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聽過那麼一句話——排除所有可能性,剩下的再不可置信,那也是真相。”
他語重心長,“其實就是出了一點小意外。”
金陽子默然片刻,忽然開口:“彈琴。”
餘青瑭沒跟上節奏:“啊?”
金陽子捏緊他的臉,神色不虞:“往後,我沒讓你開口,你便不許開口。”
“彈琴,就彈你讓溫如冰靜心的那一曲,問心曲。”
餘青瑭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不管蕭書生隻逮他呢,除了跟葉辰焱有舊仇以外,還是饞他的問心曲啊!
餘青瑭不情不願地摸了摸儲物戒,慢吞吞把琴抱在膝蓋上,偷看他一眼。
金陽子再次盤腿調息:“彈。”
餘青瑭垮著臉劃拉了兩下琴,曲不成調,七零八落,這兒多一下,那兒少一下——他就知道變強了也有壞處!要之前扒拉這麼多下,他早就直接撅過去了,現在居然還能撐著!
金陽子聽得眉頭直跳,終於忍無可忍開口:“你彈的什麼曲子!問的什麼心!”
餘青瑭指了指自己的嘴。
金陽子氣得一甩袖:“說!”
餘青瑭這才開口:“問問你的良心。”
金陽子:“……”
他抬手,指尖金光微閃,餘青瑭已經縮成一團,飛快解釋:“我們音修是這樣的,曲調隨心,我現在害怕彈出來就隻能是這樣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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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金輪沒飛出來,餘青瑭大著膽子偷看他,接著說,“你要想聽完整版,得等我情緒到位。”
“荒謬!”金陽子氣得一掌打在山壁上,震得山洞撲簌簌往下掉灰,“難道我還得哄你開心不成!”
“那聽起來怪怪的,也不用。”餘青瑭往角落裡挪了挪屁股,“你讓我安安靜靜在這裡蹲一會兒,我想開點就好了。”
他誠懇地說,“其實正好我也需要恢復一下靈力,剛從試煉裡出來,我也很虛弱,表現不好也有這方面原因。”
“廢物。”金陽子轉過了頭。
“嗯嗯我是。”餘青瑭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金陽子惱怒,但終究沒再逼他彈下去。
餘青瑭才剛松了口氣,就聽見他帶著殺意開口:“你要是敢打什麼鬼主意,我就把你的頭砍下來送給葉辰焱,這樣,你還能騙他一輩子。”
餘青瑭幹笑兩聲:“……哈哈,怎麼會呢。”
……
古學府境外,妙玉紅顏丹的事暫時告一段落,天璣子才想起來把餘青瑭和葉辰焱放出來。
雲霧散去,畫面重新出現,天璣子意外:“嗯?”
他瞪大眼,“怎麼是金陽子和我徒媳婦在一塊?我徒弟呢?”
他氣急敗壞,“你們金光門怎麼什麼都偷啊!”
烈陽長老聽不過去,驟然發難:“什麼意思!我金光門光明磊落,何曾偷過什麼!”
“我呸!”天璣子撸起袖子,“你們本來就是偷秘傳起家,當年偷學佛家又偷學道,這才生出你們這麼個佛不佛道不道的金光門!”
他指著密宗二人,“不信你問問人家,天下運轉密宗皆有記錄在冊,你問!”
烈陽長老氣得臉龐漲紅,卻面露忌憚,不敢多問——誰家開宗立派不編個大有來頭的傳說故事啊,他們家那位傳說中見活佛與真仙論道感悟的祖師爺到底是什麼來歷,他還真不清楚。
現在不掰扯,那就是天璣子胡說八道,這人一貫的口無遮攔,胡說八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要真是從密宗口裡問出什麼,那可就是板上釘釘……
烈陽長老怒喝一聲:“呸!你就是想空口汙蔑,胡攪蠻纏!”
他轉過身,絕口不提問密宗的事。
“嘿。”天璣子佔了上風,也不見高興,憂心忡忡望著下方,兀自著急,“葉辰焱這小子,關鍵時刻幹什麼呢?”
