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袋貓糧不夠,你再給我買幾袋。”
“……這一袋夠別的小貓咪吃一個月。”
“真不夠,我炫給你看!”996從秦青懷裡掙脫,跳進貓糧袋子裡,張開血盆大口。
伴隨著嗷嗚一聲咆哮,滿滿一大口貓糧被吞吃下去。
嗷嗚,又是一口。
嗷嗚嗷嗚,連著兩口。
片刻功夫,貓糧少了大半。
這的確是炫,炫得秦青腦袋發暈。他一隻手扶額,一隻手扶牆,默默地站了一會兒。
“我竟然連一隻小貓咪都養不起。”苦笑著呢喃幾句,秦青打開美團軟件訂購貓糧。
“外賣小哥上門送貨的時候,我可能已經出發了,你自己能搞定嗎?”他不放心地問。
“我是小妖怪啊,我當然可以。你看,我能開門。”996一個彈跳,用爪子輕易打開門,又在門上留下深深的幾道爪痕,炫耀道:“我一爪子下去能撓死一個人,放心吧,沒人敢偷走我。”
秦青這才放心下單。
安頓好小寵物,他站在鏡子前繼續整理領帶,拿出一瓶香水,在手腕和脖頸處輕輕噴了一點。
鏡子裡的青年雖眉目如畫,卻氣質陰鬱。偏偏又是這份陰鬱,讓他帶上了神秘的氣息,像一朵長在沼澤裡的花,從腐爛的淤泥裡汲取最黑暗的那些東西,凝結成足以勾人魂魄的魅力。
996越看越覺得不對。
“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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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不一樣?”鏡子裡的秦青微微勾唇,陰鬱的氣息散去,卻更顯妖異。
“哪裡都不一樣,我說不上來。”996搖搖頭。
秦青知道自己哪裡不一樣。
黑框眼鏡摘掉了,大兩碼的衣服不再穿,換成了貼身剪裁的西裝,總是散落的頭發全部往後梳,隻餘凌亂的兩縷垂落額角,全然是精英的打扮,卻處處彰顯風流。
“讓一個小透明迅速被人看見,最快的方法是什麼你知道?”秦青垂眸整理袖扣。
“放個響亮的臭屁。”996想也不想就大聲答道。
秦青:“……”
短暫的沉默過後,愉悅的笑聲在房間裡回蕩,清潤婉轉,像冬雪春融匯成的溪流。
秦青點點頭,“你說得對,可以放個屁。但提升顏值會不會留下更好的印象?”
996恍然大悟:“所以你一大早打扮自己是為了在公司裡冒頭?”
“對。”秦青拿上公文包,蹲下身揉了揉小胖貓的腦袋,慎重許諾:“給我半年,半年之後我讓你住更大的房子,吃更好的貓糧。出差了也能帶著你,不怕別人指責。”
失去伯父之後,他並不是一無所有。正如大伯肩負起了他的人生,他此刻也有一個小生命需要供養。
如果不是996的到來,他可能早就垮了。
996露出向往的神色,笑呵呵地說道:“那你加油哦喵!”
“嗯。”
“臥槽,那是秦青?”段學海手裡捧著的咖啡杯差點掉在地上。
玻璃門外,秦青拖著一個銀灰色拉杆箱,朝VIP候機室慢慢走來。
天南海北的過客匯聚在機場,擦肩而過時誰也不認識誰,誰也不多看誰。唯獨秦青走過如潮人海,像磁石一般吸納著周圍的視線。
透明穹頂灑下微暖晨曦。他穿行在一片淡金色的璀璨之中,皮膚過分蒼白,比陽光還要清透幾分。
許多人大約無法確定他的真實性,微微一愣之後會情不自禁地追逐上去,驀地回神,露出悵然若失的表情。
秦青目不斜視地穿過這些人,走進候機室。
早在他尚未靠近的時候,候機室裡的人便已注意到他。
總裁辦主任梁麗放下咖啡杯,直勾勾地看過去。
正與幾位高管低聲交談的裘之信抬眸瞥了一眼,復又收回目光,漫不經心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指尖卻輕輕一捻。
秦青亮出工作證,攔住他的地勤人員立刻請他入內,問他需不需要咖啡。
“不需要,謝謝。”秦青禮貌地勾起唇角。
地勤人員有些閃神。
候機室被智信集團包下。海外市場拓展部的人坐在靠門的位置,總裁辦的職員與一眾高管坐在靠窗的位置。二者不說泾渭分明,卻也很難相互融入。
裘之信坐在中間,長腿交疊,姿態慵懶,狹長眼眸卻時刻放射著銳利的光。
他淡淡掃過來,冰冷視線觸及秦青的臉。
秦青腳步一頓,立刻走上前,彎腰躬身:“裘總。”
“你是拓展部的人?”裘之信微微挑眉。
段安泰和段學海已經坐立難安,連忙放下咖啡杯走過來。
秦青越是惹眼,他們越是緊張。一個被他們打壓到無路可走的人不應該顯露在臺前。
“是。”秦青點點頭,然後看向一眾高管,挨個兒打招呼。
這些素來不苟言笑的人紛紛露出愉悅的表情,點頭應諾。
一張賞心悅目的臉,的確是博取好感的最佳工具。
“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裘之信擰眉回憶。
“裘總,秦青這個人口才不好,性格內向,不擅長交際,你對他當然沒印象。”段安泰插口進來。
一句話連說了三個缺點。
秦青垂下頭,嘲諷的眸色被濃密睫毛遮擋。
裘之信並不理會段安泰,隻是一味看著秦青,目光幽暗:“你負責什麼工作?”
