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結盟,但更多層面上,九子是希望邵華池完全臣服的,不然怎麼放心用。
預先取之必先予之,邵華池知道,有些妥協是必須做的。
他跌跌撞撞回了自己的位置,身後詭子詭巳服侍著他,他抬頭看了眼傅辰的方向,人呢?
想到傅辰之前要殺辛夷,難道辛夷對傅辰做了什麼?
“辛夷呢?”
“還沒醒,讓他的下屬接回去了。”詭子回答道。
邵華池稍稍安心,但傅辰不會無緣無故離開,“不是讓你們看著傅辰嗎,到我這裡做什麼!”
詭子幾人覺得冤枉,他們也有很多事要做的,再說傅辰又不是嬰孩,還需要他們看著嗎,再說無論從宮中的品級還是邵華池心中的地位,傅辰都比他們高,傅辰要去哪裡哪是他們看得住的。
“一群沒用的東西!”邵華池又喝了幾杯醒酒茶,總算好些了,找了個借口離席。
晉成帝也發現邵華池喝多了,未免他在國宴上出醜,讓安忠海陪著一起出去醒醒酒,卻被邵華池檔手拒絕了。
他剛出了點絳臺,就遇到一群宮女前來第三輪上盤。
掃了眼,就打算派人去找傅辰。
卻忽然目光有些停住了。
那是一個宮女,無論是身材還是氣質,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讓他感到格外親切,他從未對除了麗妃以外的女子有好感,更何況首次見面,即使隻是驚鴻一瞥,也是頭一次。
這感覺讓他覺得怪異和莫名的……興奮。
他也不想被當做怪物,甚至就連傅辰都認為,對女子沒興趣的他是個怪物,是個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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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想證明,他不是異類,他也有不討厭的女子。
如果,是這樣平淡如水的氣質,這樣不胖不瘦的身材,這樣低眉順目的模樣,應該也討厭不起來吧?
“站住,你出來。”他指了指排在最後面的宮女。
那宮女前方,是拿著進貢水果的紙鳶,她嚇了一跳,手中果盤掉落,水果灑了一地。
“請七殿下贖罪,七殿下贖罪。”她忙蹲下,邊認罪邊撿果子。
整個隊伍停了下來。
排在最後的宮女也隨著一起跪下認罪。
邵華池緩緩走到那宮女面前。
“你,抬頭。”
第61章
“你, 抬頭。”
這話,幾乎讓所有宮女都回頭看向那被七皇子相中的幸運兒。
七皇子不但年輕, 而且備受寵愛, 將來封王少不了,當個通房也是不錯的,隻是聽說七皇子不近女色, 原來隻是假正經啊!
雖然七子長得醜陋惡心,但另半邊天仙似的, 而且隻要晚上蠟燭一滅,誰知道對方是誰?這些資格老的宮女平日也會在私底下找些渾話打發無聊, 但也隻是說說,這宮裡的貴主子一共就那麼幾個,她們的生活作息全都圍繞著主子們, 想被看上脫離賤籍的不在少數。
這宮女很面生,好像是今日人手不夠, 臨時被調派過來的, 叫什麼來著?
被宮女們豔羨視線掃視的傅辰跪在原地不動, 像是被皇子嚇傻了, 隨後是拼命磕頭。
好像在說,奴婢不敢, 求殿下恕罪。
小宮女大約是被宮裡規矩嚇到現在的, 牢牢記住奴才不得直視主子,嚴重的可是要杖斃的。邵華池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多麼神奇, 他不認識她,卻好像能懂她的意思,奇妙的緣分。
本來的驚鴻,卻真有那麼點意思,以他現在的地位,要個宮女也不是什麼大事。
“本殿不會罰你,我也不是什麼兇神惡煞的人。”邵華池聲音又柔了一些,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原來他也可以有耐心,對一個連容貌都不清楚的女子。
知道或是聽說邵華池平日為人的宮女們,暗呼見鬼了!這還是那個煞神嗎?
傅辰身體一僵。
邵華池,你是瘋了嗎?
邵華池見小宮女還怯怯地不抬頭,徑自上前。傅辰的視線中出現那雙精致的金絲勾邊蛟紋鞋,這人腳步還有些打飄,大約是酒還沒醒。還沒等人反應,趁著酒意邵華池俯身伸手捏住傅辰的下巴。
嚇得一群人噤若寒蟬。
這動作實在太輕佻,太勾人了,就是看著也覺得心驚肉跳。
就是皇子們真看中了誰,也不會那麼直接,遮羞布總要的。
傅辰身上的殺氣幾乎要凝成實質,忍耐著,他整個人氣得發抖。
握緊了雙拳,莫非被發現了?剛才短暫的時間裡他也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找到邵華池,再說他隻是個奴才,邵華池貴為主子,又憑什麼幫他?
