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魔尊大人的「俘虜」,雖經常被他看著,但我並沒有被限制自由。
他的住所很大,有很多宮殿,最大最奢華的那個,還要數我現在住的扶燃殿。
聽厲止淵說,這地方叫「淵星宮」。
我覺得這名字甚是耳熟,便問他:「為何叫這個?」
他隻是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唇:「本座喜歡。」
【當然是因為取自我和阿落的名字!非常悅耳,非常完美,我簡直是取名天才。】
「……」
難怪耳熟。
感覺身體恢復了不少,至少經脈不痛了。
我走出房門,來到院子裡。
魔域的天好像還要澄澈幾分,那一望無際的湛藍映了滿瞳,讓人心靜。
院子很大,栽了一棵高聳的梨花樹。
清風拂過,白雪漫天,落了滿地霜。
我看得入了神。
忽然想起,我在寒雲宗的住所外,也栽有一棵梨花樹。
我喜歡在樹下舞劍,每每那個時候,師兄總會站在一旁看我,說著誇獎鼓勵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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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日,也是在樹下,他凌冽的劍氣毫不客氣地朝我襲來。
冷聲質問:「你何時變得如此自私自利?連少宗主都不願救。」
血氣翻湧,我猛地嘔出一口血。
不出兩秒,便感覺身體被人披上件鬥篷,雙肩被人捏住。
「怎麼回事?」
厲止淵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下一秒,我整個人被他打橫抱起。
胸口很痛,我沒心思計較這個,隻能無力地將頭靠在他的胸膛。
他火急火燎地喚來了關慕青。
把了脈,關慕青道:「沒什麼大礙,寧公子隻是情緒激動,一時氣急攻心,這才氣血上湧。」
「還是建議寧公子,保持心情舒暢。」
心口陣陣抽痛,我闔眼,輕聲回應:「好,多謝。」
「不要說話了。」
厲止淵說,語氣有點兇,面色冷峻地把我塞進被窩。
【阿落這是怎麼了??看著樹便突然吐血了,他不喜歡梨花樹嗎?可以往他身上分明有梨花香,我以為他喜歡的……不管了,改天我便把那樹砍了!】
大可不必。
梨花樹沒必要承受這無妄之災。
厲止淵還在胡思亂想:
【是不是這房太悶了,不夠大?還是被我關著不自由,氣到了?嗚嗚嗚嗚嗚可是我真的沒有想要關著阿落,隻是你現在身子很虛弱,不適合出去逛。】
「我沒事,」我出聲解釋:「隻是想到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7
厲止淵:「那你就不要想。」
他將指尖落在我的額頭,注入靈力。
一股暖意瞬間流竄至全身,壓下了那突如其來的痛楚。
困意來襲,我閉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發現床榻上多了個人。
厲止淵在離我三寸遠的地方打坐。
幾乎是在我睜開眼的瞬間,他看了過來。很快又欲蓋彌彰地移開視線。
一臉淡然:「還痛不痛?」
【我可憐的阿落,不知道受了多大的痛苦,連睡夢中都在皺著眉,好心疼好心疼!要是傷痛能轉移到我身上就好了,別再折騰我老婆了!!】
我愣了愣。
「不痛了。」
我回答,心底忽而湧上一陣燥意。
他那稱呼,實、實在是不堪入耳。
「嗯,」他點頭,隨即說:「以後我在這睡。」
「好。」
我表示理解,之前便得知,這是厲止淵的寢殿。
於是起身,打算收拾下我的東西,再聽他安排我的去處。
卻被他抓住了胳膊:「亂動什麼?」
「淵星宮沒多餘寢殿了,你繼續住這兒。」
啊?那豈不是意味著……
或許是我臉上的詫異太過明顯,厲止淵找補道:「本座要親自看著你,晚上也不放過,有什麼問題嗎?」
我皺眉,對他方才的說法存疑。淵星宮那麼大,怎麼會沒有空闲的寢殿呢?
不過看厲止淵一臉篤定的樣子,他應當不會騙我,也沒理由。
正想著,腦海中再次傳來他的聲音:
【好阿落,我隻是想離你更近一點,想要晚上也陪在你身邊!你受傷了,要是再吐血怎麼辦?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啊。】
【我一定老老實實不會幹壞事的,堅決不對你動手動腳!阿落阿落你就答應我吧~】
我看他,見男人繃著俊臉,嘴唇不自覺微抿。
雖是清冷淡然的表情,但細看能發現他眼中不易察覺的心虛和緊張。
……罷了。
我心底輕嘆一口氣,回答:「好吧。」
8
晚,厲止淵先是替我疏導經脈,隨後脫了外袍,躺在我身旁。
這床非常大,就算睡下兩人也留有很大的空間。
我仰面平躺,心思飄遠。
自記事以來,我從未和他人同睡過。
原以為我會非常不適應,但大抵是對厲止淵氣息太過熟悉的緣故,此時和他同睡一床,竟未覺得不自在。
就是有一點——
【天吶,我這不是在做夢吧??】
【終於和阿落睡在一起了,我又香又軟的阿落!我的天選老婆!】
【好想抱他,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可是不行……否則阿落生氣,以後就不和我一起睡了。】
【這該死的心,怎麼跳這麼快這麼響?要是被阿落發現異樣,嚇到他了怎麼辦?】
【可惡,可是我根本控制不住啊,比進階還要興奮無數倍。】
……
好吵好聒噪。
黑暗中,我睜著眼,服氣又無奈。
「厲止淵,」我輕聲告訴他:「我困了。」
他秒答:「哦。」
【天,阿落這是在向我撒嬌?】
【我要怎麼做?這破嘴能不能再說點什麼!】
【阿落是睡不著嗎?把他抱進懷裡哄哄會不會好點?不行不行,現在阿落肯定不樂意讓我抱。】
……
亂七八糟的心聲還沒停下。
但奇異的是,在這低沉的嗓音中,我沉沉睡了過去。
這晚,夢到了我和厲止淵的第一次相見。
其實我們的初見稱不上愉快。
上古秘境裡,我剛殺了兇獸,體力不支。
發帶在打鬥中掉落,發絲凌亂地散落在肩;身上也多了幾條傷痕,於白衣中顯出血色,狼狽至極。
正準備去休整片刻,身後忽而傳來了一道清冽低沉的嗓音:
「這……這位仙子,你沒事吧?」
「本……我身上有傷藥,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療傷。」
仙子?
