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手收回那朵玫瑰,指尖吐出一個氣泡。
殷柏舟用狂暴的精神力裹住這個氣泡,卻又要確保它不會被擊碎。這比保護一朵花難上千萬倍。可是如果不這樣訓練自己,那麼他永遠都不可能接近自己的小花。
要怎樣的小心翼翼才能靠近秦青?殷柏舟曾經思考過這個問題,現在他明白了。
要用全部的心力,全部的意志,鋪成一條最平坦又最柔軟的路。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一個氣泡碎了,殷柏舟馬上會用精神力裹住另一個氣泡。他可以訓練一百萬次,也可以訓練一百億次……
夜已經深了,任則淮從修復艙裡爬出來,沒看見秦青,隻好穿上衣服先行離開。
秦青沒有守著他醒過來,可見對他雖有幾分愛慕,感情卻還不夠深。應該來一個猛招了,否則拖得太久容易發生變故。
秦甘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和他的守護者結婚。必須盡快拿下秦青,刺激刺激對方。這樣想著,任則淮的腳步都變得急促了很多。
他剛離開沒多久,燕於飛就到了。看見醫務室裡沒人,他打開冷藏庫的門,想做一個生物實驗。
“你怎麼還不回家?”看見穿著保溫服待在冷藏庫裡的秦青,燕於飛頗感驚訝。
“我有幾個藥物實驗要做,今天晚上熬通宵。”秦青晃動著一根試管。
燕於飛點點頭,也穿上了保溫服。
“蘇酥有沒有聯系你?”他假裝不經意地問。
“我給他打過電話,他回家了。”秦青放下試管,往智腦裡輸入一串數據。
“他沒事吧?”燕於飛戴上護目鏡,遮住自己焦慮的眼睛。
“他沒事,警察局的確是口頭教育了他一個小時就把他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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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情況燕於飛自然也知道。他在帝國頗具影響力,這點情況稍微一查就很清楚。但他還是覺得不放心,總想從別人口中佐證蘇酥的安全。
兩人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秦青的智腦忽然響了,是蘇酥打來的視訊電話。
秦青立刻接通電話,蘇酥的全息影像隨之投射到空中。他穿著一件高領毛衣,正軟軟地笑著,發尾有些湿,皮膚有些紅,像剛洗過澡。
燕於飛立刻朝這虛幻的影像看去,眼裡全是再也無法壓抑的貪戀。
“秦青,我身體不舒服,要請很長的假。我辦公桌上的小盆栽,麻煩你幫我照顧一下。每天澆三次水,每次十毫升就可以啦。還有哦,我藏在櫃子裡的零食你也幫我吃完吧。總是放著就壞掉了。任則淮是個壞蛋,我沒騙你。我求求你不要喜歡他,更不要和他在一起。我真的很不放心你。”
說著說著,蘇酥柔軟的笑容就消失了,微紅的眼眸裡溢出一絲淚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他深深凝望著秦青,目光眷戀又溫柔,好像隻是這麼一眼,今後就再也看不見了。
秦青原本還認真聽著,到了後面整顆心都在發顫。
蘇酥的表情不對,狀態不對,語氣也不對!這不是闲聊,而是訣別!他怎麼了?
秦青立刻站起身,脫掉保溫服,急促說道:“蘇酥,你在家嗎?我馬上來找你。”
燕於飛也臉色蒼白地摘掉護目鏡,用顫抖的手去拉冷藏庫的門。
門把手好像塗了潤滑油,竟叫他握不住。他拉了一次,兩次,三次,都沒能把門拉開。
秦青擠開他,飛快打開門跑出去。智腦投射的蘇酥的全息影像始終懸浮在他眼前,就好像他一直奔跑,一直奔跑,就能觸到這個人。
但那是不可能的。
蘇酥永遠都離秦青三米遠,這個距離看似很短,卻永遠都無法拉近。
“再見秦青,我要走了。”蘇酥笑著擺擺手,卻流下兩行淚。
“蘇酥,你怎麼了?你不要走,我馬上就到!”秦青急紅了眼。
“答應我,不要和任則淮在一起,我不想你受傷害。”蘇酥哭著說道。
“我不答應!我要你面對面親口和我說!”秦青知道自己決不能在這個時候答應蘇酥的任何要求。
如果滿足了他,他就會毫不猶豫地離開!
