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越想越頭疼。
吳家和秦家之間的鬥爭,耍的都是手段。軍團與軍團之間的鬥爭,拼的卻是真刀真槍,死人都是一片一片地死,像鐮刀收割麥穗一樣!
那臺破機器一直在閃爍紅光,把彌漫著濃烈血腥味的病房烘託得像個地獄。
秦青不自覺地退後,有些想逃。
“我去找楚南溟,讓他把病房裡的機器都換成新的。”秦青連忙為自己找了一個離開的借口。
“機器全都換過了。”卡福指著那臺閃光的機器,解釋道:“醫生說這臺機器是檢測腦域的,發出的光可以激活腦細胞。它沒壞。”
“哦哦。”秦青握著門把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我們調撥給醫院的錢被院長侵吞了一部分。其實這一點我們早就知道。但院長每次提交給我們的診療報告,數據都很好,他一直都說軍長蘇醒的希望越來越大,讓我們不要放棄。為了那個希望,我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要不是秦先生跑到醫院來鬧,我們也沒發現院長的貪欲竟然已經膨脹到這種地步。這次真是多虧了秦先生。以後會有士兵二十四小時守著病房,沒有血月軍團的允許,任何人不能擅自進入。但秦先生您是一個例外。以後您想來,隨時都可以。”
卡福慎重說道。
秦青訥訥點頭,滿心都是尷尬。
他好像把整個血月軍團都給糊弄住了!這跟虎口拔牙有什麼區別?
996緊緊挨著秦青的小腿,戰戰兢兢說道:“你現在既是楚夫人,又是軍長的地下情人,你真他喵的牛啊!以後你要是翻船了,我們往哪兒跑?”
“你以為我想嗎?我幹脆實話實說好了!這份壓力我承受不住!”秦青握了握拳,下定決心。
就在這時,卡福的智腦響了一聲。
他低頭看了看,用輕松的語氣說道:“我怕藍月軍團對秦先生下手,本來想給秦先生派兩個保鏢,現在看來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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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秦青傻傻地問。
“因為藍月軍團的軍長在一分鍾前已經被我們的狙擊手幹掉。接下來,藍月軍團也將收編為血月軍團。在中心城,秦先生一定是最安全的。”
秦青:“……”
996用尾巴掃了掃秦青微微顫抖的小腿肚子:“你還說實話嗎?你敢告訴他們雲驚寒隻是你騙婚楚南溟的工具人?”
冷汗從秦青的額角冒出來。
卡福安撫道:“秦先生不用害怕,也不用有心理負擔。藍月軍團背地裡做著販毒和販賣人口的勾當,我們早就想幹掉他們。接下來的幾個月,血月軍團和藍月軍團會有一場小規模的戰爭,我可能抽不開身探望軍長,隻能拜託您多多照顧軍長了。”
話落,卡福慎重地鞠了一躬。
秦青:“……”
一秒鍾猶豫都不敢有,秦青立刻走上前,執起雲驚寒的手,深情款款地說道:“照顧他本來就是我的責任,不用你拜託。”話落,另外一隻手無比溫柔地撫了撫雲驚寒沉睡的臉。
“秦先生,我代表血月軍團感謝您!”卡福的態度更加恭敬了。
“院長既然被別人買通了,你們有沒有給雲驚寒檢查身體?”秦青問道。
“我們已經檢查過了。這是體檢報告,請您過目。”卡福拉開床頭櫃的抽屜,取出一份資料。
秦青接過資料裝模作樣地看了看,淡淡說道:“你們忙去吧,這裡交給我。”
“好的,那我們就告辭了。”
卡福立正站好,衝雲驚寒敬了一個軍禮,帶著一群士兵匆匆離開。
牆上的血跡似乎是噴了某種化學藥劑,正慢慢分解,消失無蹤。病房裡隻有那臺破機器還在閃爍紅光,制造著恐怖的氛圍。
聽見門自動合攏的聲音,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也漸漸遠去,腿肚子直打哆嗦的秦青一屁股跌坐在病床邊。
他趴在雲驚寒身上,握著雲驚寒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媽的!嚇死爹了!”
秦青把蒼白的臉埋進柔軟的被子裡,被子下面是雲驚寒的腰腹。
他左右晃動腦袋,呻吟道:“一言不合就狙擊爆頭,我是在跟一群魔鬼打交道啊!”
996沒敢往病床上跳,隻能用爪子輕拍秦青的腿肚子。
“沒事沒事,你現在的人設還是很穩的。雲驚寒醒過來,你繼續裝小迷弟就好了。再說了,他未必能醒過來,你怕什麼。”
秦青繼續晃著腦袋,一聲又一聲地呻吟。他未曾發現自己的臉正不斷磨蹭著雲驚寒的腰腹,像隻受到驚嚇尋求安慰的小貓。
不知不覺,那刺目的紅光竟變成了水波一般的藍,溫柔地包裹著病房裡的一切。
秦青的心情也慢慢恢復了平靜。
他深深嘆了一口氣。這口氣鑽入棉被,熱乎乎地焐在雲驚寒冰冷的腹部。
那藍光深深淺淺地變化了一陣,最後氤氲成一片暖暖的黃。
秦青抬起頭,仔細看了看雲驚寒沉睡的臉,無奈道:“雲驚寒,我不是故意騙你屬下。你也看見了,我這是騎虎難下。”
暖黃的光籠罩著周圍的一切,令人莫名心安。
秦青一隻手握著雲驚寒的手,另一隻手摸著自己的胸口,語氣悵惘:“我爺爺奶奶早就死了,我媽媽也死了。我心裡好空。”
“卡福讓我照顧你,我不敢拒絕。幹脆我把你當親人照顧好了。”
秦青拍拍胸口,呢喃道:“奇怪,這麼一說,我的心好像沒有那麼空了。”
“嗯?你說什麼?”秦青把手放在耳邊,腦袋微微偏向雲驚寒,做出一副聽見雲驚寒說話的樣子。
他最擅長的就是自娛自樂。
996翻了個白眼,暗罵一句幼稚。
“你問我為什麼不把楚南溟當親人?”
