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些才幹,走商路太屈才,不如留在我身邊,施展你的才華,我保你後半生衣食無憂。”邵華池一字一頓說了出來,擲地有聲,這是他的底氣,一個擁有實權的王爺早已不是傅辰記憶中的受辱皇子了。
邵華池隱藏在衣袖中的手掌卻緩緩收攏,好似要抓緊某樣東西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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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辰並沒有馬上答應邵華池,邵華池也不逼他,反正人在他手上,心急的話獵物可是會跑的。
剛才浴桶裡下藥的搜身實在給傅辰太過深刻的印象,邵華池看上去並不像之前說的懷疑他是細作,沒有哪個細作會需要主帥親自驗身,還是用的如此坦誠相見的方式。
他看上去更像在確認什麼,而且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不然直接讓羅恆來就可以,何必選擇自己親自動手。
傅辰首先排除邵華池能發現自己是傅辰的可能性,換了他是邵華池,看到“傅辰”的第一眼,不管懷疑不懷疑,也許都是殺了再說。至少絕不可能是敘舊,不說那次毒針和後來的追殺,就說他後來報復性地帶走了青染等人,那可是邵華池最強的一支隊伍,他要是邵華池在懷疑的瞬間就會先斃了對方,他哪裡還能蹦跶到現在。也許自己的想法從一開始就進入誤區,邵華池也許不是在看他是不是細作,而是懷疑他是太監?
仔細回想邵華池之前說的,“是誰把你派到我身邊來的”,這話裡有話,再看他是從戟國出來的,關鍵點還是沒被看到刮胡子,如果邵華池通過某些渠道知道戟國的李遇不在皇宮,那麼他來救自己等人,真的還會是巧合嗎?
邵華池皇子的身份自然會比常人敏感,或者真的發現了什麼?
事不遲疑,越是待在邵華池身邊,越是危險,他決定今晚就研究那屬於犀雀的印記,然後盡快脫離這個隊伍。
在和羅恆一起休息的時候,傅辰無意間發現被邵華池撞到的那面牆上脫落後,下面居然還有東西,那裡好像雕刻著什麼,很精致的牆面藝術。
這件事當然不可能瞞住邵華池,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對方的監控中。
邵華池聽聞了此事,也看到了在牆壁下的石雕,哪怕因為年代久遠,也依然能感受到密萊國的神秘。帶了幾個親兵像是揭開面紗一樣,刮去最上面掩蓋的那一層土,把那張鋪滿整塊牆面的雕刻給完全顯露了出來。
與寺廟大堂裡的站立老鷹居然是一個系列,隻是這裡的是隻飛翔的老鷹。
一群親兵都在檢查這面牆的古怪部分,以為有什麼機關,但卻發現那好像隻是密萊國的人想雕刻出這樣一幅老鷹圖而已,這是他們國家的文化遺產。
傅辰見這些士兵找了幾個時辰,外面天色已亮,但還是一無所獲,也在懷疑是否是自己太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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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士兵當然怨氣衝天,這個王大,就因為他發現了一塊牆面雕刻,就非要說這裡有機關,這座荒城裡雕刻品多的是,哪裡這個就有古怪了,真是沒事找事。
他們都一晚上沒合眼,不眠不休的地就在這裡研究雕刻品,真是見了鬼了。
要不是主帥邵華池一直都站在那兒,看著他們的進度,他們怎麼都不可能聽從一個商賈的遊戲之言。
傅辰可不管他們想什麼,與士兵們試過各種水淹、火燒、挖鑿等方法,但這面石雕紋風不動。
他仔細回想在烏鞅族看到的那個水牢入口,那是一個圓形的凹陷的眼,眼……
傅辰看向老鷹的眼,是它。
邵華池見傅辰有所異動,雕像般的絕美容顏上一掃疲憊,跟了過來,湊近傅辰,輕聲詢問:“怎麼了。”
“這顆眼睛有問題,它……”傅辰專注在那老鷹石雕身上,並沒有發現靠得過近的邵華池,“果然,那顆眼睛上有個凹洞。”
這個機關和之前那個是相對的。
那麼用的方法應該也是有關聯的,他想這個制作機關的人,應該是個相當有個性的人!
“王爺,不知能否借一下您的佩劍?”他的匕首在之前的攻擊中,被邵華池“沒收”了,作為攻擊皇族的證據以便日後算賬。
邵華池挑了挑眉,他還沒說什麼,另一邊的羅恆卻直接要開口拒絕,他剛準備說話,就被邵華池一個鋒利如刀的眼神阻止了。
咻一下。
邵華池拔出了自己的佩劍,幹淨利落。
據說這把佩劍是鑄劍大師為邵華池專門錘煉的,取名為辰光劍,平日輕易不會出鞘。邵華池曾言,除非遇到可敬的對手,才是它見光之時,所以邵華池身邊常年輪流佩著兩把劍。
現在邵華池退下了輕甲,那麼佩戴的是這把隻做裝飾用的辰光,它是不出鞘的。
傅辰拿到那劍,一眼就看出這是一把難得的寶劍。
應該足夠鋒利了,唰,毫不猶豫地伸出手,還沒等人阻止,就直接割破了手掌。
鮮血瞬間流了出來,瞬間染紅了整支手臂。
邵華池拽住傅辰的手,眼底醞釀著什麼傅辰看不清的情緒,“你、在、做什麼!”
