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表白來得猝不及防卻又恰如其分。
秦青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便隻能沉默。
木非言並不在意這份沉默。他必須把積壓在心底的愛全部說出來:“我好喜歡,好喜歡你!”
他停頓下來,似乎在思考怎樣去形容。然而他失敗了。他匱乏的詞匯量根本不足以表達內心之中的洶湧澎湃。
“我沒有辦法說清楚那是怎樣一種喜歡。如果你想讓我給你跪下,我會給你跪下。如果你想扇我一巴掌,我會把我的臉遞給你。如果你想要我的骨頭,我可以砸碎了給你。如果你想要我的血液,我可以全部抽出來給你。如果你想要我的命——”
說到這裡他停頓下來。他的呼吸已變得十分粗重,嗓音之中也帶上了病態的狂熱和期盼,就仿佛為秦青送上自己的一切,從血肉到生命乃至於靈魂,都不是痛苦,而是一種熱血澎湃的,甘之如飴的獻祭。
此刻的他不是一個表白者,而是一個朝聖者。
“如果你想要我的命,”他一字一句緩慢又慎重地說道:“我死了也會笑著閉上眼睛。秦青,你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我就是這樣的喜歡你。”
電話兩端皆是一片沉默。
木非言還在喘息,深邃眼眸裡淚光散去,隻留下令人心驚肉跳的愛欲。
潮紅的臉、汗湿的額、微揚的唇,方才還強忍哀傷和痛苦,看似十分脆弱的男人,此刻竟這般猛烈地燃燒著自己的生命。
因為他如此痴狂地愛著一個人,所以才會這樣的不顧一切。
秦青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996目瞪口呆地看著手機,仿佛看見了什麼妖魔鬼怪。電話裡這個為愛卑微到毫無底線的人,真是劇本中拽得二萬八五,傲得秒天秒地的攻二嗎?
妮娜優雅的表情也有些維持不住了。她伸出手想要奪過秦青的手機,親自跟兒子說幾句話。
他怎麼能這樣沒出息!為了一個男人,為了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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妮娜覺得自己快要氣瘋了。
秦青避開了妮娜的手,同時也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我不要你給我下跪,我要你站得比誰都直。如果你不自暴自棄,我也不會扇你巴掌讓你清醒。我不要你的骨頭,我要你堅強。我不要你的血液,我要你健康。我不要你的命,我要你好好活著,活出自己,明白嗎?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按照我說的去做!”
越是說到後面,他的語氣就越是嚴厲。
焦急的妮娜這才收回手臂,忍耐著繼續往下聽。
在如此凝重的氛圍裡,木非言竟然餍足地笑了。
“秦青,你的回答證明你在乎我。現在的我好像比剛才的我又更加愛你了。”
秦青:“……”
996:“……他喵的,劇本裡沒說攻二是個究極舔狗啊!”
妮娜:“……兒子,你夠了,媽媽就在一旁聽著呢,你別再說了!”
木非言還在低低地笑,嗓音裡帶著病態般的依戀和滿足。
秦青揉了揉太陽穴,徐徐開口:“你知道嗎?在你之前,我答應要等葉戎崢回來。”
木非言的笑聲戛然而止,換成了極端壓抑的呼吸。
“我和葉戎崢之間,你選了他?”
原來還有這種選擇。當天平的另一端不是一個罪犯,而是葉戎崢時,秦青竟然偏向了葉戎崢。
心髒就在此刻被撕得粉碎,鮮血汩汩地湧出來。恍惚中,木非言甚至品嘗到了喉頭的一絲腥甜。
琥珀色的眼瞳爬滿了血絲,顯得猙獰又可怕,俊美至極的面容邪氣肆意,無比森寒。然而再開口時,他的語氣卻又是溫柔而忍耐的:“秦青,不要這麼早做出選擇好不好?你可以把我當成一條魚,養在你的池塘裡。你有空的時候給我拋幾個魚餌,我就會歡快地朝你遊過來,繞著你的指尖。你沒空的時候遠遠走開,我就會乖乖留在原地,死心塌地地等你。哪怕最後你選了葉戎崢,我也可以當你的地下情人,你不要讓他知道,我也不會讓他知道。秦青,你不要不選我,好不好?”
秦青再度愣住,繼而無奈地搖搖頭,扶額哀嘆。
他也很為難。在此之前,他真的選定了葉戎崢,可是聽了這番話他才知道,木非言已經快要瘋了。
妮娜氣得渾身發抖。這真是她那個桀骜不馴,脾氣古怪,生人勿近的兒子嗎?該不會打錯電話找錯人了吧?
996的三觀被攻二的發言徹底擊穿了。
它顫巍巍地開口:“我今天真是小刀拉屁股,開了眼了!秦青,你一定對攻一、攻二施了什麼妖法!你這個妖怪!”
秦青嘆了又嘆,幾乎愁白了頭發。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無奈地說道:“木非言,我不養魚,我也不會同時和你們兩個交往。但我可以給你成長的時間。在此之前,我們都各自好好生活吧。”
這話既說死了,好像又留著一線希望。
或許數年之後,秦青可以做出他的選擇。但此刻的木非言早已經有了選擇。
不會放棄的,哪怕你明確地說你最終愛上的人是葉戎崢,我也不會放棄的。搶也要把你搶過來,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這樣想著,木非言就心滿意足地笑了:“好,我知道了。”誰也看不見,他深邃眼眸裡閃爍著怎樣邪惡而又瘋狂的光芒。
“下一場比賽,你可以來演播廳看我嗎?我有邀請券。”他滿懷希冀地問。
見他沒有步步緊逼,秦青松了一口氣,瞥了妮娜一眼,自作主張地說道:“我和你媽媽一起來,兩張邀請券你有嗎?”
