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荔枝相親日記》, 本章共3825字, 更新于: 2024-12-04 14:40:28

1


餐廳裡,一個男人正坐在我對面,穿了件簡單的白襯衣,渾身上下散發著儒雅清冷的書卷氣。


他是我的相親對象。


一個小時前,婚介所突然通知我,有一場相親,我剛好在附近,就過來了。


可他這樣貌,需要相親嗎?需要相親嗎?需要相親嗎?


從他進餐廳那一刻起,周圍女生的目光,就沒從他身上挪開過。


婚介所說:他想找個興趣相投的,岑小姐,你很符合條件。


原來,也是個寫小說的。


「岑小姐喜歡讀書?」


他挽起袖子,替我倒了杯茶。


說話語氣溫和,尺度把握得剛剛好,既不顯得疏離,也不過分熱情,是很舒服的交流方式。


我努力維持自己淑女的姿態,溫溫柔柔地回答:「是。」


說不心動是假的。


萬一這位帥哥眼瞎,就看上我了呢?


作為小破網站的三流寫手,我讀過的小說比吃得飯多,可謂「學富五車」。


撩男人而已,還不是手到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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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你也寫書?」


面對我含蓄的提問,他放下茶壺,目光落在我臉上,聲音溫潤清和:


「三流而已,不是什麼大作。」


終於找到了共同話題,我松了口氣,身子往前湊了湊,


「真巧,我也是三流作者,寫言情,你混什麼題材?」


他一愣,笑道:「歷史。」


我噢了一聲,「男頻正劇!」


他盯著我看了一會兒,笑了笑。


沒有反駁,就是默認。


救命,這人好高冷,但笑起來好殺人!我有一點點喜歡……


也許真走狗屎運了,空手相個帥哥回去。


我收好即將裂開的笑容,溫柔地重新開口,


「呃……我的筆名叫——荔枝很甜。你呢?」


他的表情有些微妙,「謝言。」


我紅著臉,甜甜笑著:「哥哥拿本名當筆名,好厲害啊!」


「過獎。」謝言淡淡一笑,差點抽空我的血條。


「你在哪個網站?我可以當你粉絲。正劇我也看的!」我往前湊了湊,更加熱情。


這樣的大佬,一定要抱緊大腿!


在我期盼的目光裡,他回答:「沒在網上發過,都是出版。」


他在我心中的形象立刻高大起來,我掏出手機,


「大神!我可以當你粉絲的,他們肯定也做線上——」


搜索界面一轉,出現了上萬條搜索詞條。


我盯著屏幕上的搜索結果,小臉兒爆紅。


「《明史研究講義》——A 大教授,謝言著。」


「《古代中國史》——A 大教授,謝言著。」


「《史記詳解》——A 大教授,謝言著。」


如此十餘項,還不包括論文。


……


這是所謂的三流作者?


除了歷史能卡上,別的哪一條能對上!


我頓感不妙,猛地抬頭,咬著唇,「你……」


隻見他正低垂著眸子,修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松散劃過,眉尖兒微微一挑,挑得我心肝直顫。


他在看什麼?


他到底在看什麼?!


不會是我的個人主頁吧?


荔枝很甜。


簡介:甜文寫手住高速。


代表作:《公主駕到,男人閃開。》《我和幾個男寵的故事》《撲倒師尊十八式》


……


《撲倒師尊十八式》最近上了熱榜,評論區的姐妹們總共也湊不出一條褲子。


提問:大大,如何俘獲年上哥哥?


我:扒幹淨!啃他!


讀者一:我想知道啃哪兒?


讀者二:嘴的用處有很多,哪都行。


讀者三:二樓請把衣服穿上,謝謝。


讀者四:不好意思哈哈哈,有男朋友的秒懂。


我混雜其中:二樓正解!不愧是我的寶貝兒!


