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華池這豎子將她幾十年的經營收繳,怎能讓她有好臉色,現在對邵華池的厭惡甚至遠遠超過了對晉成帝和其他人,她恨不得吞其肉喝其血,但她更知道,她已經被邵華池榨幹了僅剩的生存價值,步步緊逼。根本翻不起風浪了,她如今隻有仰仗著邵華池而活。
邵華池聞言,展開令人沉迷的笑容,為太後整理衣擺,孝順至極,引得圍觀的百姓又一次贊揚,晉國以孝治天下,邵華池能做出表率,自然是相當鼓舞人心的。
嘴裡的話卻如冰渣子,靠近太後耳邊,語氣溫柔,“那麼皇祖母就好好睜大眼睛看著,我如何讓更多的人喜愛我,如果你能活到那一天的話。”
太後的臉色紅白交織,想罵人,卻怎麼都罵不出來,臉上還要擺出慈祥的模樣,真是活活憋死個人了。
對付完太後,邵華池回頭看著黑壓壓的一群百姓們,因為禁衛軍的組織,這群前赴後繼的百姓不能衝上來,但那眼中對他的喜愛做不得假。
從小就沒人喜歡他,但現在,卻有人因為他的一點所謂的“善舉”而擁戴他。
腦中劃過一個他完全不願意想起來的人。
那人說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得百姓者得天下。
他頭一次,對皇位的渴望不再那麼片面,不再隻認為那隻是一個能號令天下的寶座,一個不再受到桎梏和欺辱的途徑,而是想為這些百姓做些什麼,他想當一個明君。
邵華池看到了前排率領一群妃嫔過來給這三位最高權力的人請安的皇貴妃穆君凝時,嘴角微微揚起如花笑靨,穆君凝被皇帝扶起後,餘光瞥了一眼邵華池,兩人相視一笑,不經意間,似有電流在其中穿梭。
穆君凝:賤人就是矯情。
邵華池:我對你的忍耐已經告罄,別再挑釁我!
年祭的時間一般需要持續一整天,需要祭告天地,祈禱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等等,而在這個過程中,所有人都要跪著,虔誠的祈禱。黑暗再次來臨,年祭在各方勢力明爭暗鬥中結束了,接下去就是除夕年宴了,年宴當然不是年祭的地點,而是在正德殿舉行的。這天晉成帝格外高興,與不少朝臣們對飲,場面也更是熱鬧,連皇帝都放開了,一開始拘謹的人自然也放開了膽子,互相敬酒。
邵華池那兒更是重災區,無論是皇子還是朝臣,都紛紛朝著他敬酒,什麼好話恭維的都朝著他扔過去。
而邵華池不知怎麼了,居然來者不拒,一杯接著一杯喝著。
待正德殿用完年宴,接下去就是去點絳臺慶祝新年到來,看歌舞和戲曲,這也是宮裡每年最熱鬧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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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班子在臺上表演著,梅珏靜靜地看著,與身旁的妃嫔們偶爾說說笑,吃個瓜子兒,忽然一個小公公趁著沒人注意的時候,在她耳邊道:“娘娘,皇上有請。”
梅珏聞言,左右一看,沒人注意她這邊,隻有穆君凝看過來的視線,她們現在的戰線在梅珏遇到多次暗殺被穆君凝全部檔了後,更為牢固。
至少在宮裡,穆君凝是目前梅珏除了傅辰外最信任的人,
也隻是對視片刻,就已經轉開了視線,她們知道如何才能不著痕跡地交流。
找了個借口,梅珏就離開了筵席,出了點絳臺,外面還有不少宮人整裝,邁著優雅的小步子,端著各色果、糕點穿梭著,她不禁有些感慨,如果換了她還是姑姑的時候,她恐怕也是其中一員,為了年宴忙前忙後,現在的光景卻是以前從不敢想象的。
待走到一處圍廊下,晉成帝早就在那兒含笑等著她了。
“臣妾給皇上——”梅珏柔媚地行禮,還沒彎下身,就被晉成帝抓住了手。
“你我之間,還行什麼禮?”
皇帝的眼神很專注,這個風流成性的皇帝自從後宮收了梅珏後,就很久不曾碰過別的女人了。
甚至因為對梅珏的珍惜,即使去了她宮裡,也都是在白天,晚上自己宿在御書房和養心殿,不招任何妃嫔,對梅珏也一直循序漸進,並未逾矩。
皇後倒是想管管,但晉成帝誰都不臨幸,難道要把禍國的名頭栽在麼梅珏頭上嗎,這顯然不現實,對他人的借口隻是,他年紀大了,力不從心。
能用力不從心這樣自我侮辱的借口來說,就算是皇後都無言以對。
皇後趁著這次年祭,把這事告訴了太後,然後她就錯愕了,瞧瞧太後是怎麼說的。
她居然說皇帝的孩子已經夠多了,就算不臨幸後宮也沒什麼,年紀大了自己想收斂不是好事嗎,這有什麼好管的,讓皇後氣了個倒仰。
“這樣出來,若是被發現的話……”
“無事,朕都安排好了,隻是今日是除夕,朕隻想與你一起過。”
“皇上……”
“朕不能在太多人面前表現的很寵你,讓你受委屈了。”
梅珏抬眼看去,微微一笑,目光盈盈如秋水,仿若被泉水溫養著光澤,柔柔地勸道:“皇上對臣妾的榮寵已經獨一無二了,臣妾哪裡還有不滿足?”
