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虎子吃痛,龇牙咧嘴說:“你一姑娘家手勁兒怎麼這麼大!懂不懂‘溫柔’倆字兒怎麼寫!”
“這算輕的,再取笑我一個字,看我不把你嘴撕爛。”
譚同拿手肘撞魏梟,壓低嗓子:“海燕這麼兇,你這身板兒估計扛不住她幾拳頭……要不,咱考慮換個對象?”
江海燕白皙的臉頰瞬間泛紅,氣急敗壞:“喂,譚嗣同你胡說什麼呢!誰是他對象!”
一桌子歡聲笑語鬧鬧哄哄,別提多樂。
何剛笑著斥:“行了行了,都給我消停點兒。”邊說邊舉起酒杯,道,“咱們平時工作忙,任務重,難得抽空聚一回。今天這頓飯,一,慶祝咱們隊首戰告捷;二,秦少校借調過來好些天了,咱們也沒正式給他整個歡迎宴,補上;三……三就先不說了,幹杯!”
“幹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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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整完五瓶白的,等下桌,幾個年輕隊員都有些暈,癱沙發的癱沙發,抱馬桶的抱馬桶,鬧騰得洋相百出。江海燕收拾魏梟去了,李琴從冰箱裡拿出滿滿一袋車釐子,去廚房裡洗。
餘兮兮起身跟上去,“我幫你吧琴姐。”說完便把袖子挽胳膊上,擰開水龍頭。
車釐子個大飽滿,色澤鮮紅,兩個女人邊洗邊聊天,很快籃子裡便堆起一座小山丘。李琴扭頭看她,道,“想不到你還挺勤快的。平時在家,你和秦崢都誰做家務?”
“……他在家的話一般就不準我做家務。”餘兮兮雙頰微熱,柔聲道,“而且我會做的家務本來也不多。”
李琴點頭,“看得出來。”
“……什麼?”
“看得出來秦崢那小子疼你。”
餘兮兮幹巴巴地笑,“呵,是嗎。”
“你不信?真看得出來。”李琴微挑眉,湊到她耳邊低聲道:“剛才吃飯的時候,秦崢可一直盯著你,眼睛都不帶眨的。”
餘兮兮咬唇瓣兒,直接從臉紅到耳朵根。
李琴側頭在她臉上端詳,半刻,笑著感慨:“你們小兩口感情還真好。”
“嫂子跟何隊感情也好呀。”
“我跟他?”李琴噴笑,“得了吧。老夫老妻,兒子都幾歲了。”
餘兮兮:“在上幼兒園?”
“九月開學就一年級了。”李琴笑了下,眼底柔和,“我到時候還得抽空回連海,答應了要送他進學校的。”
餘兮兮眉頭微皺,“他沒和你們待一塊兒?”
“我和他爸爸工作太忙,怕照顧不好,所以就給送外公外婆那兒去了……”李琴低嘆,“幹我們這行,注定得犧牲很多東西。沒辦法。”
她靜默,心情忽然就沉重了幾分。
接著又聽見李琴聲音微低,“見不了兒子其實都算好的,我就怕哪天,兒子回家之後也看不見他爸……算了算了,今天是好日子,不說這些。”她抬手隨便抹了把臉,語氣松快不少,“對了兮兮,聽說你和秦崢還沒辦婚禮?”
餘兮兮彎嘴角,“嗯。他爸媽後天回來,到時候應該就能把婚期給定下。”
“那敢情好。就衝咱們和秦崢的交情,你倆結婚,我肯定得送份兒大禮。”
“先謝謝嫂子了。”她笑,轉身又從袋子裡撈出一把車釐子,放水龍頭底下,邊洗邊說,“琴姐,你跟何隊認識秦崢很久了吧?”
李琴想了想,道:“其實也不算長,三年多吧。那時候我跟何剛在金三角查一個跨國販毒案,秦崢又剛好在金三角剿毒,就那麼認識的。”
餘兮兮眸光微閃,“三年前……他什麼樣兒?”
“就那樣兒。”李琴聳肩,“和現在沒多大差別,又高又帥,不愛說話不愛笑,對誰都挺冷。打架格鬥是個好手……哦,那時候他有個挺要好的兄弟。”
“好兄弟?”
