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貴嫔葉穗莉不守宮規,縱惡犬禍害宮廷,貶為庶人,送入棣刑處,待發落。”如果說對兒子還有幾分不忍,對女人就是寒霜臘月了。
而風吟閣的其他奴才雖然沒有像張奇那樣被梨櫻落,卻也要一起被送到棣刑處,那參雜著怨毒和仇恨的目光直直對著祺貴嫔。
傅辰靜靜看著這一幕,這些奴才平日受到這位主子的打罵侮辱,身體和心靈都是雙重的折磨,現在還要因她而下獄,這是新仇舊恨疊加在一塊了。
早就被塞住嘴的祺貴嫔根本說不出話來,像是失去全身力氣,後仰倒地,如失去靈魂的木偶,被渾渾噩噩地被人拖走。
“嘖嘖嘖,峰回路轉啊!”本來已經對翻盤不報希望的大皇子邵慕戬砸吧了下嘴,問向身邊不動如山的邵子瑜,“老九,那個是你的人?難怪穩坐釣魚臺啊,看來早有防備,是哥哥方才誤會了你,我們老九不愧是生而智慧。”
要不是皇帝在這裡,大皇子邵慕戬恨不得站起來歡呼,老二的存在已經成為他的心病了,和老二鬥了那麼多年,就屬今天最舒爽!
九皇子邵子瑜沒承認也沒否認,看著深不可測,更令邵慕戬忌憚。
五菱不是他的人,而且肯定也不是邵華池的人。
隻要對那個位置有興趣的皇子,哪個不會調查互相。
像是皇子身邊有哪些的近侍都是了解的,這個五菱與其他貼身太監一樣,先是伺候皇後好些年,被檢驗了忠誠度後,才被送給了邵華陽,以老七的年紀來看,根本不可能那麼久以前插人進去,其他皇子也不太可能,年紀都對不上,唯一年齡上有可能的就是老大和老三……
就憑老大那腦子,也不可能培養的出這樣偽裝得天衣無縫的暗釘,那老三?
……老三現在還在東北,處理那批災銀,人不在京城能攪動這片風雲?
九皇子心中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這宮裡或許還有一股他不知道的,隱藏得極深的勢力!
而掌控這個勢力的人,才是最可怕的敵人!
他忍不住看了一群跪著的妃嫔、太監、宮女們,卻猛然看到了令人費解的一幕。
那是國師扉卿,國師閉關是眾所周知的事,就是皇帝的召見也是回絕的,但現在他居然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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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二皇子的到來幾乎奪走了所有人目光,反而讓人忽略了與他同時間進來的扉卿。
扉卿此時居然站在一個奴才面前,屈尊降貴對著個奴才說話?
半盞茶之前,扉卿走在道上,看到的奴才們大多發自內心的敬畏,跪得越發恭敬了。
傅辰也和所有人一樣,端端正正跪著,他能感受到扉卿的能量,就像他那個時空一些國家領袖人物,個人魅力幾乎被神化。
並非每朝每代的國師都能被這樣推崇,扉卿是其中的佼佼者。從乾平初年一直到如今,都是晉朝的國師,他從不結黨營私,隻忠誠於皇帝,扉卿本人更是常常無償為百姓看病、祈福,幫助無家可歸的災民、孤兒、病人、老人,為他們建立了安樂之家,那個地方有吃有住,就是生病也不會被輕易放棄,幾乎每個朝代都有天災人禍,從而一些較為繁華的城邦會出現大批流民,好點的城主會發放粥水,但百姓遇到最多的就是謾罵、驅趕、毆打,安樂之家的存在不但解決了皇帝對一部分流民的處理,更是百姓愛戴起了這位真心實意為他們著想的國師大人。
傅辰依舊俯首跪在角落,直到他的視線範圍內出現一雙蒼紫色寶相花紋的靴子。
“今日前來著急,可做我隨侍否?”
這下子,周圍所有奴才可都聽到了,剛剛因為祺貴嫔被拖下去而備受打擊的李祥英,也是望向傅辰的方向。
傅辰到底什麼來頭,居然連天人之姿的國師都搭上了!
等待這場戲落幕準備與其他奴才一同離開的傅辰,聞言,將所有情緒收斂,朝著扉卿行禮,“奴才遵命。”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讓我成為眾矢之的。
傅辰現在都能想象這些太監私底下能碎語什麼,使什麼絆子,但這些已經不是他會關心的。
甚至他覺得是自己想太多,堂堂國師,在晉朝可謂神的代名詞,有必要為難一個下奴嗎?一切不過是湊巧?
隻是這湊巧,未免也太頻繁了點。
“起吧。”
扉卿說完,朝著晉成帝走去,傅辰乖巧地隨在後頭。
晉成帝看到扉卿還有些愕然,他雖然讓人去請國師,但按照時間來推算,應該沒那麼快,“朕沒想到你能來的那麼快。”
扉卿露出一絲感慨,“還是七皇子以血引動陣法,驚動了我,臣來晚了。”
“老七他……”剛剛被一個兒子背叛,現在另一個兒子卻給了他那麼一個安慰,晉成帝此時有些無語凝噎,眼眶都有些紅了,他還記得之前看到老七來晚了,心中的憤怒,覺得他不堪重用,不孝不悌,如今看來是朕對老七太多偏見才會如此,這孩子真是至情至性的人!
