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秦青什麼時候才能看見,又或者那人始終關機,根本就不想看。
時間每過一秒,他的恐慌就會加劇一重。
當他走出電梯時,這份恐慌忽然攀升到頂點。
隻見秦青的社交賬戶更新了,離婚申請已獲批的提示信息被他截圖下來,發到網上。
他沒有留戀,也不隱瞞,坦坦蕩蕩無牽無掛。
他決議離開的心,楚南溟觸摸到了。他本是那麼柔軟的一個人,現在卻變得如此冰冷堅硬。
全網都在嘲笑秦青的落魄,罵他活該。還有人誇他有幾分自知之明,知道主動離開。更多人嘲諷他攀了高枝,卻得不到楚南溟的愛。
他發表在網絡上的那些恩愛合照,也成了網民侮辱他的工具。
直到此時楚南溟才知道,原來心痛也分兩種,一種是為自己,一種是為別人。
楚南溟馬上打去電話,那邊依舊顯示關機。
所以大約不是真的關機,而是自己被拉黑了。
在這異乎尋常的痛苦之中,楚南溟瞥見這樣一條評論:【我早就知道楚教授不愛你。你發的合照,楚教授從來不轉發。你秀什麼恩愛啊,楚教授都不稀罕搭理你!我就靜靜看你表演。】
這條評論下面跟著很多評論,都是嘲笑秦青的,罵秦青是跳梁小醜。
忙於工作的楚南溟從來不關注這些娛樂版面,也很少登錄社交賬號。他不知道,原來秦青發布的那些照片,自己是要轉發的。
雲驚寒說得對,在感情方面,他什麼都不懂。
楚南溟慢慢走到研究所外面的空地,呆呆地站在寒風裡。月光星輝灑了滿身,卻照不亮他布滿血絲的痛苦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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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見個面好好談談。】
【對不起,以前我有太多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能給我機會,讓我改正嗎?】
【你看見了嗎?看見了給我回一個電話。】
【逃避不能解決問題。】
【把智腦和手機打開好不好?】
【我來找你好不好?】
【能不能接我電話?】
楚南溟把社交賬號直接當成聊天軟件在用,一條又一條地發布著消息。短短數分鍾時間,他發布的消息比過去的十幾年還多。
他的焦急、恐慌、不安、不舍,全都體現在這些文字裡。
看著一個一個往外蹦的消息,狂歡中的網民們漸漸沉默了。如果他們還有眼睛,還有感知,還有最為淺薄的理解能力,他們就會知道,這段婚姻並不是一場交易。秦青在楚教授心目中的地位,也絕非一個可有可無的工具。
【楚教授他……他好像愛著秦青啊!】一名網友用不敢置信的心情打出這句話。
【不可能的!秦青不配!】
這樣的反駁很快就遭到了楚南溟的打臉。他開始轉發那些合照,一張接著一張。
以前未曾做到的事,此刻他隻想盡力彌補。
喧囂的網絡因為他異常的舉動變得十分安靜。嘲諷秦青的聲音一瞬間全都消失了。
但一切都太遲了。
轉發完所有照片,楚南溟抬起頭,神色空茫地看著夜幕。心髒破了一個洞,這種病要怎麼治?
片刻後,他低下頭,開始翻看那些照片,視線牢牢黏著在秦青每一張燦笑的臉上。
他曾經擁有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
翻看秦青社交賬號的時候他才發現另外兩條與秦青息息相關的新聞。
第一條新聞,重審已經取消,頒發的獎項不會因為秦青的投訴而撤回。秦青輸掉了比賽,也輸掉了秦氏制香。
第二條新聞,行業委員會決定取消秦青的參賽資格。從今以後,他不能以調香師的身份參加業內舉辦的任何一場比賽。
這兩條新聞的公布時間都在結婚協議被爆出後的十分鍾之內。牆倒眾人推,這是最殘酷的現實。
楚南溟這才知道,當自己陷入難以名狀的恐慌中時,秦青那邊都經歷了什麼。
秦青才是最痛苦最絕望的人!
秦青,秦青……
楚南溟閉上酸脹的眼睛,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呼喚這個名字,悔恨和愧疚讓他窒息。
司機終於把車開了過來。
楚南溟立刻拉開車門,啞聲道:“去找秦淮。”
秦淮就是秦青的二爺爺。
“開快點!”楚南溟沉聲下令。
司機加快了速度。
“準備好私人飛機,我要去春城。”他繼續下令。
司機馬上聯絡機場,讓那邊做好起飛的準備。
“再快點。”楚南溟低著頭催促,明知道是徒勞,依舊不斷地撥打秦青的智腦和手機。
司機一腳把油門踩到底,駛入漆黑夜色。
楚南溟找到秦淮,從老人家手裡拿走了秦青制作的香水,總共兩千毫升,用一個巨大的玻璃瓶裝著。
“楚教授,這款香水您聞過嗎?”秦淮的聲音非常疲憊。
楚南溟僵硬地搖搖頭。成品已經做出來了,他卻不知道。秦青從不曾與他分享過。
“您聞過就知道,小青不可能輸給吳彩衣!評委會有問題!他們收了吳彩衣的錢!”