……


在我驚懼的目光裡,謝言摁滅手機屏幕,緩緩地,緩緩地,抬起手把襯衣的第一對扣子系上了。


2


「為什麼掰了?」


我媽背對著我,一邊攤雞蛋一邊問。


鍋裡的熱油滋滋作響,如同把我放火上烤。


我穿著睡衣,頭發蓬亂,站在廚房門口,「可能……脾氣不搭吧。」


要讓她知道,我在歷史系教授面前飆車速,不知道要用哪根掃帚打斷我的腿。


那天我信心滿滿上了戰場,結果铩羽而歸,臉都丟到姥姥家了。


謝言很有修養地陪我吃完了飯,結賬付錢,最後還問我住哪裡,要送我回家。


我義正言辭地拒絕了。


被婚介所騙了的男人,本來就很可憐,沒必要繼續膈應他……


「岑枝枝,你別糊弄我,第一次見面,脾氣不合?今天吃了飯,滾去跟他約會。」


「人家是高不可攀的歷史教授,我隻是個平平無奇的三流言情寫手,怎麼可能談戀愛嘛?」


我躺在床上,跟閨蜜瘋狂吐槽,「不把我拉黑就不錯了。」


她發來一句:「別呀!你正在寫古言,好好跟哥哥學學?」


我精神為之一振,對啊,他是老天爺送的移動素材庫!


守著這麼一做金山不開採,蠢到家了!


買賣不成情誼在,當不成戀人當朋友啊!


有了這個想法,我再也坐不住了。


午後,提著兩杯冰鎮奶茶殺去 A 大。


臨去前給謝言發了微信,他回復得有些慢,倒沒有不同意。


我到的時候,他正在上課。


教室前後都站滿了人。


別的老師往講臺一站,是行走的安眠藥。謝言往前一站,妥妥小說男主。


儒雅清冷,眼鏡架在高挺的鼻梁上,兩瓣薄唇開開合合,枯燥乏味的歷史流瀉出來,便像一幅揮毫潑墨的畫卷,連我都聽得入了迷。


尤其那冷淡禁欲的聲音,更是讓周圍的女生發出一陣陣尖叫。


我站在外頭,和一群對謝言有非分之想的女生待在一起,望眼欲穿。


隨著謝言說了句「下課」,人群突然躁動起來。


他收拾教案,踏出門。


我剛邁開步子,身後女生比我還急,一窩蜂擠上前。


猝不及防,我看著手裡的奶茶袋子被擠扁,奶茶濺了我一身。


我:「……」


「老師,請問您今年收學生嗎?」


「請問謝老師選擇學生有哪些標準?」


……


我站在人群外,白裙子上沾著一塊黃色汙漬,心裡怒火蹭蹭往上冒。


現在的孩子,撞了人難道不道歉嗎?


謝言慢條斯理地回答各種問題。


可我不能這麼算了呀,挎著背包擠進去。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心裡裝著事兒,就容易被帶偏。


我想問:「謝老師你有空嗎?」


結果前面一個中氣十足的女生說:「謝老師,你收學生嗎?」


我一心想壓過她,仰著脖子高亢洪亮地喊成了「謝老師你收女朋友嗎?」


此話一出,人群突然靜下來。


眾人看我的目光漸漸變得復雜,有敬佩,有震撼,有對傻子的疑惑……


謝言尋聲望過來,看見了狼狽的我,眉頭漸漸蹙起,抿了抿唇:


「抱歉,目前沒有這個打算。」


很好,在眾人揶揄的笑聲中,他再次,伸出手,把領部的襯衣扣子扣上了。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啊。


3


我已經在謝言辦公桌對面坐 10 分鍾了,牆上的滴答聲規律而有節奏。


謝言低著頭批改教案,午後的陽光透過明淨的窗戶,打在他後頸,勾勒出修長旖旎的光影。


他叫我坐下後,說了句「稍等」,就沒再理我。


會不會生氣了?


也對,被人當眾表白,怎麼可能高興啊……


我楞楞地盯著他頸部看了很久,直到有人敲門,才回神兒。


門口站著一個高挑的女神,頭發是蓬松慵懶的法式卷,v 領黑色職業裝,淺淺笑著:


「聽說你要女人的衣服?」


她往那兒一站,我就覺得敗了。


我要是謝言,這窩邊草就是死也要吃。


謝言頗為淡定地指指我,「朋友的衣服髒了。」


她遞過來,笑容和煦:「不知道合不合身,新衣服,送你了。」


我低頭看著自己短袖 T 恤上的奶茶漬,尷尬地搓搓手,「謝謝,我盡快還你。」


美女倚著沙發靠背,打量我半天,勾起一抹曖昧的笑:「你小女朋友?」


不等謝言回答,我急忙擺手,「不是,我……我是來採訪的。」


美女挑挑眉,發出了一聲意味深長的「哦……我還以為是那誰呢。你們聊,我撤了。」


那誰?