“嗯,也是個特種兵。那孩子年齡更小,好像才二十出頭,人活潑,成天都樂呵呵的,還養著一隻昆明犬,特威武。”李琴回憶著,仿佛就看見了那張年輕鮮活的臉,隨後目光暗下去,“隻是後來……”
“……後來,他們跟毒販交火,那個孩子犧牲了?”
“對。”李琴的笑容泛起一絲極淡的悲涼,“是最後一個窩點。所有人出發的時候都興高採烈,因為等任務完成,他們當晚就可以回國,回家……那場戰役太慘烈了,好些人都沒能回來,秦崢是行動組的組長,他很自責。”
餘兮兮抬起眸子看窗外,靜默,沒有多問。
年輕的特種兵是陳安國,昆明犬是山狼,這番話寥寥數字,卻已經概括完三年前的全部。
而這些年來秦崢一直沒能放下。
又怎麼放得下呢?
這是金三角欠中國軍人的債,必須還。
*
今晚酒喝太多,秦崢微醺,靠在陽臺的欄杆上吹著冷風抽煙。夜色消寂,沒有月亮也沒有半顆星。
身後,年輕隊員們還在客廳裡嬉笑玩鬧,他臉色平淡,有種置身事外的冷靜。
第三根抽完,何剛也出來了,問他:“怎麼一個人站在這兒?”
“涼快。”
“……你小子,走哪兒都合不了群。”何剛說著,自覺從他的煙盒裡摸出一根,塞嘴裡點火,“過些天去金三角的事兒,跟你家小姑娘說沒?”
秦崢沒吭聲,舌尖在腮肉上滾了一圈兒。
何剛:“不打算告訴她?”
秦崢:“她也沒知道的必要。”
何剛一聽頓時皺眉,“餘兮兮是你媳婦兒,這種事怎麼能瞞?行動是個什麼性質你也清楚,不說明白,要真是……出現最壞的情況,家人沒有心理準備,怎麼接受?”
秦崢看他一眼,“有心理準備就能接受了?”
何剛:“但……”
“別說了。”秦崢冷聲打斷,手裡的煙頭同時掐滅。他聽見了一陣熟悉腳步聲,高跟鞋踩在地板上,輕輕盈盈。
“你一個人在外邊兒幹什……”餘兮兮推開陽臺門後大眼微瞪,幹笑,“啊,何隊您也在呀?”手裡的幾顆車釐子往前一遞,“吃水果。”
何剛比她還尷尬,抽著煙擺手,“我就出來透透氣,你們玩兒。”說完意味深長地看了秦崢一眼,拍拍他的肩,提步離去。
陽臺門關上了。
餘兮兮有點兒狐疑,“你們剛在說什麼呢?”
秦崢沒答話,低眸看她,風裡有涼意,她雪白的臉頰和鼻尖兒都微紅,耳旁的碎發被吹得輕拂,大眼晶亮,左邊腮幫子微鼓。
沒由來的,他酒勁有點兒上頭,環住她的腰,俯身去嗅她的頸窩。香氣甜而清淡,被她體溫一蒸,帶上幾許暖意。他貪婪吸取,高挺的鼻梁拱了拱,又用唇細吻。
餘兮兮嚇了一跳,回頭看,好在客廳裡吵吵鬧鬧,沒人注意她腳下這塊地兒。卻還是紅著臉輕輕推他,小聲緊張說:“你幹嘛?好多人呢。”
他低笑,下巴蹭她嬌紅的臉蛋,“寶貝兒剛才做什麼去了?”
“……洗車釐子啊。”餘兮兮把一塊兒小果子舉起來,大眼亮晶晶的,“吃嗎?”
