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裡一片寂靜,然後便響起了葉戎崢譏諷的嗤笑和木非言撥弄琴弦的樂音。
闫波行摟著雲思羽躲到一邊,又氣又無奈地看著葉戎崢。
為了緩解尷尬,也為了平復恐懼和委屈,紅著眼睛的雲思羽竊竊地走到陽臺,與木非言搭起話來。他柔柔地贊美木非言的彈奏技巧,然後便伸出指尖,輕輕觸了觸被木非言抱在懷裡的吉他的琴弦。
聽見琴弦發出叮咚一聲響,亂了木非言原本正在彈奏的曲調,他便驚喜地笑起來,快樂得像個不知愁的孩子。
誰忍心欺負這樣的孩子?畢竟他這麼可愛。
木非言定定地看著雲思羽,琥珀色的眼眸幽深地像一口潭。
雲思羽白淨的臉龐慢慢染上紅暈,頭也羞澀地垂了下去。他感覺得到,這個俊美的男子喜歡自己。
“我能彈一彈你的琴嗎?”雲思羽輕聲詢問,大而圓的眼睛怯生生地瞅著木非言。
木非言這才收回深邃的目光,把吉他遞出去,“彈吧。”他極富磁性的嗓音比吉他的旋律還要動聽。
雲思羽臉更紅了,抱著吉他走進宿舍,坐在木非言的床上,調皮地撥著琴弦。
“是這樣嗎?”他笑地眉眼彎彎,十分可愛。
木非言向後靠去,身體貼上椅背,結實修長的雙臂搭上了不鏽鋼欄杆,完全舒展的姿態有些傲慢,又有些難言的慵懶性感。
“你很有音樂天賦,隨手一彈就非常好聽。”他拖著同樣慵懶性感的語調,宛若歌詠一般說著贊美的話。
雲思羽臉頰燒紅,眼眸濡湿,心髒怦然。他好像喜歡上闫哥的舍友了!是叫木非言嗎?英國來的貴族?他真的好溫柔啊,與葉戎崢相比完全是兩個極端!
胡思亂想中,雲思羽一下一下撥著琴弦,難掩心動的模樣讓闫波行看得嫉妒不已。
葉戎崢則輕蔑地笑了。木非言竟然會喜歡雲思羽這種人?真是個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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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忍了片刻,闫波行還是找了個借口把雲思羽送走了。
回宿舍的路上,闫波行暗暗忖道:待會兒我一定要和木非言說清楚。思羽是個很單純的人,容易當真,木非言要是想玩什麼愛情遊戲,最好還是找別人。
然而走進宿舍之後,他卻傻眼了。
隻見木非言拿起雲思羽摸過的那把吉他,走到陽臺,三兩下踩成碎片,完了又扯掉雲思羽坐過的床單,扔進垃圾桶,最後慢慢脫掉戴在手上的,極薄的一雙透明塑膠手套,也一塊兒扔進了垃圾桶。
凡是雲思羽或直接或間接碰過的東西,都被他棄如敝履。
抬眸睨視闫波行的時候,他勾了勾唇,分明在笑,眸子裡卻盛滿了冰冷的惡意。
葉戎崢的壞,壞在表面,他的壞卻壞在骨子裡。
闫波行愣了許久才不敢置信地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為什麼?因為你那個朋友真的很髒,很臭。”木非言用平靜無波的語氣說著惡劣至極的話。
第50章 2我想做你池塘裡的魚7
“你他媽說誰髒?”
再也無法忍受兩個變態舍友的闫波行揮舞著拳頭惡狠狠地衝上去。他打不過葉戎崢,難道還打不過白斬雞一樣的木非言嗎?
然而他還未靠近,木非言的長腿已不經意地踹出,動作輕飄飄的,帶著幾分慵懶。
下一秒,闫波行便捂著肚子,倒退出去數米,狼狽地跌坐在地。
“我不喜歡任何人靠近我五米之內。”木非言雙手插兜,笑著聳肩:“所以你看,我對你那個朋友已經夠寬容了。”
闫波行的肚子像刀絞一般疼痛,想大聲唾罵,牙關卻因為忍耐劇痛而緊緊咬合著。他以為木非言很弱,但真正動起手來才發現,這人的武力值竟然不輸葉戎崢。
這兩人是怪物嗎?為何兩個怪物會千裡迢迢聚在一起?