晉成帝聞言嘆了一口氣,握著梅珏的纖纖玉手,“你就是這性子,什麼都不想要,才讓朕總覺得如何對你都遠遠不夠,今日朕多想能夠牽著你的手。”
“皇上,不可壞了規矩,皇後娘娘乃國母,理該如此。”在皇帝眼裡,她就是這樣一個與所有妃嫔都不同,不圖什麼,隻真心待人的妃子。
“朕明白,你永遠都那麼明事理。若不是當年麗妃的前車之鑑……朕又何必,人人都道皇帝能夠隨心所欲,其實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真正的隨心所欲?”
當年他就是為了麗妃,常年不早朝,最後讓麗妃背上了禍國妖妃的的名號,又讓還未出生的華池中了母體的毒素,一出生就痛不欲生,時不時發病,這是他年輕時候犯過的錯,害了麗妃母子的一輩子。現在絕不會再犯一次了,為了不讓梅珏背著莫須有的罪名,晉成帝寧可憋著自己,他不想碰別人,隻想碰她,卻不想再出現關於她的罵名了。
誰能想到,風流了一輩子的晉成帝到了晚年,居然還能為了一個女人做到這個地步,可以說是奇跡了。
梅珏眼中光芒一閃,隨即沉澱。
光線微暗中,晉成帝為她的眼睛綁上了絲帶,輕柔的,像一個剛談戀愛的少年,對著自己的初戀,有些迫不及待,想向心上人炫耀,略帶激動,“朕帶你去個地方。”
被蒙住了眼睛,梅珏有些不安地說:“皇上,臣妾怕。”
“別怕,有朕牽著你,不會讓你丟了的,一會就到了。”
梅珏還有些顫抖,晉成帝握著她的手更緊了,溫暖傳遞著兩人。
“再冷的天,有陛下手的溫度,臣妾也不覺得冷了。”她輕聲道,像一片羽毛落在心尖。
晉成帝微微一愣,他很少聽到梅珏說這樣的情話,太難得了,這個不可一世的皇帝居然覺得受寵若驚。
他知道一開始他逼迫梅珏當自己的妃子,她並不願意,也一直想取得她的原諒,他不想放開她,本來都不奢求她也同樣愛自己。
臉上更是有些不知所措,他無比慶幸梅珏現在看不到他的窘迫。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晉成帝才如水溫柔地看著梅珏,“到了。”
晉成帝解開了絲帶,梅珏的眼前豁然開朗,那是宮中最大的一顆樹,位於養心殿的後殿,平時也隻有晉成帝和一些內侍才能進入。而現在這棵樹上掛著許多彩燈,每盞燈都做得巧奪天工,在黑暗中散發著瑩瑩光芒,每一個彩燈上,都寫著字,從字體上就能看出來,這是晉成帝親自寫的。
那麼多,也不知道寫了多少個晚上,而把這些許願燈掛在樹上,不知道耗費了多少心力。
這場面很美,梅珏一臉驚喜地望著晉成帝,眼底淚光浮現,語無倫次,“陛下…,臣妾,臣妾……”
這是感動極了,帝王何曾為一個妃嫔這樣討好,沒必要。
晉成帝從後慢慢抱住了她,發現她並沒有抗拒,松了口氣,將這個嬌小的女子完全納入自己的懷裡,“你有很多願望,也許朕現在無法一一為你實現,但咱們一個個來。上面還有很多空著的燈盞,等你想到了別的願望朕就再寫上去。”
梅珏靠在晉成帝的懷裡,兩人在月光下,好似融為一體,“臣妾,真的好幸福……”
好幸福……
幸福到……離你駕崩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一年,兩年,或是三年?
總歸,要等他回來了,我才會動手。
他,不會那麼容易死的。
梅珏的目光,靜靜地看著這棵彩燈樹,綻開了天真純然的笑容。
丹呼城街道上,阿三不住的往都尉府門口看,左等等不到,右等等不到,有些焦急,李遇去了那麼久怎麼還沒回來?
阿一剛換下值班,看到阿三一張冰塊臉上,少有的出現了躊躇和猶豫的情緒,走了過去,“怎麼了,在煩惱什麼。我覺得你最近有些心不在焉,狀態不好,可別辦壞了差事。”
“李遇還沒回來。”
阿一神色有些異樣,“阿三,你對李遇,是不是有點關心過度了,他那麼大的人,還能跑了不成?”
“……”阿三蹙著眉,卻沒說什麼。
“他的嫌疑還沒完全洗脫,這小子很精明,我總覺得他沒看上去那麼簡單,隻是他的一切看上去都毫無破綻。所有人包括你我,這一路上從反感他到喜愛他,居然沒有人真正討厭他,你不覺得這實在有點太順利了嗎,咱們什麼時候那麼容易信別人了?還是這樣一個性格並不算特別討喜的少年。就算主公都認他當了徒弟,可我總覺得有些不安,好像有什麼會發生似的,希望這隻是我的錯覺。你這人雖是我們中最少言的,但心思也最為單純,我建議你別對那小子太放心上。”你在他身邊,隻有可能被玩得渣都不剩。
“我去找他。”阿三聽完後,思考後,冷冷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