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都尉府,就發現阿一帶著數字護衛團,都等在院外,他們是被趕出來的。這個都尉府的都尉專門給四王爺這行人準備了一個院子,用於安置他們暫時留宿。
這會兒傅辰他們過來,還能聽到裡頭暴怒的聲音,是四王爺李燁祖暴怒的質問聲。
“他怎麼會死,當初你怎麼答應我的?說是把人完好無損的還給我!?”
“你是不是忘了,他們兩兄弟是我的藥人?沒了他們,我就沒了藥引,你是不是巴不得早點看我死?他們都折在晉國了,連兇手都不知道,這像是皇上會說的話嗎?”李燁祖諷刺道,聽得出來他是在壓制著怒氣,顯然他哪怕再憤怒,也在李變天面前克制著。
哐啷,又是一陣摔東西的聲音。
阿三面目表情地看向阿一,表達自己的疑問。
阿一嘆了一口氣,“王爺知道了。”沈家兄弟先後死在欒京。
那麼多年來,王爺的藥人中唯一沒死的就是這兩個兄弟,多年過去,就是養條狗都有感情了,更何況這對兄弟的確是盡心盡力的伺候著魯王的。
然後傅辰就聽到一直沒出聲的李變天,開口了。
依舊毫無波瀾的聲音,不疾不徐的樣子,“皇兄又為何動怒,他們被你糟蹋了那麼多年,也是時候魂歸了,也許這本就是解脫。”
“怎麼,現在你為了外人你在指責我?隱瞞我真相?”李燁祖怒極反笑,“糟蹋!好個糟蹋,你可別忘了,當年可是你默認的,看著他們被我帶走,可有說過一個不字?怎麼,現在才良心發現,我不知道你李變天還有良心這個東西!”
“並非隱瞞,我確實不知殺害他們的真正兇手。”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是根本不想讓我知道吧?”李燁祖深吸一口氣,“那麼多年,我對你也算鞠躬盡瘁。現在又是誰出爾反爾,我是不是連生氣的資格都沒了?皇弟,你變了,自從你繼位後,你變得越來越讓我看不清了。”
“人,總會變的。”
“李變天,變天……呵呵,我都忘了,這字是你自己創的,名字也是你自己改的,你連老天爺都不在乎了,在這兒和我說仁義道德?當我是外面那群蠢貨嗎?”
傅辰和數字護衛團都覺得這事情不是他們能參與的,在這兒聽了那麼久的壁角,實在不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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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他們要離開的時候,李燁祖忽然踹開了門,門在他的大力下幾乎被踹翻了,正好遇到門口快要完全撤退的傅辰等人,但現在的李燁祖眼裡,沒了這群人,他猶如一隻暴躁的猛虎,隻想發泄怒意。
“你需要的藥人,我自會再安排給你。”裡頭傳來李變天的聲音。
“不牢皇上費心了,我自會想辦法。”李燁祖冷厲的目光,透著些許嗜血殘忍的味道。
就在這個時候,十五從外院進來,“啟稟四王爺,您帶回來的那人,逃了……”
帶回來的,傅辰轉而一想,是十二皇子?
“逃了?”李燁祖的笑容陰冷邪魅至極,那淡淡的魚尾紋更添了幾分肅殺,哈哈哈大笑,指著傅辰一群人,“你們隨我一起,抓住這隻妄圖逃跑的小畜生。”
過了年祭後,宮裡又恢復了往日的秩序。
這日,天空放晴。陽光灑在湖面上,波光粼粼,穆君凝邀了梅珏遊湖,宮女太監們被都安排在岸上,整條船上,隻有她和梅珏兩人。冬日的掖亭湖上還有些冷,但卻擋不住春天到來氣息,是個出遊的好日子。
“怎會約我來這裡?”她們幾乎沒有這樣明目張膽地出來過,當然在他人眼中,這是皇貴妃不滿梅妃的風頭,要給點教訓的借口。
宮裡的妃嫔連同個家族出來的姐妹都能反目成仇,就比如二皇子的母親皇後娘娘,九皇子的生母蘭妃,這可不正是同出於吳家的嫡庶姐妹嗎,更何況之前一點關系的皇貴妃和梅妃,所以知道消息的人,隻是當做熱鬧看,甚至有人遠遠地離著散步,故意經過掖亭湖,瞧瞧這兩個妃嫔如何互相冷嘲熱諷還要保持語笑嫣嫣,這可不是一場大戰嗎?
將船劃到掖亭湖中央,穆君凝眉宇間有些疲憊,撫了撫眉心。
“這裡,我們才能安靜說幾句話。”
梅珏擔憂道:“姐姐你可要保重自己,你看上去很累。”
“如今我被監視的厲害,要無顧忌的說話沒以前方便。再加上最近有人在處理我的人手,而且你身邊我安排的人,也有人在動。其他地方與你密會我不放心,還不如大大方方地約你出來。”穆君凝安撫著梅珏,示意自己沒事。
“知道是什麼人嗎?”梅珏聽聞,也憂心起來。她是知道穆君凝在宮中的勢力雖然並不強,但卻枝葉繁茂,重在人數多。而且也不是沒有職位高的奴才,就是那內務府的總管劉縱也是她的人,現在居然有人在處理她的人,那人是誰,為何如此神通廣大,會知道哪些人是她的?
“應該是兩股分開的勢力,因為明顯兩種處事風格。在處理我的人手的那一股,我已經基本確定是誰,他應該還沒查到我的底細,隻是警告完了後就收手了。”
“如何確定的?”
“我死掉的兩個手下,他們死的時候身上都帶著一樣東西。”
“是什麼?”