我疑惑蹙眉,這裡還有其他人,我竟沒察覺?
正要轉頭看,忽覺傷口劇痛,頭暈得厲害,身子不受控制地晃悠著。
眼看就要倒下,不想被一隻有力的手扶住了身子。
「仙子,你……」
我轉頭,對上他的視線。
那人止住了話語,俊臉上帶有不自然的紅。
「多謝。」
我說。
他面色古怪:「你、你、你是男子?」
啊,我反應過來了,難怪他喊「仙子」,原來是將我錯認成了姑娘。
我有點惱,但這人看起來也不是故意的,便耐心解釋:「我是男子,公子是不是認錯人了?」
他臉色變幻,薄唇抿成一條直線,不知在想什麼。
許久,意味不明地輕哼了一聲。
但扶住我的手沒有放開。
之後我才得知,他便是最近魔域剛上任的魔尊,名為厲止淵。
幾百年來,魔域和仙域之間關系一直處於不溫不火的狀態。不像很早前敵對,也不至於友好合作。
厲止淵上任後同樣如此。
一直以來我都與魔域的人接觸不多,但那天之後,我發現——我好像經常能碰見厲止淵。
他似乎對我有意見,知道我是寒雲宗弟子後,更又意見了。
第二次見面便怒氣衝衝地說要與我比試。一舉一動透露出些許惱羞成怒的意味。
我覺得這人好生奇怪,畢竟我都沒招惹過他。不過看在他是個厲害的對手,我答應了。
就這樣,寒來暑往,春去秋來。
我們打了一年又一年。
夢境的最後一幕,是於青山之巔。
厲止淵忽而拋給我一樣東西。
「喏,給你,快把你劍上的破爛玩意兒換了,看著礙眼。」
低頭,我看見手心靜靜躺著的劍穗,銀白色的流蘇隨風微動,十分漂亮。
我微怔,明日恰好是我的生辰。
9
這一覺睡得很香很沉,不似以往被困在夢魘。
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厲止淵已經不在榻上了。
卻是剛好走進來,見我醒了便讓人準備飯菜。
朝我走過來的男人,五官凌冽俊美,與夢中略顯青澀的臉漸漸重合。
他站定,看著呆坐在床上的我,一臉臭屁:「發什麼呆?難不成還想本座替你更衣?」
【當然了,我很樂意!!!】
【要是阿落答應就好了,還想碰他。】
【昨晚偷偷抱了他一下,他好瘦,腰好細。真讓人心疼,我一定要把阿落再養胖一點。】
「……」
我看了他一會兒,隨即默默穿衣。
用完餐,我坐在院子裡的梨花樹下飲茶。
厲止淵也在,他這個魔尊當得蠻悠闲的,隨時都有空陪我。
不對,按他的話來說是「監視」。
我從儲物袋拿出自己的佩劍凝霜。
現在的我沒辦法注入靈力,與以往相比,此刻的凝霜劍黯淡無光。
不免有些沮喪,或許這輩子,我都沒辦法給它重新注入光彩了。
目光轉移到銀白色劍穗上,我開口:「厲止淵,你還記不記得?這個劍穗是你送我的。」
他視線落在別處,餘光卻一直放在我身上,裝作滿不在乎的模樣:「記得啊,怎麼了?」
「謝謝你,」我說:「我很喜歡。」
當時還沒來得及道謝,他就莫名其妙地跑了。
厲止淵猛地轉過頭來。
意識到自己反應太大,又輕咳一聲以作掩飾,眼神飄忽。
聲調努力維持平靜:「區區劍穗而已。」
「本座不缺金銀財寶,你要是喜歡,分你點也不是不行。」
他通紅的耳尖卻暴露了內心的不平靜。
【我聽見了什麼!!阿落說他喜歡!而且他到現在還掛著我送的劍穗!!】
【好開心好開心!不枉我去魔幽谷底拿了冰魄玉,又花了好久時間打磨好。】
【老婆老婆我還有好多好多想送你的東西!你想要什麼我也都可以全給你!!】
原來這劍穗還有這樣的來歷。據說魔幽谷兇險萬分,但裡面的奇珍異寶也數不勝數。
難怪這劍穗看起來就品質不凡。
我失笑,這個心口不一的笨蛋。
10
在淵星宮的日子,吃吃睡睡發呆,也不用修煉,我肉眼可見地胖了一些。
這樣的生活挺悠闲,就是時間長了,難免感覺無聊。
我提出想要出淵星宮逛逛。
厲止淵沉吟片刻,滿臉嚴肅:「可以,但是有一個條件。」
我意外:「你說。」
「下次多吃一碗飯。」
「?」
他對讓我多吃飯這件事究竟有什麼執念。
想了想,我答應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