“臣命他先來,他……”扉卿看了看皇子堆裡,沒有邵華池的身影。
“他為了救朕,身受重傷。”說到這兒,晉成帝相當感動,對於七皇子的孝心格外感動,那麼多孩子有哪個知道皇後出事了,不惜割血請動國師的,他實在虧欠這孩子太多了,“你先看看皇後,再去一趟養心殿吧。”
邊說著,晉成帝看了眼國師身後的傅辰,也有點意外。
他這個剪須工是個相當乖巧的奴才,別看年紀小,手下功夫卻是不錯,更難得的是話少,機靈,看得懂眼色,往往他剛剛不耐煩的時候,小太監就會見好就收,從不會惹怒他,讓人很舒坦。前些日子扉卿提出來希望傅辰做藥人的時候,他也是拒絕的,用著順手的奴才他也不太舍得送去當個藥人,後來去了德妃宮裡還因這事惹得德妃鬧了小性子。
這事也算揭過去的,不想扉卿反倒記住了傅辰。
晉成帝難得有了絲笑意,順口說了句。
“小辰子,彥清可是很少帶奴才,既然選了你就要好好聽命。”彥清,是晉成帝十多年前認識扉卿後,取的字,晉朝並非人人都有字,首先要二十歲及冠,其次必須由德高望重之人才能給成年男子取字。
是一種恩寵,也昭示著親密。彥字,代表才學、德行,也意喻長輩對晚輩的期許,清,有清幽、清淡、清廉、高潔等含義,隻從這兩個字都能看出,晉成帝對這位國師有多器重。
“奴才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傅辰垂目,誠懇應道。
“其他人,都回吧。”晉成帝點了點頭,他有些疲憊,顯然今天發生的事,讓他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想要靜一靜,“牢牢記住今天,你們的主子有什麼出格的行為,要攔著、勸著,勸不著了,有什麼罪就是你們加倍受著了。”
一片惶恐應聲中,晉成帝看向宮女的方向,一個隱沒在所有姑姑裡的女子,他心中唯一的淨土,一個被他意外發現的瑰寶。
那女子,依舊是那麼不引人注意。
也隻有她,才是個全心全意的單純女子!
所有後妃、皇子們陸陸續續離開,長寧宮門外的那隻黑犬也被拖下去,侍衛們正在衝洗血跡。
人走的差不多了,大皇子邵慕戬才掩飾不住笑意,趕上了邵子瑜。
“老九,今日這事兒完了,去煌元樓吃一頓?大哥做東,順便為你引薦些人。”這是有意拋橄欖枝了。
“不了,弟弟還有事,就先走了。”邵子瑜想著那個小太監,之前從沒冒出頭過,看來回去要調查一番了。
看著邵子瑜離去,邵慕戬冷笑,那聲音並沒有遮掩。
“裝什麼清高,想學老三雲淡風輕的模樣又不到家,取老二代之的心都噴出來了吧,以為我瞎子呢。畫虎畫皮難畫骨,呵呵,東施效顰的東西,給我看什麼臉色,有本事對著父皇也這樣啊!”邵慕戬絲毫沒皇子風度地呸了一聲。
他從小也在皇子堆裡長大,知道老九小時候最愛纏著老三,崇拜的很,兩兄弟感情很好,後來也不知出了什麼事,讓他們形同陌路。
但就是離了老三,老九這愛裝的調調卻留了下來。
邵子瑜腳步一頓,像是沒聽到,淡然離開。
第42章
至少在外人看來,七皇子邵華池因癲病被治好後,與國師關系甚為親密,甚至有幾位皇子私下說, 這算是因禍得福了。能請動國師過來, 好像也不足為奇,經此一役七皇子的拉攏價值從原來的一文不值提了幾個檔次。
皇子們在離開後, 各自思慮。
在為皇後開了安神的藥,又送了一顆“仙丹”, 做了祈福,扉卿才從長寧宮出來。去養心殿的路上,扉卿也沒端著國師的架子, 像是闲聊般的與傅辰聊了起來, 要說這樣一個被百姓推崇的人物這樣對待,是人都應該表現出一點激動。
所以傅辰平日再沉穩,也表現了出了“一點激動”。
扉卿問了傅辰家鄉的情況, 包括父母兄弟,街坊鄰裡,傅辰回答得也很詳盡,他在進宮前已經來到這個地方很多年了,不但能很順溜地回答出家鄉特點、特產、風俗,還能將自己幼時經歷結合當地人文一起,無論任何人都看不出他與這個時代有任何不協調的地方。
還沒走出長春門,迎頭趕來的是宰相薛雍,他看到扉卿,快步上前,“皇上已離開?”
“已離開,您可去延壽宮觐見。”扉卿回道,窺覷帝蹤是大罪,但如果皇帝已經說過了“擺駕”哪裡,就不是什麼大事了。
“二皇子……可還好?”薛雍因趕得急,大汗淋漓。
國師孑然一身,薛雍也顧不得其他,直接問道,反正他是不信國師不知道他是二皇黨。
“您現在可前往東玄門,興許碰得到。”東玄門,皇城七門之一,也是離二皇子府方向的門。
薛雍點了點頭,看了眼扉卿,就注意到了他身後的傅辰,但傅辰低著頭,也看不清長相,隻以為是哪個被皇帝派來伺候扉卿的。扉卿出入不帶隨從是慣例,加上在閉關中出來,不是大事根本請不動這尊佛,所以才會引起薛雍的注意,他並沒有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