“需要血可能才能啟動這個機關,小的想試試。”而且根據之前看到犀雀的情況來看,這次很可能是需要他的血才有用,因為他的血中含有譴族人的氣息。
傅辰也不敢保證,隻能試試看,邵華池緊抿著唇。
一言不發。
將眼底的暗潮洶湧沉澱,才放開了傅辰的手,“愚蠢。”
這裡那麼多士兵,還包括他邵華池的,居然直接傷害自己,不是愚蠢是什麼。
兩字評語後,邵華池瞥了眼羅恆。
羅恆這次卻看懂了邵華池眼神的意思,那是在說去準備包扎用的物品。
傅辰將血滴入那鷹眼裡的凹槽,那顆眼珠果然開始轉動,血液也沿著老鷹身上的紋路運轉和填滿,傅辰臉色煞白,他本就受了傷,又中過藥,雖然服了梁成文給他配的解藥,但後來又和邵華池過招,加上一晚上沒睡,現在哪裡還受得了。
在傅辰因失血過多而向後倒去的時候,他身後一具並不陌生的胸膛將他撐住了,邵華池強硬地扯下傅辰失血的手臂,“不必忙活了,門已經開了。”
傅辰忙撐住自己,輕聲道:“謝王爺。”
“無事,舉手之勞罷了。”邵華池也自然地退開幾步。
果然就如小牧說的那樣,邵華池是個很照顧屬下的主帥,也難怪那麼多人崇拜他。
傅辰看向那緩緩開啟的門,血液因為不夠多,門隻打開了一點縫隙,隻夠一個人通過,從裡面傳來陰森冰冷的氣息,還透著腐朽的感覺。
眾士兵嘆為觀止,居然真的有機關!
這個王大不愧是常年來往笏石沙漠的,真的發現了密道。
一個曾經消失的古國在這裡出現了,裡面必然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東西,任何人發現了都會忍不住誘惑,下去看看。
見邵華池也決定下去,羅恆當然是阻止的,無論下面有什麼,邵華池都不應該以身犯險,應該他們這些人下去為王爺探路,王爺隻需要在上方等待即可。
邵華池撇了眼傅辰,又收回了視線。
傅辰的所有關注力都在這個打開的黑黢黢的洞口,這和之前烏鞅族的水牢說不定是相通的,無論是那黑水還是機關的開啟方式,都太像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親兵從外面走了進來,“瑞王,國師扉卿前來西北傳教,知您在羊暮城附近也趕了過來,現在正在城門口。”
傳教,當然傳的晉國主流宗教,佛教文化,這一樣是在精神上操控民眾,既然在皇帝心裡地位下降,扉卿當然也不是坐以待斃的人,他選擇用傳教的方式,傳播帝國文化,皇帝威望,讓皇帝再一次看到自己的存在。
扉卿?他來幹什麼!
驚訝的不隻是邵華池,傅辰也是。
傅辰手指微動,又回歸平常。扉卿……真是好久不見,不知這次我以全新的身份出現,你會作何反應。
剛剛走了個邵慕戬,扉卿這個時候過來,必定來者不善,邵華池對扉卿感官並不好,“他不是說病重嗎,還有空跑來跑去?真是命大。”
都說邵華池當年的癲病是扉卿治好的,但邵華池這大不敬的話說出來卻沒有顧忌,這裡沒人敢把他的話給傳出去,所有親兵低下了頭,邵華池忖度了一會,聯系昨晚的事,“他是怎麼找到這裡的?老大帶他來的,是不是外面還有一群兵?”
看那親兵的表情,就知道邵華池所料不差。
昨晚在被邵華池敗退後,老大邵慕戬就打算直接回欒京,卻不料遇到國師前來拜訪,國師是中立派,邵慕戬以前也嘗試過拉攏國師,隻是一直收效甚微,這次沒想到國師主動過來,自然驚喜極了,扉卿三兩下就從邵慕戬這裡套出了話。
見邵慕戬愁眉不展,扉卿而後說,自己有走出流沙的辦法。
這才有了他們一同出現在城門外的情景,隻是與昨晚的藏頭露尾不同,這次是正大光明的。
那麼,至少表面這層皮,是不會撕破了。
“當本王那麼闲嗎,沒空去接待他們,你出去和他們說,本王外出,要幾日後歸來。”願意等就等,不願意就算,他現在不打算和那兩人虛與委蛇,既然認定他在城裡,這麼過來見面,必然是想要做點什麼吧。
如果他根本不在呢?他們找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