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橋松被看得很不自在,一時之間竟覺得口幹舌燥,悸動難耐。
他揉完了秦青的腦袋,忍不住又撫了撫秦青略有些冰冷的臉頰。
“晚上不要隨便亂跑,想吃宵夜給我發信息,我買好了送過來。冰箱裡的東西吃完了也記得告訴我一聲,我幫你買。冰淇淋不要多吃,天冷了,小心感冒。”
以前,鄭橋松一句廢話都懶得跟秦青多說。然而此刻,他隻是略一垂眸,便有數不盡的話想要叮囑。
他皺了皺眉,感覺太陽穴隱隱作痛。他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把秦青趕出去,現在卻這麼不放心。
“我知道了。冰淇淋我開著暖氣吃可以嗎?公司讓我增重呢。”秦青小聲嘟囔。
鄭橋松莞爾一笑,寵愛地捏了捏小孩又嫩又軟的腮幫子。
白石收起黑傘,順手抖落傘面的雨水,不耐煩地問道:“你說完了嗎?我們要回家了。”
“回家”二字便是他對鄭橋松的挑釁。
鄭橋松果然露出極度不舒服的表情,從車裡抽身,冷冰冰地睨了白石一眼。
白石勾著唇角坐進保姆車,手臂摟住秦青,低聲說道:“往裡挪一挪。”
秦青馬上往裡挪,遠離了車門邊的鄭橋松。
白石一屁股坐在秦青原來的位置上,高大的身軀完全擋住了秦青。
“關門。”他沉聲下令。
司機想要關門,鄭橋松卻用手臂擋了一下,“等等,我讓助理把《暗夜營救》的劇本送下來。”
“劇本?”秦青立刻從白石身後探出一個腦袋,臉上帶著驚喜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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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劇本之後你好好看看,挑一個合適的角色。朱晨風答應讓你試鏡是為了教訓你,你別以為自己能過。”
說上半句的時候,鄭橋松的語氣很嚴厲,然而說到下半句,他卻柔和了面色:“我這邊會幫你打點。你好好看劇本,爭取在試鏡前把角色吃透。不懂的打電話問梁老師,我讓她單獨給你輔導。就算朱晨風不答應,我也能把你送進劇組,你別擔心。”
“嗯嗯,我知道了。”秦青開心地直樂,然後又堅定拒絕:“我才不要你幫我打點,我會靠實力通過試鏡。你別找朱晨風說情,不然我咬你!”
鄭橋松抬起胳膊,看了看依舊印在手背上的一圈小巧齒痕,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
眼眸低垂間,他忽然改變了主意。
他決定不幫秦青事先打點好關系,那樣根本不會讓這個小混蛋感激。他要等到秦青試鏡失敗,傷心到哭泣的時候,再來滿足對方所有願望。
他才是拯救秦青的人,不是白石。
晦暗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精光,再抬頭時,鄭橋松已恢復了溫文爾雅的模樣。
他把印著齒痕的手插進褲兜,微笑頷首:“好,我不幫你打點。你自己努力吧。”
白石忽然翹起二郎腿,抬升的鞋尖差點踢到車門邊的鄭橋松。
鄭橋松被逼得後退兩步。
“開空調,溫度調高一點。”白石衝司機沉聲下令。
司機馬上打開空調。秦青座位下面就有一排送風口,熱烘烘的氣流由下往上呼呼蹿升,很快就裹住了他單薄的身體。
白石扯掉鄭橋松的外套,遞出去,似笑非笑地道:“秦青這幾天都會待在家裡讀劇本,不來公司上課了。你的外套拿回去吧,我們懶得給你送過來。”
鄭橋松眸色冰冷地看了白石一會兒,然後才接過外套。
“我感覺他倆快打起來了。”趴在秦青腿上的996忽然開口。
“咦?沒有啊!他們為什麼會打起來?”秦青傻乎乎地探出腦袋,一會兒看看白石,一會兒又看看鄭橋松。
996翻了個白眼,沒再說話。
“鄭總,劇本。”助理小劉就在這時從公司大堂裡匆匆跑出來。
“給我!”秦青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接,整個人都趴在了白石腿上。
白石沉聲一笑,戲謔地瞥了鄭橋松一眼,然後用手臂環住秦青纖細的腰。
鄭橋松摘掉金絲眼鏡,露出晦暗莫測的一雙眸子。
“走吧,回去好好看劇本。”他平靜地擺手。
車門緩緩關上,駛入溟濛的雨霧中。
鄭橋松在門口站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保姆車消失在湍急的車流裡才戴上眼鏡,冷著一張臉走入公司。
他再度確認了一件事——把秦青交給白石,是自己做過的最愚蠢的一個決定!
秦青幾乎是不眠不休地看完了劇本,然後又花了幾天時間做準備。
一周後,白石推開書房的門,問道:“你還沒看完?”
“看完了。”秦青癱坐在皮質轉椅上,長出了一口氣。
手機響了一下,他拿起來翻看,回復了幾條消息,末了又看向白石,眸光微微閃動。
“你在打什麼鬼主意?”蜷在書桌一角的996警覺地問。
它讀過劇本,知道秦青是自己把自己作死的。
“我沒打什麼鬼主意。”秦青站起來,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久坐不動的脊椎忽然展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白石聽得直皺眉,走過去揪住小孩的後領,吩咐道:“吃飯去,吃完了休息一會兒,然後我們去運動。”
秦青頂著兩團濃濃的黑眼圈,懶洋洋地走了兩步,嘟囔道:“要不你直接把我拎起來吧,我懶得走了。”沒日沒夜地讀劇本,他都快廢掉了。
白石一把將人抱起,輕輕松松走下樓。
秦青軟乎乎的屁股坐在白石強健的胳膊上,兩隻手慌忙摟住白石的脖頸,緊張地喘氣。這是小孩子的抱法,坐得太高了一些,他害怕!
