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橋松覺得未必。隻是因為自己喜歡,所以才變成了秦青的喜歡。那個孩子對感情的付出是毫無保留的。
鄭橋松伸出大手,死死壓住筆記本,英俊的臉龐顯現出痛苦的痕跡。他真是錯得離譜!他為什麼要對秦青說那些殘忍的話,還將他遠遠推開?
陳子興撐著椅子扶手微微站起,關切地看著鄭橋松忽然蒼白的臉。
“鄭總您沒事吧?”
“我沒事。”鄭橋松閉了閉眼,語氣急迫:“就這些嗎?沒有別的了?秦青最喜歡的東西都在這裡?你好好想想,還有沒有遺漏的。”
陳子興體會到了鄭橋松的心情。這人大約是想把秦青喜歡的一切全都堆砌到對方面前。
如果說以前的鄭總對秦青的好是一種大家長式的管教,那麼現在,他要開始無底線地縱容了。他所謂的彌補,實則是一種溺愛。
這樣的人,這樣的事,為什麼自己遇不到呢?
陳子興壓下心中的酸意,認真想了想。為了討好鄭總,即使再不願意,他也會努力去做的。
忽然,他拍了一下手,低聲喊道:“我想起來了,秦青喜歡吃榴蓮!”
鄭橋松眼眸微微一亮,心裡終於泛出一絲喜悅。他受不了榴蓮的氣味,所以這條愛好肯定是秦青自己的。
“還有嗎?”他大為振奮。
見鄭總陰沉的臉龐露出一絲和顏悅色,陳子興更加用力地想了想,急促道:“他還喜歡聽戰刀的歌!戰刀的主唱是他偶像!”
“戰刀?”
“戰刀是一支地下樂隊,玩搖滾的。”
鄭橋松了然地點頭,繼續追問:“還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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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想想。”
過了五六分鍾,陳子興擦了擦額頭的汗,訕訕地表示自己想不出來了。
鄭橋松盯著寫滿文字的筆記本看了一會兒,確定沒有問題被遺漏,這才擺手讓他離開。
陳子興走出辦公室,輕輕掩上門。
鄭總的聲音依稀從裡面傳來:“小劉,你知道戰刀樂隊嗎?評估一下他們有沒有出唱片的資質……我知道出唱片不賺錢,虧錢了也無所謂……今天下午把人帶過來吧,我親自見一見。是的,之前的行程你幫我取消……”
陳子興走遠了,鄭總的聲音也漸漸低不可聞。
心裡的酸意非但沒有消失,反而散發出更濃烈刺鼻的味道。僅僅隻是因為秦青喜歡,戰刀那種說出去幾乎沒人認識的小樂隊竟然就擁有了出唱片的機會!
如果自己還跟著秦青,是不是也能在對方的庇護下得到同樣的發展?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拍戲了?
為什麼秦青有人無條件地守著,護著,縱容著,而自己卻得一個人苦苦掙扎,無望地等待?
有些事不能多想,一想就容易著魔。陳子興不曾發現,那些隱藏在他心底的黑影已變成了猙獰醜陋的惡鬼,一旦心神失守便會把他的靈魂吞噬。
晚上七點,鄭橋松準時回到家,剛走進玄關就聽見客廳裡隱隱約約傳來一些古怪的聲音。
“啊,不要!輕點!白石,我受不了了,嗚,嗯……”
是秦青在申吟,斷斷續續的沙啞嗓音裡帶著一些微微的顫抖,仿佛在承受著什麼,又好像在隱忍著什麼,更似乎在享受著什麼。
每一次的低哼都像一把小小的鉤子,鑽進耳膜裡,令人口幹舌燥,血脈偾張。
鄭橋松臉色驟變,疾步走進客廳,厲聲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秦青和白石:“……”
趴在沙發靠背上看電視的996嚇得一個彈跳起飛,砸向地面。
看清客廳裡的情景,鄭橋松暴怒的情緒瞬間凝滯,然後化為尷尬。隻見秦青癱倒在沙發上,穿著短衣短褲,露在外面的雪白皮膚布滿一塊塊淤青,應該是練武的時候弄傷的。
白石正用藥酒把淤青揉開,力道很大,搓紅了秦青的胳膊腿。
那些申吟就是這麼來的。
秦青睜著大大的眼睛,懵裡懵懂又有些驚恐地看著鄭橋松。他不明白這人為何一進家門就生氣,莫非公司快倒閉了?