既然沒想過說,自然是會瞞到底,卻不想如此意外遇到。他仔細檢查過自己身上的穿著,無論是從四品的宮裝,還是身上的首飾,發型,都是按照真正宮女的份例打扮的,他的身體還沒完全發育,臉也偏秀氣,扮成宮女問題不大。
為了沒有破綻,傅辰甚至連妝容都是相當精致的,在現代一個女子上妝與否差別較大,有些甚至面目全非,傅辰沒這本事,他隻能盡量朝著與自己完全不同的模樣打扮。
至少,乍看之下,他與那個灰撲撲的太監是完全不同的,恐怕沈驍也想不到他如此豁得出去。
所以,邵華池並不是認出他?而是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子?
傅辰忽然想起劉縱曾經的無心之言:總覺得這田夫人與你有些像,不是容貌,而是某些神韻,說起來七殿下是偏好你們這種類型嗎?這也是與傅辰極為熟悉的人才會隱約感覺出來,後來大約覺得自己的話太荒謬,兩人也沒再聊下去。
紙鳶眼看對女色極為冷淡的七殿下居然對傅辰有興趣,將幾個果子“不小心”推遠了些,擋在傅辰前頭,挪過去撿,順利阻斷邵華池的“捏”。
她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傅辰要如此裝扮,但從那塊染血布條上就能看出,似乎有人要害他,她需要找到衣服,但她隻是從四品,還沒資格隨便要到一件衣服。最後她找到了劉縱,也在最快速度、最隱秘的方式找到了宮女的衣服,有了劉縱的存在,讓傅辰自然而然混入隊伍裡。
沒想到那麼剛正不阿,從來不偏不倚的劉縱居然為了包庇傅辰,破了那麼多例。
一柱香前,她在尚衣局拿到了衣服,神使鬼差地問了句:“您知道傅辰為何要這麼做嗎?”
“小紙鳶,也許老八胡不舍得告訴你宮中的生存法則,現在我老劉教你一句話,在宮裡別問為什麼,不管看到什麼,都要爛在肚子裡……”這小姑娘很聰明,隻從那幾個字就能看出那麼多,但還是太年輕太跳脫,待紙鳶離開,劉縱才似是欣慰似是嘆息,“傅辰那小家伙,非池中物啊。隻是,慧極必傷……”
他從沒見過哪個才十幾歲的小太監,有這般隱忍沉穩的性子,甚至不走錯一步。
他曾看過傅辰那三年的記錄,從進宮到現在為止,上千個日日夜夜,傅辰都過得安然無恙,任何一個有品級的,都能無理由罰無品級的太監,幾乎不可能零懲罰,但傅辰做到了!
他被傅辰從地府門口救回來,能幫的並不多,但既然遇到了,自然會推一把。
“殿下恕罪,恕罪!”紙鳶不停磕頭,邊擠到邵華池與傅辰中間,讓傅辰根本沒機會說話。
邵華池面上有些被冒犯的惱怒,他不過是想看個宮女的模樣,一直低著頭也不知是什麼模樣,怎的就鬧得他好像做了什麼人神共憤的事,再見那宮女,還戰戰兢兢地跪著,就像他是毒蛇猛獸。
他頭一次有些後悔自己造出來的爛名聲。
還沒怎麼的,就怕他。
越看,越覺得順眼,有些心痒痒。
那安安靜靜的氣質,雖害怕卻不畏縮,並不因為他是七皇子就諂媚的態度,還有那動作和說不清的味道,因為彎身跪著撿水果露出的白皙耳朵,優美纖細的脖子…讓他忽的心髒激烈一跳,這種不知名的心悸令他有些慌亂。
他越過紙鳶,強勢地跨了一步,倏地拉住那宮女,“別撿了,你叫什麼名字?”
一剎那似有一股細小的電流通過手掌傳到心髒,噗通。
莫名熟悉的滋味,還有觸感、溫度、骨節的地方……
嗯?!
在他還想再仔細確認什麼的時候,那宮女就抽出了自己的手,“怕”得顫抖更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