我在心裡嘀咕。


不會是他前女友吧?


謝言指指左前方:「有衛生間。」


我回過神,抱著衣服小跑進去,反鎖了門。


身上的 T 恤湿得不成樣兒,內衣痕跡都露出來了。


我紅著臉換下,轉身照鏡子,臉更紅了。


連衣裙,抹肩款,胸前開了一個倒三角的口。


那條線,剛剛好給露出來了。


我慌得給閨蜜打電話,剛過去,她睡眼惺忪,聲音沙啞:


「照片我看了,挺好看,你身材不錯,前凸後翹,為啥不穿,上啊!啃他啊!」


接著電話那頭另一道聲音插進來:「寶貝,跟誰打電話呢?過來,不困嗎?」


接著,隨著我姐妹一聲短促又興奮的驚叫,通話戛然而止……


我「……」


謝言在敲門了,「岑小姐,衣服有問題嗎?」


我看了眼堆在洗手臺,像一團爛抹布的 T 恤,嘆了口氣,匆忙收拾好,用手捂著胸口,滿臉通紅地開門了。


謝言的眼睛,自我臉開始,一寸寸,一寸寸,挪到了我胸口,然後是腰和腿……


他移開目光讓路,語氣平和道:「出來吧。」


我有些局促,重新坐回書桌前,緊張地攥緊了手,


「謝老師,我……這次來是想請教您一些問題。」


謝言的目光透過眼鏡無聲審視著我。


「我想請教下古詩詞的應用。」我一邊說,一邊拿出了筆記。


由於過於緊張,我翻不到昨晚寫的那頁了,越找不到越著急,最後終於看到了「採訪稿」。


我如釋重負,急忙念道:「古代著名的 h 詩有哪些?」


話落,室內死寂。


在謝言越來越嚴肅的表情裡,我咕咚咽了口唾沫,默默翻頁,露出了真正的採訪稿……


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


「謝老師……」我欲哭無淚,「我不是那個意思……」


謝言平和的目光中暗藏一絲犀利。


他兩手交疊,語氣冷淡:「學習是個思考的過程。比起直接給你答案,我更想聽聽,岑小姐知道哪些豔詩。」


他這副學術交流的語氣讓我稍稍放下心。


我正襟危坐,擺出副心無旁騖,一心求學的姿態:


「酥乳粉香汗湿瑤琴轸,春逗酥融綿雨膏。浴罷檀郎捫弄處,靈華涼沁紫葡萄。」


我偷偷抬眼,發現謝言神情認真,並無異常,便壯著膽子繼續:


「花葉曾將花蕊破,柳垂復把柳枝搖。金槍鏖戰三千陣,銀燭光臨七八嬌。」


這詩讀得我面紅耳赤,謝言像個沒事人一樣。


「開窗秋月光,滅燭解羅裙,含笑帷幌裡,舉體蘭蕙香。」


我翻了頁,停頓了很久,說:「不能往下念了,再念我就要被抓進去了。」


剛好,響起的電話鈴聲救我於水火。


「小兔崽子接電話!小兔崽子接電話!小兔崽子接電話!」


這是我媽特地幫我設的鈴聲,還不許我改。


在謝言似笑非笑的目光裡,我放下筆記,急匆匆掏出手機,「抱歉抱歉!我……」


謝言微笑道:「去吧,我不介意。」


我松了口氣,跑到衛生間接起電話。


那頭傳來老媽興高採烈的笑聲:


「哎呀,枝枝呀,你猜我遇著誰了?哈哈哈哈,媽媽遇上小學同學了!這不巧了嘛!」


我一臉黑線,「媽,我在……相親呢。」


我媽問:「你說你相親對象是誰來著?」


我扭頭,確認門關好後,壓低聲音說:「謝言,A 大歷史系教授。」


那頭插來一個同樣高興的聲音,「哎喲,枝枝真跟小言在一塊兒呢?」


我蒙了。


「敢問……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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