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祥英眼裡,除掉傅辰不過是順手而為。
傅辰已經具有讓他除掉的條件,一是煙葉嫌疑,二是站在德妃陣營,三是此人兩面三刀,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看著軟和卻是個硬茬,四是升位之路過快,五是傅辰很被劉縱器重,六是他的的確確害過傅辰兩次。但他害過的太監還少?他手下的亡魂都能排一個長隊了,隻是沒想到這麼個沒什麼存在感的小太監能一次次打破常規,才半年不到的功夫,升了三次,這才讓李祥英有了些危機感。
等他拿下了內務府的職位,傅辰很可能是絆腳石,無論從哪一點來看,順手除掉這個小太監,都是有備無患的決定。
李祥英並不是完全信任姚小光,應該說這位歷經兩朝的太監不會信任何人,他要的隻是聽話的狗腿。讓姚小光來帶傅辰是一次考驗。所有他收攏的小太監,幾乎都會被考驗好幾次才會被他放心用。
所以他派了人跟在姚小光後面,隻是平日裡的習慣。沒想到居然發生了讓他匪夷所思的事,這麼個什麼都沒有的小太監,與傅辰不過見過幾次面,很有骨氣,寧可死也不願意出賣,居然聯合傅辰演了一場戲。
合著是把他李祥英當猴耍?
“所以,您就送他喂狗了嗎?”傅辰想起,在掖亭湖附近見面的時候,姚小光提到了狗,而後緊緊抱住他說不委屈,在他懷裡像蠶寶寶般扭動著,原本以為是撒嬌,以為那孩子是不知情中被拖過來的,卻是……最後的告別。
那時候,那孩子是什麼心情看著他離開的?內疚和自厭讓傅辰的心髒猶如被一把生鏽的刀子絞爛了。
“不聽話的東西,沒有留下的價值。”祺貴嫔摸著那狗的頭,那狗去了封嘴套子後,尖利的牙齒露了出來,上面還殘留著零星血塊,喉嚨裡像是有無數個水泡在翻滾,咕哝哝地發不出聲音。它全身皮毛黑亮,頭部的毛發像是炸開般呈現扇狀,四肢健碩,就是祺貴嫔自己也不敢在它肚子餓的時候靠近,要不是把它的聲帶給割了,每日的吼叫聲就能讓這宮裡的士兵過來。
祺貴嫔通過特殊渠道,聯系上虎賁的訓犬人買來的,從幼犬時期就喂腐屍,讓它習慣了人肉。
“問題問完了,你也隨著一起走吧。”祺貴嫔纖手一揮,“頓折,上去撕了他,這是你今日的晚膳。”
頓折,藏語中魔鬼的意思,頓折聽命衝向傅辰。
速度快得不給人任何反應機會。
那狗相當壯碩,有半人高,這樣跑過來時,地面都好像震了震,它張著嘴,流下了惡臭的口水,滴答滴答沿著那血盆大口往下落,噴出的氣體朝著傅辰的臉上而來,臭味夾雜著血腥氣,令人作惡。
在這生死關頭,傅辰的眼瞳猛然從純黑轉變,銀灰色的瞳孔取代了黑色,猶如魍魎。黑犬撲過來的動作猛然停頓,像是有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它的咽喉。
在傅辰瞳孔變色後,祺貴嫔如同看到什麼怪物,不住後退,椅子被她推倒也沒有自覺,指著傅辰驚駭地張了張嘴,有什麼聲音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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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怪物,而是——
“你究竟是什麼人,從哪裡來的?你怎麼可能是太監!!”在她看來擁有這種非常人能力的,隻有可能來自國師一脈的隱世家族,被傳得沸沸揚揚的三皇子,根本沒任何特殊能力,不過是因幼年時體弱多病才得到國師的憐惜,又在民間頗有名望才被內定成下一任傳人,大晉朝尋尋覓覓想要找的天外人,難道是她眼前的人?
但國師傳人,怎麼可能是太監!?從沒有這樣的先例。
傅辰對於使用金手指很謹慎,限制條件太多,一月一次,十人以下,催眠的人數越多越虛弱,由個體不同產生的後遺症也有輕重之分,人數多了後,他就能感到維持不了身體的正常運作。
在宮裡他步步為營,盡可能不露出任何怪異之處。
“你是國師一脈?”她拼命搖著頭,難以置信地瞪著傅辰,這是她第一次親眼看到這樣的神跡。
祺貴嫔是真的相信這世上有鬼之說,特別是李祥英說過他在院裡看到到鬼火,懷疑那是以前一個叫陳作仁的小太監陰魂作祟,那以後對這些傳說中的東西就更深信不疑了。
傅辰沒想到催眠的能力被這樣解讀,他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而那條黑犬此刻轉了個方向,朝著祺貴嫔走去,好像兩人的地位調換了。
“頓折,我是主人啊!”祺貴嫔尖叫。
但黑犬卻像完全沒聽到,對著她張開鮮血淋漓的大口,泛著綠光的飢餓眼神,陰森可怖。
祺貴嫔不敢相信往常隻聽她話的狗,現在要吃了她!