五師兄也跟著擰緊了眉頭,閉著眼不知道在替餘青瑭求哪路神仙。
“莫慌、莫慌。”天璣子安慰他,“吉人自有天相。”
學堂內涉及秘傳,和當初化龍池一樣,自有遮擋,都得等他們出來才能看見。
天璣子隻能專心致志盯著金陽子和餘青瑭。
餘青瑭在等另一個金陽子。
善惡無明這秘技特殊,能修出善惡法身。惡身戰力無匹,不知疼痛,能發揮本身兩倍以上戰力,而善身防御滴水不漏,靈力綿延不絕,生命力浩瀚,幾乎立於不敗之地。
更何況善惡法身各自獨立,哪怕受了致命傷,隻要尚有餘力切換,就相當於多兩條命。
哪怕善惡法身都被重傷,對本體而言,也不過是巨大的靈力消耗,遠不致命。
但這樣厲害的秘法,副作用也相當厲害——善惡法身獨立過了頭,而且一個至善、一個極惡,互相看不順眼,都想和對方切割。
若不能壓制善惡法身,他們就會互相爭奪本體的控制權,試圖將另一半驅逐出體內,變成金陽子現在這樣,瘋瘋癲癲、精神分裂的模樣。
餘青瑭在等至善的那個金陽子出現,讓他放自己一馬。
在此期間,他多練了兩遍靜待福緣經,希望他的福緣早點能來。
“咳!”
盼望著、盼望著,大善人金陽子終於有了動靜,他緊閉的雙眼再次顫動,緩緩睜開。一雙眼瞳色淺淡近乎琥珀色,再加上金光內斂,倒像是鎏金所鑄。
眉心的紅點再次展開,變成一個血色的“善”。
金陽子此刻低眉斂目,寶相莊嚴,滿眼慈悲,輕嘆一聲:“哎。”
餘青瑭等他好久了,趕緊雙手合十祈求,開門見山:“放我走吧!”
“好。”金陽子不多言語,“跑遠些,避開這裡。”
他抬手解除山洞禁制,餘青瑭大喜過望,才跑兩步就被一隻手掐著脖子按倒在地。
這個熟練的掐脖子手法,大概是黑的那個。
餘青瑭欲哭無淚,回頭對上他漆黑的眼:“你也太快了吧!”
有沒有三秒啊!
“嗯?”惡身金陽子危險地眯了眯眼,“你說什麼快?”
餘青瑭很識相:“我說剛才那個金陽子不是很行,消失得很快。”
“哈哈,對、對!”惡身金陽子哈哈大笑,笑著笑著猛地湊近他,殺意驟起,“他就該徹底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
餘青瑭:阿善你支稜起來啊!
第44章 話療
餘青瑭沒敢吭聲。
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這都很難說是家務事,這甚至隻能說是心事。
惡身金陽子還掐著他,卻沒進一步動作,仔細感覺,他的手似乎還在細細顫抖。
餘青瑭悄悄回頭看他,他眉心的紅點在善惡之間來回掙扎,估計腦瓜子裡已經打開了花。
金陽子緊閉雙眼:“誰讓你放他走!”
善身金陽子嘆氣:“此事本與他無關。”
金陽子冷哼一聲:“我要他助我修行!”
惡身金陽子大笑:“哈哈!那你還要求他救你不成?你不是一身佛骨目下無塵,自稱是佛嗎?還要他幫?”
眼看著金陽子自己就能唱一臺戲,餘青瑭不動聲色地挪了挪屁股。
金陽子咬牙切齒:“我當成佛,我就是佛!”
餘青瑭看準時機,金陽子眉心的“善”字才一出現,他就地一滾,把自己的脖子搶救出來,然後高呼示意自己沒有威脅:“我沒跑啊!”
善身金陽子注視著他,卻是與另外的金陽子說話:“你自稱是佛,那他是什麼?”
“我啊?”餘青瑭睜大眼睛,沒想好自己該以怎樣的角色加入這個話題,小心翼翼開口,“我、我就是個人啊?”