“當然。你看了我的演出?”
“看了。”
“喜歡嗎?”
“非常喜歡。”
“我和練習生起了爭端。”
“那不是你的錯。你已經明確說出了你的情況,那人還是擅自碰了你的東西,是他不懂禮數。但是下次你不要再砸琴了,你可以把琴送給需要它的人。”秦青耐心地勸說著。
“好,我知道錯了。下次我會把琴送給別人。”木非言乖乖應諾著,邪氣肆意的臉也漸漸柔和了下來。
“你媽媽在我身邊,你想跟她說幾句話嗎?”秦青問道。
“不了,她想說什麼我心裡一清二楚。”
妮娜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秦青瞥她一眼,果斷地中止了談話:“那你好好比賽,我們會去現場看你。”
手機屏幕暗了下去,遠處的夕陽也徹底沉入地平線。一大片火紅色的雲霞在天邊燃燒,映紅了秦青雪白的臉。
他眯眼看著那片紅光,嘆息道:“夕陽的光輝絢爛嗎?”
妮娜收回手,靠向椅背,優雅地點頭。她絕不會在外人面前失態,哪怕她此刻已經非常憤怒。秦青怎麼敢耍她?劉成禮永遠都不會被找到了,她保證!
“您的兒子,擁有比夕陽還要絢爛的光輝,您知道嗎?”秦青微微眯眼,眷戀地看著夕陽的餘輝。
妮娜不得不點頭。是的,她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擁有多麼優秀的一個孩子!那是她的驕傲!
“我和木非言認識的時間很短暫,可是我很想保護他的光輝。一直一直保護下去,直到無能為力的那一天。您是他的母親,為何您卻要讓他熄滅呢?一顆恆星熄滅了,它還能存在嗎?”
秦青轉過頭,深深地看著妮娜。
他清澈的眼眸裡全是困惑,也全是真誠。
他說他在保護木非言的光輝,而他真的做到了。他拒絕了莫大的誘惑,在私人利益與木非言的自由之間,他選擇了木非言的自由。
看著這樣的秦青,妮娜的滿腔怒火忽然之間就熄滅了。她沒有辦法對這個比夕陽餘輝還要美麗的年輕人生氣。他在保護她的兒子,而她卻在做相反的事。
她也終於明白,為何兒子會如此深沉地愛上對方。
愛要用什麼來交換?一顆赤城的,無畏的,純粹的心,夠不夠?
夠了,足夠了!
妮娜久久地看著秦青,直到天邊的餘輝徹底被夜色吞沒。
她撫平裙擺,優雅地站起來,真誠地說道:“秦先生,謝謝你對非言的愛護。”
“不用謝,應該的。”秦青也跟著站起來,準備送客。
走到玄關處時,妮娜問道:“你想不想知道劉成禮的下落?”
秦青莞爾一笑:“不了,我們的交易從一開始就不成立。無論你拿出多重的籌碼,與木非言比起來,它們都不值一提。”
妮娜愉悅地笑了,嚴苛的臉龐柔和下來。
“秦先生,第二場演出我會和你一起去現場觀看的。”她推開門走出去,末了又轉過身來,篤定道:“秦先生,你喜歡我的兒子,對嗎?”
秦青愣住了。
妮娜了然一笑,這才緩步離開。
秦青關上房門,在玄關處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才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996甩著粗粗的尾巴走到他腳邊,沒好氣地說道:“攻一你喜歡,攻二你也喜歡,你這個花心的妖怪!”
“我的心本來就是花心。不過你可以放心,我不會養魚,更不會同時拖著他們兩個。”秦青擺擺手,坐進沙發裡緩了緩。
996嗤笑道:“你喜歡他們兩個,他們喜歡你嗎?你不是說隻要有人愛上你,你就能開出一朵花嗎?你的花呢?”
秦青又是輕輕一嘆,然後轉過身,把寬大毛衫往下拉,露出白皙圓潤的肩頭。
肩後那片光滑的皮膚上赫然盛開著一朵雙色薔薇,半是朱紅,半是深紫,層層疊疊,交相輝映,美不勝收。
996瞪圓眼睛,表情驚愕的仿佛見了鬼。
當秦青以為它終於猜到真相時,它竟幸災樂禍地笑了:“怎麼才一朵花?不是有兩個人嗎?哈哈哈,我知道了,你這個花心鬼兩個都喜歡,但其實他們之中有一個人根本就不喜歡你!什麼深情告白都是假的!你被騙了!”
秦青:“……”
“對了,這朵花是什麼品種?二喬嗎?”996跳上沙發,認真研究起來。
秦青把衣領拉回去,扶著額頭低聲笑了。有一個笨蛋時刻陪在身邊,好像也很減壓。
明星學院的宿舍裡,一個工作人員把黃毛拉到角落,偷偷摸摸給他看了一段視頻。黃毛露出狂喜之色,立刻說道:“爆出去,馬上!”
當天晚上,木非言的名字就登上了熱搜。
996咬住秦青的褲腿,把他從浴室裡拉出來,用胖乎乎的爪子拍了拍手機。
“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