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葉戎崢連忙爬起來,走到光線明亮的窗邊,擺了一個自認為很酷很帥的pose。
秦青眯著眼說道:“把睡衣撩起來,我要拍腹肌。”
葉戎崢臉紅了紅,卻還是乖乖撩起衣服,展示自己雄壯精悍的身體。
秦青欣賞的目光在他每一塊健碩肌肉上流連,叫他無法抑制地有了反應。
秦青垂眸看了看,唇角勾出一抹興味的弧度。
“轉身。”他命令道。
葉戎崢如蒙大赦,卻又有些失落地轉過身。這樣都不能吸引秦青?那他以後要更加努力健身了。
“把衣服撩起來。”秦青再度下令。
葉戎崢撩起衣服,展示自己傷痕累累的後背。
秦青拍了很多照片,卻沒說明原因,葉戎崢便也不問。他早就說過的,隻要秦青願意原諒他,他以後都聽秦青的話。秦青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絕對不再犯渾了。
“你現在回家去。”秦青收起手機說道。
“為什麼?我不可以留下嗎?”葉戎崢愣住了。
“我想讓你回去看看你媽媽。你要學會像昨天那樣面對她。”秦青拉開門,衝外面揚了揚下颌:“走吧,如果感到不舒服了,就打開我發給你的音頻文件聽一聽。”
“什麼音頻文件?”葉戎崢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秦青推了出去。
他在門外站了很久,煩躁地扒拉著頭發,來來回回踱步了好一陣兒,最後才不甘不願地走了。
秦青站在門後,通過貓眼偷看葉戎崢的反應,等他走了便換上一套休闲服,離開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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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去哪兒?”走在街邊的996好奇地問。
法國梧桐的葉子全都落了,一片一片鋪在腳下,被秦青踩出清脆悅耳的聲響。他在一棟老式居民樓前站定,對著手機看了看,然後才慢慢走進去。
五分鍾後,秦青坐在了一位頭發花白的老者對面。
老者的家很簡陋,卻處處透著溫馨。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老者摘掉老花鏡,用顫抖的手擦拭著鏡片。他極不平靜的內心便在此刻暴露無遺。
“當年有一個記者報道了這樁案子,雖然隱去了姓名,但我看完了就知道,說的正是葉家的事。我找到他,請他提供幫助,他就把你的地址給我了。”
老者沉默了半晌,然後才無奈地嘆出一口氣:“老話說得對啊,做過的虧心事,早晚有一天會找上門來。”
“所以你承認當年的案子有隱情?”秦青順勢逼問。
老者張開微微顫抖的嘴唇,痛苦又內疚地搖了搖頭,“不能說啊!說出去了,對所有人都不好!”
“所有人都好了,當年那個孩子卻毀了。”秦青把自己的手機擺放在桌上,屏幕中顯現出葉戎崢的照片。
他胸前有一條巨大的撕裂傷,幾乎把他劈成兩半,背後的致命傷更是多達五處。這樣還沒死,隻能說他有上天保佑。
“這就是那個孩子,他長大了,卻又不想長大。他一直覺得自己不配活著,所以不斷在死亡邊緣掙扎。他一輩子就這樣毀掉了,而你們這些罪人卻平平安安地過了這麼些年。除了死去的小雨,這個孩子是最無辜的,他憑什麼幫你們承擔這些?”
秦青把手機推到老者眼皮子底下,徐徐說道:“你拿了葉家的錢,救活了你的女兒。我查過了,她現在在婦聯工作,她也救了很多陷入絕境中的婦女和兒童。接受採訪的時候她說過,這是你對她的期望。你希望她善良,勇敢,堅強,你希望她幫助更多需要幫助的人,而她做到了。你是她的榜樣。”
老者低下頭,渾濁的眼裡慢慢湧出悔恨的淚水。
“別說了,求你別說了。”他顫巍巍地哀求。
秦青定定看著老者,不為所動地說道:“我知道你還有良知,否則你不會在那樁案子了結後主動辭去了法醫的職務。我今天來也不是興師問罪的,更不會在你女兒面前揭發你,我隻想知道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我要真相。”
他抓住了這人所有的軟肋,於是妥協變成了顯而易見的結果。
老者掙扎了許久才從書櫃裡取出一份法醫檢驗報告,攤開在桌上。
“當年那個叫小雨的孩子,不是從三樓滾落的,是被人直接從三樓扔到了一樓。”他閉了閉眼,哪怕偵破過許多血腥的案子,竟也感到些許不適。
996:“他剛剛說什麼來著?我耳朵不會出問題了吧?”