葉戎崢大馬金刀地坐在床沿,一隻手扒拉著自己短短的板寸,另一隻手夾著一根快吸完的煙,斜飛入鬢的濃眉皺得很緊。
“木非言好好地彈著吉他,就雲思羽手賤,非要上去撥幾下。他以為自己很可愛嗎?他就是個純純的傻逼。”
說完這句滿帶厭惡的話,葉戎崢曲起指關節,習慣性地想把還在燃燒的煙蒂彈進垃圾桶。
不知想到什麼,他搖搖頭,煩躁地嘖了一聲,然後便拿過一個盛著水的紙杯,把煙蒂扔了進去。
煙蒂入水,發出滋的一聲微響。
葉戎崢捧著杯子,呆呆地看著那個漂浮的煙蒂,又看著清澈的水慢慢染上煙絲的黃褐色,這才起身說道:“我去買個煙灰缸。”
他甩門出去了。
正用消毒紙巾仔細擦拭雙手的木非言緩緩走到闫波行面前,垂眸低語:“你那個朋友真的很髒很臭,以後不要再把他帶進宿舍,知道嗎?”
這個長相極致俊美的男人,正用居高臨下的目光睥睨著,用傲慢冷酷的態度命令著,他以為他是誰?
捂著肚子癱坐在地的闫波行狠狠咬牙,滿臉不甘,卻又屈辱地點了點頭。
如果996在這裡,它一定會崩潰。因為就算秦青沒介入,最重要的一段劇情還是崩了。
按照劇本記述,這一次見面,活潑開朗,善良可愛的雲思羽本該獲得木非言的暗中戀慕。因著這份不能訴說的同性之愛,木非言主動邀請雲思羽住進宿舍。
然而眼下,雲思羽卻被剝奪了再一次踏入這裡的資格。
劇情就在秦青到來的一刻偏向了未知的軌道,命運也隨之打破。
雲思羽覺得很不安。這種不安道不清緣由,摸不著輪廓,叫他如坐針毡。是因為喜歡上了木非言嗎?可是木非言好像也很喜歡他啊。
想到這裡,雲思羽偷偷看向周圍,發現舍友都不在,這才捂著嘴甜蜜而又竊喜地笑了。轉而想到秦青的步步緊逼,這笑容又變作了深深的焦慮。
果然還是應該快點解決錢的問題。這樣想著,雲思羽把自己近期的幾幅作品拍成照片,發到藝術網站上尋找買主。
緊張地等待中,賬號後臺並沒有收到任何買主的私信。技巧如此精湛的油畫,藝術性還這麼高,為什麼大眾不喜歡?
雲思羽眨了眨微紅的眼,心裡有些委屈。
就在這時,一條私信忽然出現在他的收件箱裡。
【這幅畫多少錢?我想要它!畫上的小男孩是真實存在的嗎?他是誰?我的小兒子長得很像他,我好想念我的小兒子,我需要這幅畫,請你一定要把它賣給我!】
雲思羽仔細讀完私信,回復道:【這幅畫上的小男孩是我小時候。謝謝您的喜歡,我很開心。】
【這是你小時候?】買主的信息回復得特別快。
【是的。】
【太好了!我想買這幅畫,但是需要你親自來送貨。你在D市嗎?無論多少錢我都買!你開個價吧!】買主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雲思羽也察覺了這份急迫,心裡不免一動。
【你開價吧,我真的很需要它!】買主不斷催促。
雲思羽隻賣出過兩幅油畫,價格都很低廉。然而此刻,想到秦青的咄咄逼人,想到已經斷掉的經濟來源,他壯著膽子給出了一個數字:【38萬。】
【成交!明天下午三點,景泰商城四樓花語會所888號室,你來送畫。如果不是你本人,我不會付款。】
買主留下這句話就下線了,雲思羽怔怔地看著這條信息,過了好一會兒才不敢置信地捂住自己通紅的臉。
天吶!他竟然一口氣賺了38萬!他一幅畫就值38萬!太神奇了!
