八軍分成兩隊人馬,一隊與“二皇子”匯合,一隊進京,阿一不告而別,阿四卻是一句沒解釋,當李遇送阿四離開的時候,疑惑地問道:“阿一哥怎麼先走了?”
阿四有點尷尬,想到阿一的態度,再看看李遇那純粹擔心的模樣,就覺得臊得慌,阿一你看李遇因為我們幾個的關系對你不但沒有一點芥蒂,甚至還那麼關心,無論如何這份真情你怎可將之想成虛假的蒙騙?這不是寒了李遇的心嗎?
“你知道主公的計劃已經在最後階段了,他要去欒京做安排,等你和扉卿一起來匯合,就是我們攻城的時候了。”阿四交代道。
“李遇明白。”李遇冷肅著臉點頭。
阿四噗嗤一笑,“不用那麼認真,天塌了有高個頂著,阿四哥不會扔下你的。”
這是阿四的承諾,如果沒有意外,也許這個承諾會一直執行下去。
說完,阿四就帶著人踩著馬蹄離開。
那聲音,卻像是一種號角。
待這裡的事告一段落,隻剩下李遇一人鎮守,短短幾天完成了從被抓來的俘虜到主人的蛻變,但他卻絲毫沒有輕松的歡愉感,隻有疲憊和麻木。他帶著人在這附近崖上崖下隱秘尋人,隻希望能出現那萬一可能。
即便他知道,換做是他自己,都可能無法在這樣連環陷阱的情況下帶著那麼多人安然無恙。
又尋了一天一夜,依舊毫無所獲,傅辰面上紋絲不動,內心卻像是漏著風,冷氣亂竄。
武器庫內,朱儒也花了整整一天收集到了滿滿一壺水,將之交給邵華池。
他身上背著捆好的繩子,就是傅辰為了到崖底用過的那條,看著所有人望著自己的信賴眼神,朱儒覺得自己身上充滿力量,一直以來他都是個沒存在感的人,這還是第一次被委以重任。
“若是出不去,就不要勉強,及時退回來。”邵華池交代道,他自己也沒想到曾經救下的小侏儒,這時候卻是發揮出了最大的作用。
“殿下,我會盡我最大的努力。”一定要找到出口,如果他找不來援軍,這裡的水支撐不了多久,他們依舊會被埋在裡頭。
朱儒離開了,邵華池等人再次圍在一起,等待著希望。
他們有的為了省下力氣,靠在牆邊休息,有的在敘舊,還有些親衛特別好奇傅辰手下人的特長,互相探討著,儼然就像一家子出來的。就在這時候,青染走向邵華池,態度極為恭敬,“隱王大人,不知可否單獨說幾句?”
邵華池淡淡看了她一眼,似乎在預料之中,兩人站了起來,朝著武器庫外的那條長廊走去。
當看不到其他人了,青染忽然跪了下來,匍匐在地上,看模樣似乎是羞愧難當,死死不願抬頭,“奴婢叩見瑞王殿下。”
五年了,邵華池也從七皇子變成了七王爺,稱呼上自然也不再是曾經的。
“多年不見,青染。”邵華池毫無波動地說,對於這個當年詐死離開的屬下的出現一點都不驚訝,顯然早就知道了。看了一會,青染還是那樣恭敬,恭敬?知道他身份的又有幾個不恭敬,特別是瑞王本就是晉成帝最寵愛的兒子的前提下,但心裡呢,叛變的依舊叛變,虛偽的依舊虛偽,想了想又覺得在乎這些的自己挺無趣,他現在已經明白隻要有足夠的實力,這些都不重要,“這算是你的懺悔嗎?”
其實青染本來隻是猜測,心中雖已肯定了八分,但依舊希望這不過是自己的幻覺。剛才過去更多的是試探,當邵華池完全沒有否認的回答,八成就成了十成。
“奴婢……不悔。”但卻是羞愧的,當年的事的確違背了她心中的道義。
也許一開始跟著傅辰,是因為夙玉的關系,但後來她是真心想跟著那樣一個天縱之才的男人,那個人似乎生來就帶著令人臣服的氣息。
邵華池冷哼,“當他的人久了,連說話都硬氣了,不錯。”
“您是什麼時候知道的?”知道我帶著人,離開了您,如果早知道,又怎麼可能放任我們那麼久。
青染語氣不確定,透著些許心虛,她可以對著任何人理直氣壯,但除了一個,那就是面前這位前主子。
“你離開後沒多久。”邵華池似乎有點不耐煩,他能容得下夙玉、青染,純粹是傅辰的關系,若是換做別人,哪裡還能蹦跶到現在,當年青染帶走的人,可以說斬掉了他最重要的臂膀,幾乎斷了他在宮外的出路,這筆賬,總有算的一天,“到了他面前,我想你應該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奴婢隻想知道一件事,若是您能答疑,奴婢就守口如瓶。”這是她當年欠下的。
邵華池受不了她的婆婆媽媽,眼底一沉:“說。”
“您跟蹤了主子那麼久,是為了當年的事,要解決主子嗎?”現在回想起來,隱王就是邵華池,讓他們一群人日夜勞頓尋找隱王藏公子的地方,尋找傅蓉的下落,那根本就是隱王的遊戲吧,那麼他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
邵華池簡直氣得笑了出來,“這些年你光長了年紀,腦子卻是生鏽了。本殿花了那麼大的代價,帶來的精兵死的死,傷的傷,自己都快被燒死就為了整治傅辰?我大費周章就為做這麼件小事?”
這才是我最奇怪的,您根本沒有這樣做的原因。
那您想要的,又是什麼?
什麼在您眼裡才是大事?
兩人算是不歡而散,之間的關系也是尷尬,青染隻能肯定一點,那就是隻要他們不主動招惹,邵華池是不會動他們的。
因為要動,早就可以動手了。
青染也信守承諾,至少在傅辰面前不會主動拆穿隱王,但若主子自己看出來就不關她的事了。
當兩人回來,其他人看他們的眼神都有些曖昧。
一男一女,單獨出去了那麼久,難免惹人非議。
恨蝶與青染最是熟悉,坐了過來,拉著青染,“怎麼回事,你找隱王說了什麼?怎麼那麼久,不會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