金陽子即便痛苦也神色傲慢:“他?肉體凡胎的廢物而已。”
“哈哈哈!”惡身金陽子猖狂大笑,“那你是佛,他是個廢物,他怎麼助你?如何幫你?憑何渡你?哈哈哈!”
善身金陽子垂下雙眼,微微搖頭:“佛是眾生,眾生是佛。”
“呸!”惡身金陽子不服,“你這麼說,豈不是人人是佛!人人是佛,我當什麼佛!”
“閉嘴。”金陽子抬手按住雙眼,渾身顫抖,“閉嘴、都給我閉嘴!”
他猛地抬手,金光鏡飛起懸於他腦後,宛如一輪金日,硬生生壓制了善惡法身。
四周終於獲得了短暫的安寧。
金陽子身下,業火驟起,也被金光鏡一並鎮壓,沒有燒到他的神魂。
金陽子冷冷睜開眼,這次雙眼中一片清明,眉心紅點也毫無變化。
餘青瑭:“……”
雖然你表情冷酷,但掩蓋不了你這會兒正被業火烤屁股的慘狀。
他小聲問:“這也是善惡法身的副作用啊?”
金陽子面色蒼白,但並不示弱:“哼,與你何幹!”
“我就問問……這不是怕你藏心裡憋壞了。”餘青瑭擠出一個友善的微笑,“反正這裡也就我,你當自言自語也行。”
金陽子雙眼緊閉,就當餘青瑭以為他不會搭理自己的時候,他忽然抬手,金光鏡籠罩這片洞穴,飛仙榜上還有他二人姓名,但外界卻看不見他們的身影。
古學府境外,天璣子大驚失色,驟然站了起來:“這是要幹什麼?他要幹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金光門你們教的什麼徒弟!”
烈陽長老忍無可忍:“我金光門聖子天生佛骨!他能幹什麼!”
“呵呵。”青蛇長老幸災樂禍笑起來,“我瞧著他可不像要和那小姑娘論佛法啊。”
達摩院晦明大師眉頭緊皺:“他究竟從聞聖學堂中學到了什麼……這善惡法身看著似乎與佛門有關,卻如此邪異。”
烈陽長老臉色說不上好看,但對達摩院的語氣卻沒那麼衝:“不過是尚未壓制住而已,等他秘法練成,使用自如,自然不會再有問題。”
晦明大師卻是個實在人,這些事也不知道私下聊,他搖搖頭:“這功法實在詭異。”
“尤其是金陽子受了我達摩院蓮華境傳承,需要恪守本心,遵守戒律,若有惡念必受惡果,這業火焚身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為難擰起眉頭,“他若放縱惡念修成惡身,豈不是時時都要受業火煎熬?”
此話一出,烈陽長老也變了臉色,顯得有幾分焦急,握緊了拳頭,低嘆:“怎麼得了這麼個秘法!”
眾人看不見的洞府中,金陽子冷哼一聲:“你要聽?也好,我就告訴你。”
“等你聽完,我再把你殺了,就當斬斷雜念,也就清靜了。”
他話音未落,屁股底下的業火燒得更旺。
餘青瑭偷看他幾眼,欲言又止。
真沒問題嗎?修仙自己把自己烤熟的概率很小,但也不是沒有。
餘青瑭小心翼翼開口:“我說,你是不是不想成佛啊?”
金陽子神情微滯,冷哼一聲:“荒謬!”
餘青瑭正襟危坐:“你都說之後要殺了我了,那現在可以跟我說實話吧?”
“我也隻是感覺啊。”
他掰著手指開始分析,“首先,聞聖學堂給的東西都是自己想要的,你得了這個秘法,說明你想要這個。”
“但你現在受業火炙烤,說明善惡無明與佛門蓮華境衝突,這不就是……你自己的願望,和成佛衝突嗎?”
見他不反駁,餘青瑭繼續往下說,“再說,你看赤焰天一打鐵就開心,蕭書生聊八卦也樂在其中,葉辰焱打贏了架意氣風發……隻有你好像怎麼都不高興,看誰都不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