白石轉念一想就明白了,放下藥酒,冷笑道:“下次我讓你抓個真的。”
這是明目張膽的挑釁。
鄭橋松眸色陡然變得陰鸷,看見秦青明顯被嚇到的蒼白小臉,終究還是選擇了休戰。
“你揉胳膊,我揉腿。”他放下手裡的蛋糕盒,拿起藥酒瓶。
“你會揉嗎?”白石用湿紙巾擦了擦手,取出一支香煙叼進嘴裡,而後睨了秦青一眼,嗓音含笑:“給我點煙。”
秦青立馬從褲兜裡取出一枚打火機,摁亮了湊到白石面前,熟練的動作,殷勤的態度,像個正宗的狗腿子。
白石慢條斯理地吸燃了香煙,揉揉小孩毛絨絨的腦袋,誇贊道:“乖。”
秦青傻乎乎地笑了,大大的眼睛彎成兩枚月牙,表情奶奶的,憨憨的,看著十分可愛。
鄭橋松在對面沙發坐下,低沉而又冷冽地笑了一聲。
白石的挑釁在升級。
“我是不太會揉,你揉吧。”他主動把藥酒瓶遞給白石。
白石眯了眯眼,接過瓶子,在掌心倒了一些藥酒,搓得熱熱的,然後用力揉進一塊塊淤青裡。
秦青看上去很瘦,卻一點兒也不柴,雪白滑膩的皮膚包裹著細嫩的軟肉,每搓一下就會果凍般輕顫。
不用上手去摸,隻是看著,鄭橋松就能想象那磁石般被吸附的美妙手感。更何況秦青還紅著眼眶不斷輕哼,發出那些叫人聽了連血液都能沸騰的聲音。
白石搓得大汗淋漓,嘴裡的煙抽得又快又急。
鄭橋松相信,白石額頭的這些汗水絕對不是累的,而是為了死死壓住心中那頭名為欲望的野獸,耗費了太多心神。
看著看著,鄭橋松高挺的鼻梁也冒出一些汗珠,於是焦躁地扯開領帶,脫掉西裝外套。
“白石,掸一掸你的煙灰。”鄭橋松交疊起雙腿,嗓音沙啞地提醒。
煙灰落下來會燙傷秦青。
“我來。”秦青摘掉白石叼在嘴裡的香煙,探出半個身子,把煙灰掸落。
煙灰缸擺放在茶幾上,而茶幾離沙發太遠,秦青的胳膊不夠長,身體又滿都是傷,掸煙灰的時候有些吃力,嘴上哼哼唧唧的。但即便這麼難受,他也依然願意照顧白石,因為他正在被白石照顧著。
他縮回身子,躺在沙發上,舒服地嘆出一口氣,然後才把香煙塞回白石嘴裡。
“乖。”白石輕輕拍了拍小孩雪白嫩滑的大腿,嗓音裡全都是愉悅。
末了,他斜眼瞟向鄭橋松,薄唇略微上揚,露出一抹挑釁的笑容。
鄭橋松勾勾唇角,冰冷的眸子裡滿是譏嘲。
他拿出手機,給助理小劉發了一條信息:【戰刀樂隊的事談妥了嗎?】
【快了,明天制作人會帶他們去錄音棚試音。】
【微信裡談不方便,你給我打個視頻電話。】鄭橋松命令道。
數秒鍾後,小劉的視頻電話打進來,由於沒有耳機,聲音都是外放的。
“鄭總,戰刀樂隊出唱片的事我都安排好了,制作人是鄧先傑,先出一張EP試水,之後再看市場反應……”
小劉噼裡啪啦匯報著工作進展,鄭橋松把手機隨意支在茶幾上,自己則慵懶地坐著,不時點點頭,漫不經心地應一聲。
白石詫異地瞥了鄭橋松一眼。他知道這人是個工作狂,但是在客廳裡當著幾個外人的面討論公事,這可不是對方處處小心謹慎的風格。
秦青也在偷看鄭橋松,大眼睛亮閃閃的,癱軟在沙發上的身子不自覺地坐正,十根腳指頭蜷了又蜷,用小動作表達著心中的激動。
那可是戰刀樂隊!別的樂隊還在玩唱跳,戰刀卻已經把各種風格的搖滾都玩明白了。雖然在華國不怎麼出名,可是走出國門,他們可是壓軸表演的嘉賓!
