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辰腦海中再一次浮現一開始看準的方位圖,朝著一條隻能過一個人的狹窄小道側身擠進去,這條原本隻是用於下雨和下雪天排除積水的小道,可不是給人走路用的,非常窄,也沒人想到傅辰能從排水道走出去。
剛剛在上頭喊叫的人,等到了一群村民集合後,照亮這片地,就發現人不見了。
“人呢!”
“你不是說人在這裡嗎?”
“奇怪,剛才人明明出現在這裡的!我真的有看到他!”
“不能讓他逃了,全部分頭找!”
傅辰還能聽到那些村民的聲音,仔細聽辨,裡面沒有聽到狗的吼叫,這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果有狗無論他逃到哪裡都沒有用了,他正在縫隙中擠壓前進,他的身材比較纖細,人還沒有完全成為成年人,所以能夠在這條道前行。
剛走出了排水道,就聽到有人往這個方向來了。
傅辰左右一看,就看到不遠處有一口井。
井!
這是一口枯井,傅辰甚至還能聞到裡頭傳來的腥臭味。
但現在他可不想計較這些東西,把一頭繩子綁在井旁邊的拉繩架上,測試了繩子的牢固程度,以他體重,身體密度,可受承重來說,按照現代的計算方式,這繩子應該能撐住五分鍾左右才會徹底斷掉,隻要那之前他爬上去就行。
五分鍾,應該夠了……隻要他運氣不是那麼糟糕的話。
不過一想到剛才八茬被找到的身體,傅辰又覺得他今天運氣好像並不是那麼好,按照他的藏匿地點和遮掩程度,八茬除非自己醒來,不然是很難被發現的。
他坐在那水桶上方,確定好要調下去的繩子長度,就拉著繩子緩緩下了井。
他貼著井壁,雙腿作為支撐,一點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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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黑暗淹沒了自己為止,才雙腿岔開,撐在兩壁間,穩住了身體。
他往下一看,嗯?
眼睛緩緩睜大了,適應了黑暗後,他已經能稍微看到下方的情況,下方很大,而且,有人!
準確的是一個個骨架和骷髏,已經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疊在那兒,骨骸森森,這是多少人才能疊到這個程度。
緊緊抓住井繩,傅辰咬牙撐著,汗水點點滑落。
逝者們,如果你們有在天之靈,如果不想我也被抓住,就保佑我吧。
這時候,上面已經出現了人聲。
來了兩個人。
“剛才不是說在這附近看到了那個人的蹤跡嗎?”
“怎麼一轉眼就沒了?”
稀裡哗啦的聲音,東西被這兩個人翻找踢翻,以搜查任何一個可能躲藏的窩點。都沒看到,其中一個人覺得這個死胡同已經沒有藏身之處了,提議道:“我們走吧,去別處找找。”
另一個忽然看到了這口井,“等等,看一看這口井。”
聽到這話,傅辰的額頭青筋爆出,靜靜閉眼。
忽然,遠處傳來了聲音,似乎是又看到了人。
這兩人還沒走兩步,就馬上趕了過去。
無論是運氣還是陰魂作祟,傅辰這時候都朝著下方的骷髏堆,無聲地說了一句:謝謝。
繩子,開始承受不住他的重量了,有斷裂的跡象,
傅辰開始艱難的用腳撐住身體往上挪身體,慢慢爬出了井。
這時候這群村民也不知道是被什麼吸引住了,就像剛才在上方有人發現他的蹤跡一樣,全部匯合到了一處,因為對地坑院的熟悉,他們匯合速度非常快。
傅辰當然不能和這群人比熟悉度,所以他的路線看起來毫無章法,實則是按照自己定下的某種規律在走,通過昏暗的光線折射反射和盲點,巧妙地躲過位於地坑院上方的人群。
在這些坑洞中穿梭,當然無論他再小心,都有危險和意外,差點遇到兩撥人馬。
面對這群窮兇極惡的村民,就要戰略上藐視它,戰術上重視它。
就在這個時候,他看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東西。
在一個看起來相對豪華的小院門口的臺階,一旁的角落處,有一個淡淡的紅色光芒吸引了他的注意,四周閃爍著五顆較小的瑩白色熒光石,由於整個村落距離“寶石之地”非常近,這裡的所有土壤到了晚上都有星光點點點的盛況奇景,所以這並不奇怪。
傅辰一瞬間就記住了那五顆瑩白石頭的光點連成的形狀,正是和他在灌木叢附近看到的那個形狀一模一樣,形成圓形,再計算離散點,如果估算的沒錯,之前看到的石頭果然不是隨便擺放的,而是在發出求救信號,用的還是這個時代鮮少有人知道的泰森多邊形。
如果傅辰不是從現代過來,可能也是不知道的。
他發現,那扇門居然是開著的。
在剛才逃跑的時候,傅辰就已經想過最好找一戶人家躲進去再想辦法,但幾乎每戶人家都緊鎖院門,讓他根本找不到落腳點。
傅辰觀察了一下四周的地形,朝著這個離散點前進。
一方面是真的沒地方躲了,另外一方面這是為數不多開著門又恰好在他躲避完村民的路線上,還有一方面是他很好奇,能知道這個多邊形原理,並且利用離散點讓人找到自己的人,到底是誰。
