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您在西北的勢力?”有親信問道。
“隻要二皇子得了皇位,區區西北能奈吾何?”
西北,自然是邊塞關卡,隻是如今七殺出手打亂他的步驟,沒了暗線的他在那一片區域就猶如斷了翅膀的鳥,無論是西北的局勢,還是傳遞消息都比以往難了百倍。七殺用殺雞取卵的手段逼迫他放棄了西北的利益,轉而將重點移到京城。
無疑,七殺這一招是明招,他生生吃下了。
但隻要七殺動了,他在西北剩下的人手定然能察覺到端倪,予以反擊。
忖度片刻後白皙有力的手指朝著那兩個不可疑名單上的名字滑了幾圈,“再補兩個名額,特別注意這個李祥英和傅辰,如果來不及將畫像送回來,隻要看到畫像上的人,殺無赦。”
殺無赦,遲則生變。
換位思考一下,如若七殺面對他,恐怕也是一樣的想法。
為傅辰解了穴,邵華池幾個身法就快要追到劫持葉惠莉的人,兩人一前一後越來越近,這些年邵華池除了上戰場外的時間,幾乎全沉浸於兵法及武學中,讓自己忙得沒時間去思念,將對那人的所有感情都掩埋之,他不會給自己都看不起自己的機會。
那逮人見邵華池身手如此了得,也是心驚無比,再不走那男人的凌厲的攻擊就要過來,堪堪躲過男人劍鋒,如果他反應慢一拍,就有可能直接被砍了頭。
這麼下去,要不了幾步就要被追上了。
將手中已經昏迷過去的女人拋向邵華池,一溜煙就提速逃竄。
接過葉惠莉,邵華池的速度放慢,再回頭看哪裡還有逮人的蹤跡,冷哼一聲,便往原路返回。
隻要此人在西北活動,就不可能不被隱王的人手發現。
邵華池知道他隻要願意多花一點時間,就能追到那逮人,可一想到傅辰還在上頭,分別五年他現在不想離開那人半步。
邵華池幾度快要暈厥過去,背後的傷太重,並沒有及時包扎,此時他的體力在迅速下降,不由加快了步子。
Advertisement
空中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和爆破後的硫磺味,飄散著粉塵和霧氣,煙霧嫋嫋,滿地灑落著殘肢斷臂,幾個大大小小的坑裡是重傷的人,血液幾乎浸染了這片土地。
邵華池看著還剩一口氣的幾位管事,心髒突突地跳,呼吸急促起來,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原本傅辰躺著的地方早已人去樓空,那個地方還滴落著幾滴新鮮的血液,他好像聽到了血液撞擊的咚咚聲,埋於肌膚淺層下的經脈微微鼓起。
受了重傷的幾個管事抬頭,就看到不發一言的男人,男人似乎在克制著什麼,顯得有些猙獰,那平凡的容貌上忽然生出無法直視的氣息,似乎此人天生就該高高在上。
“還活著的,都起來。”鋒利的幾近喋血的聲音,嘶啞而冰冷。
因為疼痛,他忍不住彎下了腰,倒抽了一口氣,又重新站了起來。
正想要說話的幾個管事,在看到那雙充血的眼時,幾乎反射性地問:“你……是誰?”
原本有犀雀,那麼就有可能找到七殺。
但所有在西北養著的犀雀,被人一把火全燒沒了,現在抓到七殺,要證明其身,隻有最古老的辦法——拷問。
把人從泰常山帶出來後,並沒有把他立刻送到戟國,如若任何一個可能是七殺的嫌疑之人都送走,那麼李皇還不得忙死,也不需要如此無能的屬下。
當務之急,他們必須首先確認此人的真實身份。
之前在泰常山下騎馬女子,看到被鎖在木架上的青年依舊未醒,出了地下牢籠,身旁護衛就報道,“大人,我們在他身上找到了一樣東西。”
此物實在不是能等闲待之,這居然是一塊令牌,還是隻有李皇親信的人才能擁有的。
“他身上怎麼會有這個東西?”女子發現了不同之處,親信的令牌是精鐵,通體黑色又加入了其他金屬,在陽光下能反射出金光,這是模仿不了的,眼前這塊隻是被塗成了黑色,“不對,這是仿冒的!”
在回到晉國之前,傅辰就將身上屬於李遇的令牌交給薛睿,而後自己身上帶的是這塊仿冒的令牌,為了應對可能發生的意外,隻是就連他自己都料到那麼快就派上了用。
“目前整個西部,擁有這塊令牌的隻有五個人,休翰學、陸明、我、扉卿大人和……李遇大人。”這個級別,幾乎都是親信。
“大人,您的意思是……”
“休翰學和陸明死因不明,他們的令牌已被回收,我的令牌沒有用過,扉卿大人本身就是比令牌更好的存在,能隨身攜帶令牌,隻有剛剛來到晉國的李遇大人,裡面的人肯定見過李遇大人,如果隻是一塊仿冒令牌,讓工匠趕工隻需要七天……”閉著眼,女子緩緩分析道。
“那李遇大人,難道被他們抓了?”