秦崢盯著她,黑眸深不見底,“你吃。”
“不用,我剛剛才吃了一顆糖,還沒化。”
他淡淡嗯了聲,“那我也吃糖。”
“……”餘兮兮愣住,還沒回過神,下巴就被他勾著抬起來。
她瞪眼,他的唇重重壓下,舌靈活鑽入,一下兒把她的糖卷走,目的明確,幹淨利落,出來時甚至還逗了逗那根明顯呆愣的小舌頭,嗓音啞得可怕:“你好甜。”
☆、第75章 Chapter 75
Chapter 75
何剛夫婦工作性質特殊, 平時家裡冷清,生火的機會都少,今晚難得請一幫子隊員來家裡做客,自然格外熱情。十點左右,醉醺醺的虎子和譚同直嚷餓, 李琴便招呼大家下樓吃燒烤,喝夜啤酒, 鬧騰到凌晨一點才算完。
白酒混啤的,酒量再好的人也會招架不住, 從燒烤店出來, 其它年輕隊員不提, 就連秦崢跟何剛都有點兒喝高。餘兮兮無奈,隻好叫了個出租車把秦崢弄上去, 走前還不忘跟李琴打招呼, 說:“琴姐,今天謝謝你啊, 改天請你和何隊到我們家來玩兒!”
李琴和這小姑娘投緣,甭看年齡差十來歲, 聊起天來基本沒代溝。她笑盈盈地擺手, “行, 改天肯定來。”
道完別, 出租車絕塵而去。
路上沒人說話,秦崢閉眼靠在椅背上,眉心微擰, 一聲不吭,餘兮兮坐在旁邊握著他的手,心疼得不行。之前飯桌上,隊員們喝高興了,便變著法兒地想給她灌酒,口舌如簧花樣百出,秦崢護著她,回回照單全收喝雙人份。今晚那些酒,四分之一都是他一個人解決。
“老公,”她試探著,輕輕地喊他,“你還好吧?”
身旁的人沒睜眼,靜默半晌才低低地應,“嗯。沒事兒。”粗糙修長的指微用力,握緊那隻白嫩軟軟的小手,指肚摩挲她的手背。
餘兮兮卻還是不放心,皺起眉,小聲抱怨:“魏梟他們擺明了要灌你,你沒必要喝那麼多的。”
秦崢笑了下,“我高興。”
她不解:“高興什麼?”
他閉著眼,臉色淡淡如,“把我寶貝兒娶到手,我高興。”
“……”餘兮兮白皙的頰瞬間微紅,不說話了,壓根兒沒明白這兩者前後有什麼關聯。
夜深人靜,路上基本沒有其它車輛,沒多久,出租車停在了宿舍大門口。餘兮兮給了錢,然後便去扶秦崢,架了他一條胳膊扛肩上,推門下車。
他自己能走,她扶得並不算吃力。
不多時,兩人在大門前站定。餘兮兮跺了下腳,聲控燈沒亮,又跺兩下,還是沒亮,她無語,索性扯著嗓子“啊”了聲,霎時燈火通明。
她掏出鑰匙開鎖,把他扶進去,邊往沙發走邊說話,聲音半帶安撫半帶哄,又甜又柔,“你乖,現在沙發上躺一會兒,我給你煮點蜂蜜茶。”
秦崢側頭,她離得太近,之前被冷空氣消散的體味兒再次被蒸濃,竄進他鼻息,溫熱香暖。他食指無意識地動了下,眼神放軟,盯著她,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餘兮兮當他默認,把人放下後擦了擦汗,到玄關位置換鞋,然後便顛顛兒地小跑進廚房。
很快,“啪”,是她摁開廚房燈,光線傾瀉一道透出,客廳裡也微微地亮;
“哗啦哗啦”,是她在清洗電動茶壺;
“框框”,是她拉開抽屜找蜂蜜。
聽著那些響動,秦崢眯眼點了根煙,黑眸微濁,無意識地環顧整間屋子。他不講究,從單位分房到住進來,這屋始終維持原樣,家具不多,幹淨冰冷,可這會兒再一看,客廳的窗簾換成一種淡粉色的小碎花,和沙發布套相匹配;茶幾上多出一個淡紫色的假花擺件兒,旁邊還順手扔了個印著小貓的零錢包,就連燈的開關都貼上淺色的卡通圖案……
秦崢扯了下唇,笑意不明,或許帶那麼點兒自嘲。
他是老虎團赫赫有名的狠角色,代號野狼,吃人不吐骨頭,遇上她,毒一般滲透骨血和生命,被徹底馴服,為她拼死,也為她惜命。
半刻,煙抽完,他聽著廚房裡的開水“咕嚕”聲,動了動,起身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