她喜歡看著頓折吃人,卻不代表願意自己被吃。
她想到那些宮女太監,在死前的恐懼絕望,越是恐懼她越是興奮,現在才能體會他們的感受。
不,她不要死!
祺貴嫔摔倒在地上,她驚恐地不停倒退,頓折是跟隨著傅辰的腳步的,傅辰走得很慢,洶湧的仇恨和痛苦在他胸口不停沸騰,眼前劃過幾個時辰前還鮮活的那張笑臉。
“傅哥,我不苦!”
“別去,他們要害你!”
“絕不背叛。”
是,你不背叛,傅哥必讓你瞑目。
傅辰渾身顫抖,是因為過於憤怒,他看著那一地斷肢殘臂,已經拼湊不了一個完整的人了。
他手臂青筋爆出,好像在忍耐著告訴自己冷靜下來。
“你不能殺我!我是貴嫔,我要是死了你們這群太監全部要陪葬!”
“小傅公公,你來的時候內務府的人是知道的,我如果出事,你難逃罪責!”
“別,別過來!”
“求你,別過來……”
祺貴嫔恐懼地尖叫著,悽厲異常。
但為了不讓這個她凌虐奴才的地方被發現,她特地懇求皇帝將之打造得牢固異常,裡面的聲音是很難傳出去的,現在卻作繭自縛。看著傅辰腳步不停,她不停往後走,一股騷味從她身上傳來,她失禁了,流下了因恐懼而產生的淚水。
她原來也是會害怕的,很久以前她也是個單純的姑娘,在她十幾歲時,外出探親的路上,遭到過劫匪,那些歹人不但劫財還劫色,在她將死之際是她平日養的狗救了她,她帶著那條狗一路被歹人追,不慎與歹人一起掉落了獵人抓豬的洞坑。
她趁著那歹人摔暈過去後,把人給打死了。
那是她第一次殺人,她是恐懼的。
但幾天時間飢寒交迫,被迫與死人待在同一個地方,再多的恐懼也慢慢消磨了。
那個地方沒有吃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家裡人派人來找卻如何都尋不到,她不知道還能不能等到營救。
一天天過去,她已經餓得能吃掉自己,慢慢將目光投在了那歹人身上。
“我們,把他吃了吧。”她那樣對身邊的狗說。
…
頓折兇惡的面目湊近她,她已經哭得沒有力氣了。
在昏過去前,隻記得傅辰那雙散發著謎一般色澤的銀色眼眸,漸漸迷失在其中。
傅辰撫摸著女人脆弱的脖子,凜然煞氣從身上崩現而出。
明明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卻令人望之心碎。
“你聽到了嗎,這個屋子裡到處都是你害死的人,他/她們在哭泣,在悲鳴!”傅辰憤怒地掐著她的脖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胸腔中射出來,“這麼殺了你,太便宜了!我要你好、好、活、著!”
傅辰從胸口拿出一個用綢布包著的事物,打開來,赫然是胡須!
他當了一段時間皇帝的剃須工,那些剃下來的胡須是需要處理掉,但他卻存了起來。並沒有明確的目的,這麼做是他平日以備不時之需的習慣,收著皇帝的東西,往好了說就是把皇帝當做信仰,往壞了說也是對帝王的拳拳之心無處可表,才將之私藏。這種東西可能會在特殊時間裡有特殊效果,倒沒想到用在了這裡。
他攤開布,將它湊近那條狗。
“好好聞上面的味道,聞清楚,聞仔細了,待會就去找那人……”
咕嚕嚕。
那狗發出悶哼的聲音,傅辰不知道現在皇帝在哪裡,也不知道它能不能找過去,或是半途被打死,但隻要這條狗出現在皇宮,必定大亂,宮裡人安逸太久了,外嚴內松。
傅辰從祺貴嫔的腰間摸索到鑰匙,解開了拴住狗的鐵鏈,又原物奉還,不留證據。
“去吧。”傅辰眼中銀光乍現,更一步催眠,以這條狗生命的代價來挖掘它的潛能,一隻從小被利益燻心的訓狗人養成的狗,它的狂暴因子被完全激發出來,將會攪成什麼模樣。
可怕的黑犬,如今毛發直豎,兇相畢露,令人不敢直視。
傅辰打開門,看著它如離弦的箭一般衝出了出去,遠處道上還站著幾個說說笑笑的內務府太監,他們在討論不知傅辰會以什麼方式被祺貴嫔的折磨死,這是祺貴嫔這個月折磨的第幾個。
正當他們談得歡樂時,就看到一條不像狗的巨型怪物,衝了過來。
太監們哪裡還顧著說笑,紛紛尖叫,本能地衝向圍欄外,黑犬咬了其中一人,其他人根本顧不得那被咬的同伴,四處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