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完全不恐懼死亡的徐逸之,隻覺得心尖一陣滾燙。
他滿足地嘆息著,指尖插入愛侶的發絲,柔柔地撫弄他的頭皮。
不知想到什麼,他忽然低笑起來:“化療的時候,我可能要剃光頭。”
秦青略微直起腰,認真看了看這張風流俊逸的臉,安慰道:“你長得這麼帥,頭型也很漂亮,剃了光頭肯定也好看。”
徐逸之真的有被安慰到,於是便低聲笑了。
“到時候我也陪你一起剃光頭。”秦青重新趴回男友懷裡,徐徐述說著:“我還要學習廚藝,幫你做好吃的。學習護理,照顧你的身體。我們搬到一塊兒住吧?在醫院附近買一個房,這樣來回比較方便——”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徐逸之深深吻住。
這些看似尋常,實則又酸楚又甜蜜的愛語,已然不能再聽,聽得更多,心髒就會因為動容和滿足而撐裂……
病房外,倉洺捂著苦痛難忍卻又怦然跳動的心,熬紅了一雙眼。
996看不得這對兒一心求死的情侶,早已經氣呼呼地跑走了。過了不久,醫生要給徐逸之制定化療方案,便把秦青叫去了辦公室。
躲在暗處的倉洺這才重新回到病房。
“你輸了。”徐逸之撫著滾燙的薄唇,餍足地笑著。
“我輸了。”倉洺嗓音沙啞,眸色發紅。
“可我感覺到,你還沒死心。”徐逸之掀開被子走到倉洺面前,眸色冰冷地睨視對方。
兩個同樣高大,同樣俊美,同樣氣勢迫人的男子,像兩座巍峨的山,用彼此最為堅硬的稜角和巖石相撞著。
“對,我沒死心。”倉洺平靜開口:“明明輸得這麼徹底,可我反而更想得到他,你說奇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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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逸之搖搖頭:“一點兒也不奇怪,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
“不,不是因為得不到,”倉洺閉了閉眼,靜默片刻,然後才沉沉開口:“是因為他本來就是最好的。”
徐逸之微微一愣,繼而失笑:“你說得對,他本來就是最好的。”
倉洺堅定道:“我的放手,隻是暫時的。”
兩人用狂暴的氣場彼此壓迫著,交鋒著,直到整個世界的結界都開始震顫才緩緩休戰。
“輸了就要認。”徐逸之冷笑道。
倉洺沉默著從西裝內袋裡掏出那個純金煙盒。
徐逸之接過煙盒把玩,興味道:“沒想到你會把本源做成一個煙盒。”
“你不也把它做成了一個打火機?”
“是因為拿起煙盒,就會想到秦青?”
“你也一樣吧?火苗點燃,就會照亮他的臉?”
說這些話的時候,煙盒上的符文漩渦開始緩緩轉動,一股浩瀚的力量由漩渦中心源源不斷地輸入徐逸之的手掌。
徐逸之蒼白的臉很快就變得紅潤又健康,略微消瘦了一些的身體重新注滿澎湃的力量。
倉洺擰起眉頭,仿佛在壓抑著什麼。
力量的輸入中止了,徐逸之的氣場也越發駭人。純金煙盒上的符文一個個黯淡下去,由鮮活神秘變得刻板沉悶。那隻旋渦狀的眼,仿佛失去了視物的能力。
“我沒想到我會贏。”徐逸之把玩著煙盒,忽然感慨一句:“就算輸了,我也不後悔拿自己的命來賭。但我真的沒想到我會贏。他那麼堅信我愛著他,於是也不顧一切地愛著我,真是不可思議。”
說到這裡,他克制不住地低笑了一聲,漆黑眼眸裡泄出無盡愛意。
倉洺冷冷睨他,不言不語。這種勝利者的言論和姿態,隻會激發他的痛楚和嫉妒。
就在這時,秦青推門進來,看見煙盒眉頭便是一皺:“倉總,你不要給逸之抽煙!我讓他戒煙的!”
徐逸之連忙舉起雙手,賠笑道:“乖乖,我沒想抽煙!答應你的事我怎麼可能出爾反爾。”
乖乖?倉洺擰眉。這個昵稱讓他心裡一陣煩悶。他拿過煙盒,把裡面的細長煙卷盡數倒入垃圾桶,末了又把空空如也的煙盒遞給秦青,沉聲說道:“我也準備戒煙。這個煙盒以後用不上了,送給你吧。”
話落,他大步離開病房,走到無人的角落才掏出一條手帕,捂住嘴,輕咳幾聲。
手帕是純黑的,所以沒人發現他咳出的是一大團鮮血和內髒的碎塊。這就是輸掉賭約的代價。
病房裡,秦青把那個純金煙盒對準窗外的光線,仔細看了看。原本閃耀著金光的神秘符文此刻竟蒙上了一層氧化的灰膜,是接觸了什麼化學試劑嗎?
秦青用指尖擦了擦,心裡覺得可惜。
徐逸之沒有要回煙盒,反倒把自己的黑金打火機也遞了過去:“我這個火機也用不上了,給你吧。”
“你們兩個倒是挺自覺的。”秦青半點也不推辭,把兩樣東西都裝進了褲兜。
跟著秦青一起走進病房的醫生原本要給徐逸之講解治療方案,看見他精神奕奕的臉,不由一愣,繼而謹慎地說道:“徐先生,要不我們先別化療,再做一次體檢吧。兩周後等結果出來,我們再看?”