“你恐高?”白石很敏銳。
“有一點。你太高了!”秦青臉色蒼白,眼圈發黑,看上去像個病鬼。
白石摁住他後腦勺,把他略顯慌亂的小臉壓在自己頸窩裡。
“害怕就不要看。”他快走幾步,平穩地下了樓梯。
“我想吃榴蓮。我身子太虛了,要補一補。”秦青忽然開口,嬌嫩的嘴唇貼在白石的喉結邊,微微吐出一些馨香的熱氣。
白石喉結滾動,眼眸暗沉,壓了壓關在胸腔裡的那隻野獸才答應下來。
“冰箱裡沒有,我現在就去買。你先吃飯吧,別等我。”白石抱著秦青走進餐廳,把人放在拉開的椅子上,然後走到客廳,拿起茶幾上的車鑰匙。
“我不吃,我等你。”秦青跑進廚房,拿來一塊熱菜板,把餐桌上的碗碟全都放上去。熱菜板通電之後,無論白石什麼時候回來都能吃到熱騰騰的飯菜。
白石忽然握緊手中的車鑰匙,眼神變得極其復雜。在這一刻,他竟產生了強烈的歸屬感。隻是離開一小會兒,雙腿還未跨出門檻,心裡就已經堆滿了眷戀和不舍。
他回過頭,深深看了秦青一眼,嗓音沙啞地答應:“好,我很快回來,你等我。”
“你去吧,我玩會兒遊戲。”秦青跑進客廳,蹬掉拖鞋,像隻小動物一般蜷縮在沙發一角。那隻胖貓從樓上追到樓下,跳上沙發靠背,垂頭看著秦青玩遊戲。
白石默默壓下心中的悸動,走上前,用滾燙的手掌裹住秦青冰冷的雙足。
“天氣越來越冷,你怎麼不穿襪子?”
秦青動了動圓潤可愛的腳趾頭,沒有回答。他已沉浸在遊戲裡。
白石搖頭失笑,然後走上樓,找來一雙雪白的棉襪,套進秦青薄而修長的雙足。
“我都不知道我是來給你當保鏢的,還是來給你當保姆的。”他嘴上調侃,卻又拿起一條毛毯蓋在秦青腿上。
“再給我一個抱枕。”秦青頭也不抬地吩咐。
白石揉揉小孩毛絨絨的腦袋,任勞任怨地拿來一個抱枕。
秦青立馬圈住抱枕,不滿地嘟囔:“摸了我的腳又來摸我的頭,你真不講衛生!”
白石氣笑了,用力捏了一把小孩嫩嫩的腮幫子,這才走了。
“我都不嫌棄你,你還嫌棄我。”關門之前,他慎重叮囑:“你別出門,乖乖等我回來。”
“知道啦!”秦青已經不耐煩了,嘴巴翹得高高的,能掛一個油瓶。
白石搖搖頭,笑了一笑,這才離開。
二十多分鍾後,白石抱著一個紙箱子走進家門。
飯菜的香氣飄蕩在客廳裡,但蜷縮在沙發上的人已消失不見。原本四處開著的燈現在全都關上,若非外面花園亮著一盞路燈,屋子裡會是一片昏暗。
白石心頭一跳,目光陡然暗沉。
就在這時,一個漆黑的人影從沙發後面躍出,橫腿掃來。
白石把懷裡的紙箱砸向對方。人影側身閃過,提膝猛撞。
白石一隻手擋住這強勁的膝蓋,另一隻手握住對方腳踝,往後拉扯。人影雙腿被扯開,身體下壓,劈了個一字馬。
白石曲起膝蓋狠狠撞擊這人的腦袋,把對方的兩隻胳膊反扭到背後,從手表的發條裡拉出一根細長的鋼絲繩,飛快纏繞住對方手腕,緊接著又掰折對方的雙腿,把腳踝也纏繞起來。
短短五秒不到,這突襲而來的人影就被扭曲身體,捆成了一隻豬仔。
白石還不罷休,一拳揮去,打中這人的腦袋,令對方陷入短暫的眩暈。
直到此時,白石才打開壁燈,飛快在屋子裡查看,焦急萬分地呼喊:“秦青,秦青,秦青!”
他眼睛赤紅,臉色漆黑,身體緊繃。極度的慌亂讓他釋放出恐怖的殺意。
如果秦青出了什麼事,他可能會發瘋。
“我在這兒。”秦青從二樓欄杆處探出一個腦袋,聲音弱弱的。
白石幾欲爆裂的心髒便在此刻恢復了安然。屏住的呼吸終於放開,他飛快跑上樓梯,抓住秦青上下查看。
“你沒事吧?有沒有受傷?”
仔細聽就會發現,白石低沉的嗓音裡帶著一絲顫抖。就算是保護政商界的重要人物,他也沒有方寸大亂到這般地步。
“我沒事。你怎麼這麼快就搞定了?”秦青睜大眼睛,用新奇而又崇拜的目光看著白石。
白石終於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