村民這時候應該都不在屋子裡,但傅辰也不敢掉以輕心,他輕輕靠近這個屋子,聽了一會動靜,才悄悄推門進去。
在地坑院的某間想對豪華的屋子裡,有兩個被綁住了身體難以動彈的人,是一老一少。
年級稍大的那個正是二皇子邵華陽曾經的老丈人,薛相薛雍,也就是大半年前,那時候二皇子被晉成帝禁足在自己的府裡後,薛雍就開始收斂自己的鋒芒,過的非常低調,而在傅辰發現二皇子不在自己府中後,就開始注意薛相一家的動靜,不過後來跟丟了,如同傅辰的猜測,他們的確是跟著邵華陽出來了。
另一個年輕了許多,臉上雖然有些髒汙但看上去還有點風流倜儻的青年,就是傅辰曾經為了躲避犀雀,在護城河附近碰到遊湖的薛家三公子薛睿,當時的薛睿第一時間就將青染給送走了,非常果決和當機立斷,然後救下了傅辰,有別與平時吊兒郎當的模樣,如果不是後來邵華池突然從宮裡趕了出來,將傅辰帶走,他說不定那時候已經帶走了傅辰。
父子兩在被陷害造反不成功後,雖然官職是保下了,但朝堂形勢大不如前。不過薛雍也以自己歲數已大,向晉成帝提出了告老還鄉,在勸說無效之後,也為了再一次平衡京城中各方勢力,晉成帝也喜歡薛相的識相,順勢就同意了他的上奏。薛相將其他家人都安排在安全的地方,隻有自己和薛睿與邵華陽在城外匯合,一路上為邵華陽出謀劃策外加保駕護航,這也是為什麼邵華陽能夠幾乎完全躲過了李變天在京城中的眼線,並且一路上都逃過一次次危險,最後甚至能夠“招兵買馬”,召集江湖人士為自己效力,並且還打了李變天一個措手不及的原因了。
薛睿將自己掩藏的很隱蔽很低調,一層層保護色之下,助邵華陽爭取了在京城近十年隱形皇太子的地位,作為邵華陽身後最受重視的謀士,為了保護自己的人生安全,從來都不以自己身份出現在所有人視線,甚至無人發現不學無術、為人風流、隻知風月的薛睿是邵華陽身後的第一謀士。
雖然邵華陽一直很信任薛相父子,但一個人性格決定走的路長短,這次邵華陽決定一舉圍剿戟皇李變天的時候,薛睿提出了反對意見,認為二皇子應該靜下心來,不要急於求成,他們的人跟蹤了一個多月,李變天不可能沒有發覺,居然就這樣一直“趕路”,這本身就是不正常的事。
他希望邵華陽可以慢慢籌劃,而不是想著去立刻刺殺李變天,李變天如果那麼容易死,那麼早在繼位之前可能就被他的那些兄弟幹掉了,要知道戟皇李變天是鐵血上位,當年已經登基的皇帝雖然不是什麼雄主,但守成足以,最後的下場呢?
在那麼多兄弟裡脫引而出,殺出一條血路的李變天,豈是邵華陽帶著一群烏合之眾可以比擬的。
但是邵華陽並不聽勸阻,他的性格造就他不喜歡太過有自己想法的謀士,也造就了他的狂妄自大,而且膨脹的野心和即將能殺掉戟皇的潑天功勞,讓他根本聽不進勸,甚至認為薛睿不再可信。
若不是之前薛睿立了不少功勞,他早就準備殺了這父子兩了,反正這時候殺掉也沒誰會去調查兩個遠離京城的人。
於是邵華陽就派了精兵將薛睿父子綁了起來,放在一個山洞裡,等他凱旋歸來。隻是就是邵華陽也沒料到,薛睿父子和看守他們的士兵全部都被這個村的村民擄來了。
一開始薛睿父子也是要被殺死的,隻是薛睿後來通過觀察,看出了這個村子的村長患有陳年隱疾,並且這附近就有制作療傷藥的藥材,這才逃過了一截,於是他和父親兩人就被關在這個村長所在的屋子裡了。
雖然現在暫時還沒有性命之憂,但對於這個村子裡的人的作為,他知道這是早晚的事。
現在,不過是還沒到時候,那些人儲備糧還豐厚。
他在被綁來的村口灌木叢旁,用星河沙做了標記,用的是他曾經看到過的一本數學書籍上的記載,據說那是通過大洋彼岸傳來中原的,非常稀有。
而當時的情況,根本不允許他做其他的安排和示警,就像傅辰一開始猜測的那樣,他自己都完全不指望有人會看懂,並有本事到這個人跡罕至的村子裡來救自己。
他到過寶石之地,在那邊抓了一把星河沙和熒光石一直放在身上,除了在村口坐標記,就是在自己所在處做對應的。在今天之前,他趁著村長不在屋子裡,已經完成了在門外放下另一個“離散點”石頭的任務,借以安慰自己還有一線希望。
“睿兒,你說你之前用了暗示的方法把東西放在村口,但實際上這辦法根本不可能行得通,誰能懂?懂了的人也不可能出現在這兒。”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不現實,懂了的人多半是數學大家,這樣的大家都是待在自己府中潛心研究,腦子抽了才會來這裡。薛雍現在很虛弱,他們每日都被逼吃東西,不吃就硬灌給他們,而吃的那些東西是什麼人身上的,他們再清楚不過,所以薛雍現在生不如死,臉色奇差無比。
“我知道,也沒指望,隻是說不定真能發生奇跡呢。”總比什麼都不做好,圖個心裡自在。薛睿頭也不抬,忙活著手頭的事。
現在,他被綁住了雙手,用嘴撿起石頭,用腳尖踩著石頭,在地上寫寫畫畫。
不知道在做什麼推算。
過了一會兒,看著自己在地上得出的結論,他僵住了,“父……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