兩周時間眨眼就過。
秦青一大早就拎著自己親手燉的雞湯,來醫院探望徐逸之。
敲門進入病房之後,他詫異地挑眉。
隻見秦子實坐在病床邊,正壓低嗓音說著什麼。
“短短一個月,真是物是人非。羅門的項目已經啟動,投資盡數到位,我也當上了優途的歐洲區執行總裁。沒想到回過頭來,徐總你竟然得了絕症。世事真是無常啊!”
秦子實幽幽嘆息著。
“世事無常?”徐逸之玩味地咀嚼著這四個字,似笑非笑地說道:“你恐怕還沒領教世事的無常,有些話未免說得太早了。”
“再晚一些,我怕是沒機會跟你說話了。”秦子實眯眼而笑,話裡藏著深深的惡意。
他在暗示徐逸之很快就會死亡。
秦青忍無可忍地敲了敲敞開的門。
“秦青,你來啦。”秦子實站起身,用遺憾的口吻說道:“爸爸媽媽、祖父外祖,都接納了你和徐總,我以為你們以後肯定會很幸福。但是這個病來得太不是時候了。我很擔心你們,所以來看看。”
“是擔心還是幸災樂禍?”秦青把雞湯放在床頭櫃上,直言不諱地問。
“你覺得呢?”秦子實包容地笑了笑。
即將失去徐逸之的庇護,秦青算個什麼呢?
沒錯,秦子實就是來看笑話的,這一點不必隱瞞。更何況他現在平步青雲,財勢雙收,而秦青連工作都辭掉了。再和這人攀比,秦子實竟覺得掉價。
“我隻是來看看,沒有惡意。”秦子實朝門口走去,跨出門檻時卻又回頭,問了一句:“聽說徐總的病已經是晚期了?等得到配型嗎?要不然我也跟徐總配個型試試?說不定這病是去歐洲考察的時候染上的,那邊是能源開發區,環境汙染比較嚴重。唉,要是不去歐洲,徐總現在應該過得挺好吧?”
他嘴上說著沒有惡意,做的卻是最惡心人的事。
秦青面色一冷,然後就想走上去教訓對方。
徐逸之握住他的手,笑著搖搖頭。
偏在此時,主治醫師走進病房,一邊翻看體檢化驗單,一邊喜氣洋洋地說道:“徐先生,你的體檢報告一切正常!之前是我們誤診了!你沒有病,現在就可以出院了。”
秦青愣住了。
徐逸之卻完全不覺得意外,馬上跨下病床,把愛侶抱進懷裡。
“怎麼,高興得傻掉了嗎?”他笑著親吻秦青的臉頰。
秦青這才回過神來,極度興奮地把徐逸之抱住。
“你沒事?”他不敢置信地問。
“我沒事。”徐逸之萬分珍惜地吻他的唇。
“你可以出院了?”秦青又問,瞪圓的眼睛,微張的嘴,看上去竟然傻乎乎的。
“我可以出院了。”徐逸之不厭其煩地回答著這些沒有意義的問話。
秦青眼眶紅了,淚水無知無覺落下,薄唇卻彎出一抹欣喜的弧度。他緊緊摟住徐逸之的脖頸,與他密密實實地貼合了數十秒,然後才拿出手機,給父親、母親、祖父、外祖父,一個個地打去報喜的電話。
最後,他打給倉洺,笑音裡藏著哽咽:“倉總,逸之沒事了,他可以出院了。”
倉洺冰冷無情地嗯了一聲,問道:“還有事嗎?沒事我就掛了。”
“沒事了。”秦青這才反應過來,尷尬地道歉:“對不起,打擾你了。”
倉洺依然冷漠地嗯了一聲,即將掛斷的時候卻又問道:“你什麼時候回來上班?”
終究還是無法在這人面前假裝冷酷,即便他可以對所有人都冷酷。
“逸之什麼時候回去,我就什麼時候回去。”
秦青的回答讓倉洺煩悶不堪地掛斷了電話,也叫徐逸之愉悅地低笑起來。
所有人都告知了一圈,秦青這才看向站在門口的秦子實,笑著說道:“你說得對,世事真是無常。”
在這一瞬間,秦子實竟然不知道應該擺出什麼表情。失望,難堪,憤怒,不甘……遇見秦青,他總是被這些情緒纏繞著。
他強撐起笑臉,頷首道:“徐總,恭喜你了。”
一群醫護人員從他身邊走過,嘀嘀咕咕說道:“真的好奇怪,前後兩次體檢,數據怎麼相差這麼大?是不是儀器壞了?”
儀器壞了?這到底是好運還是霉運?秦子實握緊門把手,心裡壓抑著怨憤。
“對了,今天爸爸還約了我吃午飯,我就不多待了。他好像也想入股羅門那個項目,找我撮合。”秦子實笑著激了一句。
有了權勢地位,以往看不起他的人,現在不也得乖乖巴結他嗎?如今秦淮川可以上趕著找他合作,日後利益紐帶變得更為緊密,就可以為了他修改遺囑。
秦子實衝秦青點點頭,笑了笑,然後就轉身往外走去。
徐逸之卻在此時提醒道:“優途和羅門的合作已經被當地政府叫停。現在網絡上應該有消息了,你看看吧。”
秦子實渾身一僵,然後便急急忙忙掏出手機。
打開網頁的時候,他的指尖都在顫抖,而優途被羅門集團坑掉百億投資的新聞早已經登上了熱搜。
由於觸犯了當地環境保護法,該項目被叫停,優途若是想和羅門打官司,隻能按照合同的規定,去當地發起訴訟。但當地政府為了經濟利益,自然隻會偏向羅門集團。
優途的百億投資,確然已經打了水漂。
由於秦子實之前為了跳槽,在網上不斷引導輿論塑造自己懷才不遇的形象,也因此,這條新聞甫一刊登出來,網上就全都是嘲諷他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