秦青卻仿佛早已猜到了這個結果,篤定道:“殺人兇手是孩子母親?”
“是的,三樓欄杆那麼高,隻有成年人才能把一個三歲的幼兒舉起來,扔下去。屋子裡隻有孩子母親是成年人,她是唯一的嫌犯。”老者把老花鏡放到一旁,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隱瞞了多年的真相,終於說出來了。
“為什麼啊喵?”996已經瘋了:“我他喵的根本無法理解啊!我媽媽對我可好了,為了我還跟大老虎打架呢!”
“是孟喬森綜合徵?”秦青了然道。
孟喬森綜合徵是一種極端變態的心理疾病,多發於孩子母親。得了這種病的母親會不斷虐待自己的孩子,甚至殺死自己的孩子,以此來博取周圍人的關注和關愛。
為了凸顯自己的存在感和價值感,她們會不斷讓自己的孩子做出犧牲,恰如小雨的死亡,又恰如葉戎崢這些年遭受的虐待。
“是的。”老者頹然點頭,淚湿滿臉。
“那個女人太愛她的丈夫了,因為丈夫常年不回家,她說她需要殺死一個孩子讓丈夫回來探望她。丈夫回來之後太關注大兒子的情況,她又要殺死大兒子。在我的建議下,葉老先生才把孩子送走。那個女人是個缺愛的動物,她已經不是人了。她要周圍所有人都圍著她轉,這樣才能獲得滿足。”
老者抹掉眼淚,恐懼不安地說道:“人心是世界上最髒的東西。這樁案子突破了我的心理防線,也讓我失去了職業道德和良知,所以我辭職了。對不起,我有罪。請你代替我向那個孩子說一聲抱歉。”
“不用代替了,你的話我已經錄下來了。這樣可以嗎?”秦青拿出錄音筆。
老者愣了一愣,然後毅然決然地點頭:“可以。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很內疚。你把錄音交給那個孩子吧,之後是報警還是怎樣,我都無所謂。我不想給我女兒蒙羞的,我真的悔啊。可是她病得太重了,隻有拿了葉家的錢,我才能救她。”
老者愧悔不堪,哭得老淚縱橫。
秦青站起身,平靜地說道:“我不是受害者,我不能代替他原諒你。等他有了決定,我會告訴你的。再見。”
第55章 2我想做你池塘裡的魚12
葉戎崢站在一棟巨大的四層洋樓前,卻遲遲不曾跨進去。
洋樓是早年的歐式風格,幾棵巨大的榕樹將紅色屋頂與白色牆壁籠罩在陰影下,陽光穿透枝葉的間隙,投出許多細碎的光斑,看著頗有幾分浪漫色彩。
然而葉戎崢隻覺得陰森。
他站在洋樓前,皺著眉頭抽煙。
不知想到什麼,他打開手機,看了看秦青今天早上給自己發來的一個音頻文件,文件下附贈著一句話。
【隻有在最難受的時候才能打開。】
所以連秦青都知道,當他回到這個監獄一般的家,面對瘋子母親和審判者父親,他隻會被無盡的痛苦包圍。
過去的他對這種地獄般的生活習以為常,甚至覺得理所應當。
然而現在,僅僅與秦青待了一晚上,短短十幾個小時,他便知道,真正的家應該是什麼樣子的。真正的家應該像秦青本人那樣,柔軟,溫馨,安全,寧靜,仿佛處處都充滿了鮮花和陽光。
想到秦青,葉戎崢冷厲的眉眼便徹底柔和了下來。
他勾著薄唇笑了笑,然後把自己偷拍的一張照片發在了朋友圈裡,設置為僅木非言可見。
照片上顯現出秦青沉睡的側臉,頭發有些凌亂地翹著,很可愛,雪白的臉頰透出一層淡淡的粉,那是睡眠太酣甜導致的,微紅的唇無知無覺地綻開一抹安然的淺笑。
任誰看了這張照片都會被這種寧靜的美吸引。