仿佛失去了什麼重要東西的茫然感,以及被命運撞出軌道的恐懼感,都在此刻消失殆盡。雲思羽堅定地相信,自己依然被上天眷顧著。
【明天下午三點,我們景泰商城見個面吧?我回到華國了,想給你一個驚喜。】
同一時刻,秦青收到了德爾塞公爵的信息。
【好啊。】他欣然應約。
木非言準時來到了景泰商城。出發前,葉戎崢不斷追問他今天要在哪裡和詐騙犯見面。出於一種奇妙的直覺,木非言給了一個錯誤的時間和錯誤的地點。
路兩旁的樹木被漸漸變涼的秋風吹得發黃零落,走進商城後,一股淡淡的暖意從四面八方湧過來,同時湧來的還有人群散發的臭氣和商城專用的香氛。
香的、臭的混在一起,融合成另一種更難聞的氣味。
木非言擰著眉頭站在原地,呼吸略微壓住,免得吸入更多臭氣。他在等待自己的身體慢慢適應這種糟糕的環境。
商城裡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不斷有人從木非言身邊走過,或明目張膽,或偷偷摸摸地看他幾眼,而他散漫的目光也在偌大的中堂裡巡視。
他知道,那個詐騙犯就隱藏在人潮之中。
忽然,他的目光凝住了,而周圍許多人的目光也與他一樣,朝同一個方向看去。
人潮如織中立著一道修長的身影。周圍絕大多數人都穿著黑白灰、紅黃藍等主色調的衣服,唯獨那人穿著一件藍不像藍,綠不像綠的柔軟針織衫。
太過清澈鮮嫩的色彩宛如雪峰初化時蜿蜒流下的淺溪在山腳樹林最茂處匯成的一片湖。湖水裡盛著天空的藍,染著青草的綠,蓄著雪松的白。這是大自然能夠賦予的最夢幻的色彩。
然而比這夢幻般的色彩更為夢幻的,卻是那人溫溫柔柔,清清淺淺笑著的臉。
為何會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見他?
因為荒蕪的沙漠裡獨獨長了這麼一朵花,他是唯一的嬌豔,亦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忽略的存在。
不僅木非言在看他,周圍許多人也都在看他,而他正漫不經心地轉著眸,在大廳裡搜尋著什麼。
下一秒,他不經意的目光掃到木非言的臉,又過了一秒,這朵本就盛放的花竟緩緩地開至荼蘼。
清淺的笑變作了絢爛的笑,妖冶的臉龐散發出致命的吸引力。
木非言的呼吸便在此刻停滯。他意識到,這是一個驚喜的笑容。
為什麼驚喜?因為看見了我嗎?木非言恍恍惚惚地想。
“徐,徐逸之?”蹲坐在秦青腳邊的996不敢置信地低喊。
十米開外站著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男人上著駝色英倫格紋毛衣,下著淺咖色窄腳九分褲以及深咖色小牛皮短靴,復古的裝扮盡顯優雅。除了輪廓更深一些,瞳色更淺一些,俊美的五官帶著混血兒特有的精致,他簡直是另一個徐逸之。
他們一樣的風流倜儻,一樣的溫柔多情,也一樣的慵懶隨性。唯一不同的是,這人骨子裡藏著一絲不易發覺的邪氣,目光中透著一種莫名的冷。
秦青呆呆地看著對方,不知不覺便綻放了最溫柔的笑容。
真好啊,竟然能在另一個世界重新與你相逢……
木非言也怔怔地看著秦青,意識到對方的笑容意味著相逢的喜悅,他心頭一震,立刻就拿出手機發送了一條信息:【是你嗎?】
他抬眸,一瞬不瞬地看向十米外的俊美青年。
青年拿起手機翻看的時候,他屏住的呼吸終於在此刻放開,胸腔裡傳來撲通撲通的震動,像是有什麼東西跳得很急很快。
一條信息回復過來,卻帶著模稜兩可的戲謔:【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