秦青自嘲一笑,呢喃道:“把感情寄託在楚南溟身上,我會絕望的。你躺在這裡,不能動也不能說話,我卻能感覺到你在回應我。他活生生地站在那裡,我卻覺得我面對的是一片虛無。”
沉默在病房裡蔓延。
秦青出神地想了一會兒,手指無意識地揉捏著雲驚寒的大手。這段婚姻對他來說就像一條隱藏在迷霧中的路,前方一片黑暗,不知通往何處。
黃色光芒慢慢變成了橘色,更暖了一些。
“我給你讀一讀我們的結婚協議吧。”秦青放下雲驚寒的手,點開智腦。
“協議第一條,乙方,乙方就是我。”秦青指了指自己,繼續往下念:“乙方不得進入甲方書房,翻看甲方資料。第二條,乙方不得以任何形式打探甲方的工作情況。第三條,乙方不得在甲方做實驗時打入電話進行幹擾。第四條,乙方不經允許,不得進入甲方臥室。第五條……”
秦青一口氣念了二十多條,氣憤地說道:“後面還有很多不平等條約,我就不給你念了。你看看,這算什麼婚姻!”
秦青認真研究最後一項條款,忍不住跟著念:“如乙方謹遵以上條款,不對甲方的工作和生活造成任何幹擾,在合理範圍內,甲方可給予乙方一切幫助。”
秦青搖搖頭,鄙夷道:“口氣好大啊!還一切幫助!嘖嘖嘖!”
“就是啊!他以為他是神仙,無所不能嗎!”996跟著吐槽。
啪的一聲脆響,這是秦青忍不住拍了一下巴掌。
“就衝最後這條,這婚結得值了,哈哈哈!”剛才還滿腹抱怨的秦青此刻樂得直搓手。
溫暖的橘光驟然一閃,慢慢變成了綠色,把秦青妖冶的臉照得越發狡黠。
996:“……你骨氣呢?”
“骨氣能當飯吃嗎?”秦青翻了個白眼,美滋滋地叉掉協議。
他拿起床頭櫃上的資料,低聲道:“我給你看看體檢報告。卡福剛才讓我看,我根本沒看懂。在他面前,我還是要裝一裝的,在你面前就不用了。咱倆誰跟誰啊。”
秦青拍了拍雲驚寒的手,然後用智腦掃描體檢報告,等著系統幫自己翻譯。
“你個廢柴。”996順著他的小腿爬上去,坐到他肩頭。
綠色光芒再度變回橘色,暖暖的,像灑落了一片陽光。
為了防止狙擊手的暗殺,這間病房沒有窗戶,四周的牆壁自然散發白光,各種醫療器械佔據了大半面積,顯得逼仄又冰冷。
秦青回頭看了看那臺機器,贊許道:“氣氛很到位!”
橘色光芒深深淺淺地變化著,像湧動的水流。
“咦,他們竟然沒在你血液裡檢測到慢性毒藥。”秦青擰起眉頭,呢喃道:“有人對你的體檢報告動了手腳?”
996用尾巴指了指報告右上角的銜尾蛇標記,提醒道:“不會的。這份體檢報告是楚南溟的研究所出具的,沒有人能買通楚南溟。”
秦青點點頭:“楚南溟給你做了體檢,那應該是沒問題的。隻有我擦掉的那滴血含有微量的毒藥成分,你的血液裡沒有,估計院長剛把針頭插進你胳膊裡,還來不及注射,我就來了。”
996感嘆道:“這運氣……”
“你沒事就好,那我走了。我還要把我媽的骨灰送去楚南溟那裡驗一驗。”秦青站起身,定定地看著雲驚寒沉睡的臉。
“我真不想驗,但我不能逃避。我媽就在天上看著我。如果她是被害死的,我沒有資格代替她原諒我父親!我搞不懂那些父親殺死母親,或者母親殺死父親的孩子為什麼可以寫諒解書。”
秦青搖搖頭,堅定道:“我不會寫諒解書的。如果我媽真是被殺死的,我隻會給兇手送去審判書,不管他是誰!”
沉默地站了一會兒,秦青嗓音沙啞地說道:“再見。”
他推開門走出去。
病房恢復了一片死寂。
橘紅的暖光慢慢變成了略顯冰冷的紫光,然後化成一片濃烈的赤紅。那些飛濺的血點仿佛並未消失,而是擴散到整個空間,隱隱有腥氣彌漫。
這裡不像一個病房,更像是一座關押猛獸的囚籠。
那猛獸藏在異次空間裡,憤怒的咆哮無人可以聽見,於是隻能用龐大的身軀猛烈地撞擊著看不見的桎梏。
紅光劇烈地閃,頻率快得像宇宙中最為狂暴的射線。
忽然,門被推開了,秦青去而復返。
紅光驟然熄滅,隻剩下牆壁的微白。
秦青走進來,拍了拍機器。
淡淡的黃光亮起,漸次加深,變作暖陽的橘紅。秦青白皙的臉也因此染上一片瑰麗色澤,美得近乎妖異。
橘紅光芒極快地閃了閃,像是短路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