段安泰很想用警告的眼神瞪視秦青,當著裘總的面卻又不敢。
不遠處的段學海像隻熱鍋上的螞蟻,焦躁地來回踱步。
秦青低了低頭,說道:“這一次我負責翻譯。”
之前負責什麼並沒有說。
段安泰和段學海長舒了一口氣。他們差點以為秦青要造反。
“哦?你負責翻譯?可是翻譯我們已經有了。”梁麗指了指坐在不遠處的幾個精英打扮的男女,介紹道:“這幾個都是高級翻譯人才,以前在外事部門工作。”
秦青不曾說話,俊美面容沐浴在金色陽光中,陰鬱不減。
裘之信沉聲問道:“你會什麼語言?”
兩人一坐一站,一個問詢一個回答,不似候機,倒更像是面試。
“我精通英語、法語、阿拉伯語、波斯語、土耳其語。庫爾德語和希伯來語能說能聽能寫,但同聲傳譯還做不到,正常交流是可以的。”
秦青認真回答,垂著眼眸不曾看向坐在主位的男人。
梁麗面露詫異,繼而輕笑:“不錯,比我們請的翻譯還專業。公司還是有些人才的。”
秦青看向梁麗,低聲道謝,蒼白的面容被陽光照得幾近透明。
裘之信定定看他,漫不經心地說道:“年輕人不要總是一臉喪氣。”
“是。”秦青把目光從梁麗臉上移開,低聲應諾,態度十分順從。
手機微微震動,裘之信略掃一眼,語氣竟然溫和幾分:“倒是我說錯話了。”
幾位高管紛紛側目,神色有些驚訝。裘總從來不說這種話。他哪裡會錯?
秦青看向裘總,眼裡帶著疑惑。
裘之信也沒解釋,直接問道:“喪葬費你領了沒有?”
秦青愣了好一會兒才搖頭:“沒有。按照公司規定,非直系親屬死亡,沒有喪葬費。”
原來裘總已經查到了他的底細。是哪個特助給他發的資料?能在總裁身邊工作的人果然一個個都不簡單,不需要吩咐就能把該辦的事辦了。自己什麼時候才能爬到這個位置。
秦青垂下眼眸,暗暗思忖。
“你伯父把你養大,不是直系也是直系。回頭你去領喪葬費,我會通知財務。”
“謝謝裘總。”秦青適當地表露出幾分感激。
“坐吧。”裘之信一個眼神掃過去,坐在他身旁的特助就立馬挪開一個位置。
秦青猶豫片刻,這才落座。
特助接過他的行李箱,貼上名牌,與大家的行李箱放在一起。
秦青暗暗觀察著幾位特助,終於明白為什麼有些人總是籍籍無名,有些人卻可以平步青雲。在職場上,高調做人不可取,但低調做事更不可取。
他以前那些逃避復雜人際交往的想法倒是幼稚了。
想要被重用,首先得站出去讓人看見。
秦青眨了眨眼,在心裡自嘲一笑。
一股暖甜的香味隱隱約約飄蕩過來,像沾滿牛乳的玫瑰。裘之信不自覺地深嗅,眸色暗沉地看向身旁的青年。
“你是哪個大學畢業的?”他開始攀談。
“清大金融系。”
裘之信點點頭,神色中帶著幾分滿意。
“來公司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