但是這樣的策略已經不起作用了。蘇酥無能為力地搖搖頭,關掉了視訊電話。全息影像消失了,隻有漆黑夜幕籠罩著倉皇無措的秦青。
當他茫然四顧,快要掉淚時,燕於飛開著一輛飛車疾馳而來,在空中就打開了車門:“快上來!”
秦青立刻跳上飛車,朝夜幕深處衝去。
兩人還是來得太晚了。
蘇酥穿著一件高領毛衣和一條牛仔褲,躺在浴缸裡,衣袖挽起,露出狠狠割開一條血口子的手腕。鮮紅的熱水不斷溢出,散布著死亡的氣味。
那股甜甜的焦糖煉乳味,永遠地消失了。
“蘇酥!”秦青跪倒在浴缸邊,把蘇酥的身體摟入懷中。
手掌觸到蘇酥後頸,那裡流出的鮮血竟然比手腕還多。秦青連忙把衣領拉下來,轉過蘇酥的頭仔細查看,繼而面容一白。
蘇酥的腺體竟然……竟然被硬生生地挖掉了!從頸窩到尾椎骨,一整塊皮肉被剝離下來。他本就極為寶貴他那淡淡的信息素,因為從出生那天起,整個世界每一天都在告訴他,信息素就是他的全部價值所在。
現在,就連這唯一的價值也被暴徒從他身體裡取走了。
他失去了存在的意義,所以他選擇了消失。
這是什麼時候造成的?又是誰幹的?秦青把蘇酥從浴缸裡抱出來,放到床上,用被子好好蓋住,然後才開始在屋裡翻找。
一張和解書擺放在客廳的茶幾上,摁著蘇酥鮮紅的指印。
原來他被帶去帝國警察局後,並沒有警察對他進行口頭教育,而是把他關進了一個拘留室,說是過一小時就把他放出去。然而數分鍾後,幾個喝醉了的alpha竟然也被關了進去。
一群失去理智的alpha與一個嬌弱的Omega被關押在一個封閉的空間裡會發生什麼?
秦青閉了閉眼,幾乎不敢去看和解書上有關於這一段的記載。
站在浴室門口幾乎僵硬成一塊石頭的燕於飛不知何時來到他身後,睜著一雙赤紅的眼瞳,死死盯著這張和解書。
秦青不敢看的內容,他完完整整地看了下去。
那群畜生揮舞利刃,把蘇酥切開了!他們取走了蘇酥最寶貴的東西!
Omega一定要單獨關押,這是鐵律。然而帝國警察局卻沒有遵循這條鐵律!
禍事發生後,那群警察沒有為蘇酥聲張正義,反倒強迫他籤署了和解書,然後放了那幾個畜生。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掩蓋他們的失職,保住他們的官位!他們不再是維護法理的勇士,而是皇家豢養的一群鷹犬。
他們給蘇酥打了一筆巨款當做賠償,以為這樣就可以買走蘇酥的一切。
蘇酥隻是一個普通人,他沒有能力反抗這些鷹犬。
當別人摧毀了他之後,他也選擇了毀滅自己。
秦青睜開眼,咬著牙把這份和解書看完,然後把它狠狠砸在燕於飛臉上。
“我要留下他,而你開口讓他去!你知道,他最聽你的話!你還對他說不會有事。這就是你口中的不會有事?你殺了他,燕於飛!你親手殺了他!”秦青從未用如此仇恨的語氣對別人說過話。
可是他也非常清楚,真正殺死蘇酥的人不是燕於飛,是秦甘棠!
警察局怎麼可能發生如此大的紕漏!那群alpha行兇的時候,看守所的警察難道聽不見嗎?沒有人在背後安排,這種荒謬的事絕不可能發生!