說到這裡,秦淮愣了愣,看向楚南溟的目光帶上了幾分懷疑,“我差點忘了,楚教授您也收了吳彩衣的錢。她現在可是您的合作商。”
秦淮伸出手去搶玻璃瓶,表情氣急敗壞,“這個東西不能給你!萬一你路上扔了怎麼辦!你跟吳彩衣是一伙的!你還回來!”
楚南溟護著玻璃瓶,退後幾步。兩個警衛員衝上去,攔住了情緒激動的秦淮。
此刻的心情該怎麼形容才好?狼狽?羞愧?懊悔?楚南溟苦澀一笑,眼眶微微泛紅。他做什麼都很順利,唯獨在感情上竟失敗到這種程度。
“這瓶香水我一定會親自送到秦青手裡。請您老人家相信我。”楚南溟慎重說道。
“這瓶香水還是交給我吧。我的飛機已經準備好了,隨時可以起飛。”一道低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在警衛員手裡掙扎怒罵的秦淮結結實實愣在當場。
今兒個是怎麼了?他家的風水養出龍脈了?怎麼楚南溟剛來,雲驚寒也來了?不對!雲軍長什麼時候醒的?為什麼網絡上沒有一點消息透出來!
秦淮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所聞。
“雲,雲軍長?”他嗓音沙啞地喚了一聲。
“二爺爺,您老人家安心等著,這瓶香水我一定送到秦青手裡。”雲驚寒笑著說道,態度相當恭敬。
楚南溟並不理會他,把玻璃瓶放入保險箱,轉身就走。
“你去不合適。”
擦肩而過時,雲驚寒伸出手臂攔住了楚南溟的去路。
“是你做的?”楚南溟停下腳步,用異常冰冷的目光看向對方。
那份結婚協議,除了雲驚寒,誰有能力黑掉他的網絡竊取出來?
“走到離婚這一步,原因都在你自己身上。米菲喜歡你,你不會不知道。把一個喜歡自己的女人養在家裡,膈應自己老婆,我可做不來這種事。”
雲驚寒語氣漫不經心,握著楚南溟胳膊的手卻在不斷用力。
楚南溟半晌無言,眼眸深處藏著無盡的自責與痛苦。
他沒有辦法反駁雲驚寒的話。
“把香水給我。”雲驚寒強勢地下令。
楚南溟冷冷地勾起唇角,“我的東西誰也搶不走,你可以試試!”
他扯開領帶,丟到一旁。他的警衛員紛紛拔出木倉,對準雲驚寒。
別人會懼怕雲驚寒的權勢,楚南溟卻不怕。他的警衛隊也是非常可怕的一支武裝力量。
雲驚寒低聲笑了笑,然後略微抬手。站在他身後的一群士兵便也齊齊拔出木倉,對準了楚南溟。
秦淮抱住腦袋,顫巍巍地喊:“別打,別打,子彈不長眼啊!我這屋子裡都是從地球帶過來的古董,很貴的!”
雲驚寒衝秦淮抬起胳膊,做了一個安撫的手勢,看著楚南溟戲謔地說道:“我說過了,你去不合適。看見你把香水送到秦青手裡,你猜網絡上那些人會說什麼?”
楚南溟陡然抿直唇角,怒火在他眼裡燃燒,卻又很快變成一灘灰燼。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出現對秦青來說是個災難。自己的光芒不僅掩蓋了秦青的光芒,還會抹殺他的努力。
雲驚寒慢慢地,一字一句說道:“網絡上那些人會說:快看,秦青的香水果然是楚教授給的。秦青的配方也是楚教授的。秦青的獎杯應該屬於楚教授。秦青算個什麼東西?”
楚南溟的臉龐僵硬成了一塊冰雕,所有情緒都凝固成了無能為力的頹然。
“待在你身邊,無論秦青獲得多大成功,外人總會說——沒有你,他什麼都不是。”雲驚寒繼續說道。
楚南溟死死握著箱子的手慢慢松開。
“他研發的每一款香水,雖然署著他的名字,外界總會把功勞歸結於你。”
“他隻能生活在你的陰影裡,終其一生得不到肯定。”
“待在你身邊,沒有姓名,沒有光芒,不被看見,你覺得他會開心嗎?”
“你相不相信,跟你離婚之後,他的心情一定是輕松的。”
“他不會回到你身邊,因為他得不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