然而這並不是葉戎崢想要展示的重點,重點在於秦青腦袋下面那條強壯的手臂。就是這條手臂抱著秦青睡了一整晚,給他當枕頭墊著,給他掖被子,早上又悄悄碰了碰他卷翹的睫毛,被撓得指尖微微地痒。
想到這裡,葉戎崢得意地咧咧嘴,再抬頭看向那棟籠罩在巨大樹蔭下的洋樓時,竟也不覺得焦躁了。
他走到門前,把還在燃燒的煙蒂杵在雪白的牆壁上,留下一個焦黑難看的小圓點。
早已注意到他,並立刻走過來給他開門的管家一言難盡地看著這個焦痕。
“小崢啊,你已經長大了,不能再這麼頑皮了。快進去吧,你爸媽等你一晚上了。”老管家拿來一把刷子,把牆壁上的焦痕刷幹淨。
葉戎崢捏著煙蒂走進客廳,屈指一彈,將之射進了玄關處的垃圾桶。
瞥見坐在沙發上的人,正準備彎腰換鞋的他愣住了。
“你怎麼在這裡?”質問的聲音夾雜著怒氣和厭惡。
雲思羽紅潤的臉龐立刻就變白了。
葉父聽見響動從廚房裡跑出來,沒好氣地說道:“是我把小羽叫過來的。你知不知道,你媽媽昨天晚上差點割腕自殺!要不是小羽及時趕過來安撫住了她,你就沒有媽媽了!”
若在往常,聽說母親自殺了,葉戎崢一定會非常焦急,然後甘願跪在母親床前,由她打,由她罵,由她施加一切殘酷的懲罰。
但今天,不知為何,他的頭腦竟是一片清明。
他幾乎立刻就抓住了父親話裡的漏洞:“家裡有你,有兩個助理,四個護理,三個保姆,總共十個人每天二十四小時地看護她,都能讓她割腕成功,你說責任在誰身上?我不在家,關我什麼事?”
葉父一時啞然。
是啊,十個人全部圍著葉母打轉,還能讓葉母割腕自殺,這也太離譜了。
“什麼割腕、吃安眠藥、燒炭,都是嘴上喊的。不就是為了威脅我嘛。”葉戎崢連鞋都不想換了,直接踩上了客廳昂貴的羊毛地毯。
葉父氣地嘴唇直哆嗦,偏偏無法反駁。他何嘗不知道妻子整天嚷嚷著自殺隻是為了讓兒子更感愧疚罷了。
“你明知道你媽媽心裡難受,你就不能幫她分擔一點嗎?她隻會比你更痛苦。”葉父無奈地說道。
“這些年我一直都在幫她分擔。”葉戎崢大馬金刀地坐在沙發上,兩條長腿叉開,兩隻手肘搭在膝蓋上,煩躁地扒了扒粗硬的頭發。
他側頭看向父親,漆黑眼眸裡滿是鬱燥:“你別忘了,從五歲到現在,她的痛苦全部都宣泄在我身上。是什麼樣的父母才能用這麼理直氣壯的態度,讓一個五歲的孩子去承擔連成年人都無法承擔的罪責?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你不覺得你們的做法很荒謬嗎?”
想要衝出牢籠的極致瘋狂,以及經年壓抑的怨氣和憤怒,顯現在葉戎崢野性而又冷峻的臉上。
他死死盯著父親愧疚難安的臉龐,眼眸裡一片赤紅。
雲思羽緊張不安地抱住了一個抱枕。
葉父嘴唇顫抖了幾下,嗫嚅道:“你媽媽身體弱,你長得這麼高大,性格又強悍,你承受得住。她畢竟是你媽媽啊,她說你幾句怎麼了?”
葉戎崢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父親。
“所以我承受得住,我就活該來承擔這些罪責?我是你們的兒子還是你們的發泄工具?”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片刻,然後飛起一腳,狠狠踹翻了面前的大理石茶幾。
“我他媽受夠了!”
在巨大的碎裂聲中,葉戎崢轉身就走。
“你別走!你給我回來!”旋轉樓梯處傳來葉母悽厲的嘶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