秦青身子前傾,急切地看向鄭橋松。
鄭橋松一隻手輕輕拍打著沙發扶手,另一隻手支著額頭,仿佛在傾聽助理的匯報,實則眼角餘光一直在關注秦青。
看見小孩一蜷一蜷的可愛腳趾頭,他勾起薄唇,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笑容。
直面這個笑容的小劉愣了幾秒,聲音卡殼了。見慣了冷面上司,他還真不習慣眼前這個氣息溫柔的男人。
鄭橋松揚了揚下颌,命令道:“繼續。”
“哦哦,我說到哪兒了?”小劉調整一下思緒,繼續匯報:“戰刀樂隊的主唱收到消息,已經從國外趕回來了,明天早上能到。您要不要見一見?”
秦青再也按捺不住了,推開白石揉捏自己胳膊的大手,飛快跑向對面,一屁股坐在鄭橋松的沙發扶手上。
“我是戰刀樂隊的粉絲,鄭橋松,你跟主唱見面的時候能不能帶上我啊?”他眼巴巴地問。
小劉之前還在納悶:鄭總好端端的,怎麼忽然想到要給一支地下樂隊出唱片,還一早就做好了虧錢的準備,合著原因在這兒呢!
萬惡的資本家,連哄孩子都玩得這麼高級!他也好想給鄭總當幹兒子!
小劉差點流出羨慕的淚水。
鄭橋松側過頭,定定看了秦青一眼,然後從褲子口袋裡取出一包香煙,擺放在秦青青一塊紫一塊的大腿上。
秦青隻是愣了一秒就醒悟了,連忙從煙盒裡抽出一支煙,小心地遞到鄭橋松的薄唇邊,待鄭橋松叼住了過濾嘴便從小短褲裡取出打火機,一隻手摁亮,另一隻手嚴嚴實實地攏住火苗,殷勤備至地湊過去把煙點燃。
“鄭橋松,你要喝茶嗎?我幫你倒茶。”完事之後,秦青用熱乎乎的語氣詢問。
鄭橋松怎麼可能讓渾身是傷的秦青給自己倒茶。
他連忙握住小孩細細的手腕,把人從沙發扶手上拉進懷裡,抱在膝頭,揉了揉腦袋,溫聲道:“明天我把戰刀樂隊全員都請到家裡來做客,你在家等著就好。”
秦青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整個人興奮地快暈過去了。
這就是走後門追星的快樂嗎?
“真的嗎?你真的會請他們來?阿姨一個人做不了那麼多菜,我讓米其林餐廳的大廚上門來服務好不好?你同意嗎?你同意我現在就預定。”
秦青拿出手機,臉頰因為興奮而泛出異常豔麗的紅暈,大眼睛一眨一眨,全都是期待,小嘴兒快要裂到耳根子後面去了。
他這副快樂的樣子讓鄭橋松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滿足。
直到現在,鄭橋松才發現,養孩子的樂趣竟然在這裡。
“我同意,你預定吧。”鄭橋松把秦青的腦袋揉進自己懷裡,手臂緊緊箍住秦青纖細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