燕於飛沒有躲開砸在臉上的和解書。他默默承受了秦青的怒火,然後走進臥室,把身體冰涼的蘇酥抱進懷裡,寂靜無聲地哭起來。
愛這個字藏在心裡很久很久,卻直到最後都沒能說出口。
“蘇酥,我愛你。”燕於飛把顫抖的嘴唇貼在蘇酥冰冷的耳邊,一字一字緩慢低語。
然後,他把蘇酥的耳朵捂住,仿佛害怕弄髒了蘇酥,用粘著血的,切齒仇恨的語氣,狠戾無比地念出一個名字:“秦甘棠!”
第70章 3你搶的都是我不要的8
秦青請了病假。發生了那樣的事,他沒有心情處理工作。
“不開心就一個人待在家裡靜一靜,幹嘛要搬回這個地方啊。這個地方的人都好討厭。”996蹲坐在陽臺的欄杆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舔著屁股上的毛毛。
秦青坐在一張金屬打造的搖椅上,雙目無神地看著遠方。
蘇酥死後,他搬回了秦家老宅。
此刻他穿著一件薄薄的純白毛衫和一條棉質休闲褲,雙腳光裸著,沒有骨頭一樣窩在軟軟的椅子裡。
這顆星球的秋天很冷,風從陰沉的天空呼嘯而下,吹落了樹葉,吹黃了草地,也吹得秦青臉龐泛紅,雙目湿透。
他坐在這裡無意識地搖擺,仿佛一片晃蕩在樹梢的秋葉,那麼枯寂脆弱。
996嘆了一口氣,從欄杆上跳下來,蜷縮在秦青腳邊,用自己胖乎乎軟綿綿的肚皮蓋住秦青光裸的雙足。
“我體溫高,我幫你暖暖吧。挺大個人了,這點打擊都受不了。”它假裝不耐煩地嘟囔。
秦青這才回神,垂眸衝996感激一笑。
“剛才你在想什麼啊?”996用大尾巴卷住秦青纖細的腳踝。
“我在想蘇酥的骨鑽被誰拿走了。”
進入星際時代,人類的喪葬儀式也發生了變化。蘇酥死後,這裡的人按照程序,把他的屍體燒成了一捧骨灰,又繼續加溫加壓,燒成了一顆鑽石。
蘇酥的父母千裡迢迢從外星球趕回來,想要領走這顆鑽石,工作人員卻說它被偷走了。
秦青隱約能夠猜到偷走鑽石的人是誰。隻是,那人不會覺得太晚了嗎?
鮮活柔軟散發著香味和溫度的蘇酥,可以近在咫尺凝望的蘇酥,可以抱在懷裡親吻的蘇酥,那人不要。他要一顆冷冰冰的鑽石有什麼用?
“人類真是可笑啊。”秦青抬起手,掩住自己被風吹紅的眼眸。
李怡佳端著一盤水果走進陽臺,嘆息道:“兒子,別再想蘇酥了,吃點東西吧。”
“謝謝媽媽。”秦青放下手,扯出一抹蒼白的笑容。
李怡佳指了指樓下,低聲說道:“剛才我上來的時候,聽見他們母子倆說要把蘇酥在拘留室裡被蹂躪的視頻發到網上去,讓全星系的人都看見。我跟他們幹了一架,把方安娜的頭發扯掉了一縷。”
秦青神色淡淡的臉龐驟然陰沉下去。
996抬起頭,亮出自己鋒利的爪子:“他喵的!人都死了還這麼落井下石!我這暴脾氣可忍不了!”
它飛快翻出陽臺,順著牆上的枯藤溜到一樓空地,咝啦咝啦地劃花了秦甘棠停在路邊的S901。這輛飛車比一棟別墅還貴,秦甘棠一定會肉疼的!
秦青:“媽媽,我下去看看。”他起身離開,眸子裡布滿陰雲。
到了一樓客廳,方安娜正攢著一縷帶血的頭發跟秦濤打電話,臉上掛滿淚水,哭得楚楚可憐。秦甘棠坐在一旁,用智腦投射出一塊光屏,光屏上正在播放極度不堪的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