“生死難料,出了羊暮城,李遇大人就失去了蹤跡,他的職位除了扉卿大人外,無人能指使他,他不與我聯系也是正常。”女子的聲音透著一抹事不關己的冷意,若不是大家都為李皇做事,她真是樂見其成。
下屬聽出了女子語氣中的譏诮,自然是對李遇對他們的忽視感到氣憤,這樣一個靠著諂媚功夫直接近了李皇身邊的人,沒人看得起,但誰叫李皇就是看中他,甚至直接空降在他們所有人頭上,要說不服氣是必然,不過現在嗎……
一個被人抓起來的李遇,真是無能,如果她運用得當,說不定能得到意想不到的結果。
“先不要上刑,李遇若是在那兒,我們不能動他。待會,我親自審問此人,肉體的折磨才是下下策。”
傅辰醒來的時候,周圍格外寂靜,有人的呼吸聲,還是兩個,另一個如果不是傅辰刻意關注也許發現不了。
他被掛在木樁上,雙手雙腳都被綁著,全身用不出太多力氣,猶如一塊死肉。昏迷前的記憶還刻在腦海裡,留下的隱痛依舊孜孜不倦地提醒著他曾經被如何對待,哪怕現在還在無意識的落淚。
心像是被壓著千斤巨石,艱難撕開眼皮,果然,什麼看不到。
這是與閉眼完全不同的感受,視線中所有物體都消失了,隻留一片空曠的虛無,那樣的感覺能讓任何人崩潰,心理防線無線趨於負能量,剛睜眼的時候是最適合談判的。
眼前像是有一團黑色濃霧,暗無邊際,好似深不見底的暗夜深海,黑色並不是最恐懼的,恐懼的是這團黑色裡隻有自己。
這時候的犯人心理罪脆弱。
“中了迷香能醒的這麼快,我還以為至少要一日。”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心情好說不定能放你走呢?”
傅辰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樣,猶如被釘在原地的耶穌。
“你幾年前是否有到過欒京,參加了當時的國宴?”
“這些年,你有出現在蔭突邊境吧,比如烏鞅族聖子?”
……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至少也讓我知道為何把我毒瞎吧,我的確幫了泰常山上的人,但那是六皇子派我來的,為的是有在京城有一席之地。”傅辰透著怨恨和冰冷的怒火,“無論你們什麼目的,馬上治療我的眼。”這是最需要的臨場憤怒。
也許因為被下了藥,他的憤怒看上去很綿軟。
“與其想眼睛的事,還不如想想自己的命能不能保住吧,我現在輕輕一刀,就能讓你見閻王,這裡可不是你的泰常山,命令我?你別不識抬舉。”冰冷堅硬的刀柄擱在傅辰的脖子上,他似乎很快冷靜下來,抿了抿嘴,不再開口。
女人身邊坐著測謊人,這大概是歷史上最早出現的測謊專家,他在傅辰的手腕上綁了一根紅線,測試此人在剛才一連串炮竹似的話中,是否有特別的反應。
其實這是比較有科學依據的測試方法,雖然簡陋,但卻幫他們抓到了不少細作。換做任何一個人,醒來後全身都在痛,眼睛還瞎了,又換了地方,幾乎都會在崩潰下被人沒有任何思考的狀態問了那麼多與自己息息相關的事,哪怕不崩潰,神情也不可能毫無端倪,武功再高強的人也不可能控制的了自己的脈搏。
女子看過來,測謊人搖了搖頭,無異樣。
也就是說,這個男人真的不知道她在說什麼,隻有在遇到與自己無關的事時,才會如此。
“我們來說點故事吧。”女子並不提眼睛,她們知道,男人的眼睛已經沒救了。
但她自然不會說出來,給自己倒了一杯茶,邊淺飲著邊笑著說如何折磨每一個他們覺得是七殺的人,比如傅辰曾經親眼看到的蝮蛇、刀疤等人的行刑現場,殘忍無比。
這測謊的辦法,還是傅辰根據李變天的想法,提出來的。
哪怕他看不到,也能感覺到,除了女子外,另一個一聲沒吭的大約就是測謊的人。
隻要他有任何異樣,等待他的可能是比之前那些人更殘忍的酷刑,讓人生不如死是他們最拿手的手段。
之所以現在先禮後兵,一是不確認他是不是七殺,二是他們想要一網打盡,三是他懷疑和他身上不見的冒牌李遇令牌有關系,四是也許她在等……
女子說了很久,卻發現掛在上面的男人,在剛才的憤怒過後,似乎已經意識到自己的處境,顯得很冷靜,沒有任何反應,按理說她提到的名字,都是七殺的心腹,不可能沒有絲毫反應,至少也會憎恨或者害怕的情緒,哪怕掩藏再好,都不可能找不到破綻,作為一個刑訊老手,她很了解這些犯人的些微反應,再加上還有專門測謊的人在身邊。
隻要有一點點,就足夠她確認不少信息。
她不知道的是,面前的男人這五年來刑訊的人數比她還多,知道自己什麼樣是最大能保全自己的辦法。
女子滔滔不絕地說了不少,原本的篤定也開始動搖。
面前的男人,是真的毫無反應,就好像完全不認識她口中的人,如果說唯一有的細小反應大概就是疑惑,好像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說那麼冗長的廢話。
此人不是天賦異稟就是真的一場誤會。
揮手讓測謊人先離開,應紅鑾還是打算將此人先給扉卿看看,隻是扉卿還在處理休翰學等人死後的勢力安排以及犀雀死亡的事,要過來至少還要幾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