“桃花糕。”
“何意?”
“聽說桃花糕是宮裡某個人最愛用的點心,那個人明明是個七尺男兒,不知為何會有如此娘氣的愛好。他這是在警告我,不要再對他出手,不然就是兩個屬下那麼簡單了。”她甚至不知道,為什麼無根的邵華池,會忽然有了一股龐大的力量,雖然死的那兩個都是明面上的幌子,傷不到她的根基,但也是她培養了許久的,就是晉成帝都沒發現,卻被邵華池察覺,無論怎麼說,都太蹊蹺了,也許現在的邵華池已經不能任意欺負的了了。
雖然她的勢力目前還保存著,但隻要她的人有什麼大範圍的異動,恐怕邵華池就能察覺出更多的人選,從而間接控制住她,所以她不能輕舉妄動。
目前,她在調派人手以及探查情報的時候,都顯得畏首畏尾,格外小心,就怕被邵華池的眼線發現。
穆君凝咬牙切齒,一隻螞蟻忽然成了一匹狼,如何不讓她心驚。
“你說的,莫非是……”梅珏並不笨,宮裡愛吃桃花糕的,也就那麼幾位,男性就是她知道的,也就一位。
不過她知道,曾經還有個人,到了春夏的時候,就會讓膳食房的老八胡準備好桃花糕,當做墊肚子用的。
穆君凝搖了搖頭,示意梅珏明白就好,小心為上,不必點名。
“這還不是我最擔心的,讓我覺得必須約你出來的原因是另一股勢力,這股勢力我看不出究竟是何許人。你還記得前些日子你常常遭到暗殺,我安排了人在你身邊,後來那些暗殺陸陸續續少了很多。現在我安排的護衛陸陸續續被調走,你身邊現在漏洞多,很危險。這宮裡定然有個人,想要殺你,而且……地位還不低。”穆君凝目光一寒,除了邵華池外,還有誰想對付她或者梅珏?
哗啦。
穆君凝猛地看向湖面,好像有什麼,水泡從湖面揚起。
還沒等她說什麼的時候,忽然,有個人從水下猛地竄了出來,水花四濺。
他跳上了船,船瞬間不穩,在湖面上劇烈搖晃。
“刺客!”穆君凝厲聲喝道。
那刺客還沒在這小船上站穩,攻擊已經展開,飛撲過去的力道很大,一刀朝著梅珏刺去。
第117章
就算是穆君凝在最短的時間內喊叫了, 這會兒也是於事無補,岸上的人離得太遠, 一時間無法趕過來。
無人知道這人在湖水下隱藏了多久, 又是怎麼在這湖水中閉氣和遊動,然後找到最佳擊殺位置的,這樣善於隱藏的高手, 在整個晉國都是屈指可數的。至少在那之前穆君凝根本沒發現這片湖水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青天白日下,居然如此明目張膽, 這是抱著必死的心,刺客知道這次有很大可能性有去無回, 也是被逼急了的刺殺計劃。這也間接說明,那背後之人,已經等不及, 他需要一擊必殺,既然所有的暗中行事無法成功, 就幹脆找到這樣出其不意的時機。
任何人, 都不會料到這樣一場突如其來的刺殺是沉澱了幾個月後策劃的突擊。
尖叫, 呼喊聲不絕於耳, 岸上亂成了一鍋粥。
眼見那刺客的匕首已經朝著梅珏刺去,剎那間, 人的意志力緊繃到極致, 產生了幻覺,那全是一個人人生中最深刻的印象。穆君凝想到了她還未嫁入太子府的時候,傾心愛戀之人, 又想到那人最後慘死時的模樣,隻蓋了塊白布就發喪了。還想到了她當年曾全心全意對待晉成帝的一幕幕,然後一寸寸心如死灰。到後來先後有了幾個孩子,那些情啊愛啊的心思早就淡了,她的年紀過了三十,是奶奶輩的人,也已經是宮裡的“老人”,沒資格也沒必要再去想這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東西。她像個局外人,日復一日看著這宮中的人沉浮,一代新人換舊人,隻有她始終都屹立不倒。
她的生活毫無波瀾,猶如一灘死水,再也沒有波動了,直到……遇到了他。
渾渾噩噩的日子,忽然變得絢爛了。每一天都有了期待,她好像回到了十幾年前還是少女的時候,想著他會給自己什麼驚喜,他總是做些出乎意料的事。
她驚恐的發現,自己的不應該。
她不能動心,甚至絕不能讓他知道自己這種不該有的心思,直到被詠樂發現,在兩相選擇中,她舍棄了他,她相信這是每一個母親都會做的決定,比起那虛無縹緲的情感,唯有兒女是她最該護著的。
哪怕終生不見,隻要知道他過得好就行。
可是她萬萬沒想到,這一次的舍棄,得到的卻是他的死訊,甚至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如果早知道,就是用盡一切,她也會把他留在自己身邊,隻要這個人好好的……活著。
死了,還爭什麼,要什麼,除了一塊墓就什麼都不剩了。
此時船身劇烈晃動,穆君凝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她沒有被掀翻到船下,反而一手撐住船舷,另一隻手拉住了重心不穩的梅珏,反作用力彈起,身體比腦子更快的撲了上去,擋在梅珏身前。
噗嗤一聲,匕首瞬間刺破她的宮裝,深深扎入背後,疼痛瞬間讓她輕微痙攣,青筋浮出皮膚,那透出的血管令人膽戰心驚。
“唔!”她緊緊咬住牙關,咬破口腔的皮肉,鮮血沿著嘴角滑落,低落在梅珏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