拇指停在蓋帽兒上,幾秒,然後往下,指肚摩挲浮雕。
“嗯。”他點了下頭,語氣很淡,“別人送的。”
“女人?”
“……”秦崢視線落她臉上,她目光定定,和他對視,一雙大眼晶亮晶亮。
半晌,他眸子裡浮起興味,傾身,往她靠近:“你猜?”
餘兮兮說:“我猜,是個男人。”
“為什麼?”
她盯著他,“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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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崢靜數秒,“你感覺挺準。”
餘兮兮:“戰友?”
“嗯。”
“老董?”她記憶中依稀記得這麼號人物。聽他提過幾次,兩人的關系應該很不錯。
秦崢沒什麼語氣地說:“不是他。”
猜錯了。
餘兮兮遲遲點頭,“哦。”然後也不再追問這個,轉而道,“這個火機你一直帶身上,是不是有什麼特殊意義?”
話剛說完,街上忽然飆過去幾輛跑車,引擎隆隆震天,撕破靜夜,夾雜年輕男女的笑聲,囂張,放肆,高調又張揚。
車速很快,一眨眼就沒了影兒,揚起滿天車尾氣。
她目光不自覺地追過去,愣愣出神,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前的自己,玩世不恭,生活看似光鮮,實則荒誕狼藉,沒有精神,沒有靈魂。
幾秒後,世界重歸寧靜,身旁的人說:“為了記一個人。”
“……”她不解,“什麼?”
秦崢說:“特殊意義,為了記一個人。”
留著一個打火機,是為了讓一個男人永遠記住另一個男人。這種事,怎麼理解都有些古怪,像Gay。餘兮兮好笑,原想調侃幾句,可話到嘴邊又覺不合適,於是咽回來。
詭異地死寂了半晌。
秦崢煙抽得很快,幾口就是一根。片刻功夫,地上的煙頭已經四個,稀稀拉拉散著,煙灰隨風吹到遠處,煙霧在月光下成了淺淡青色,莫名寥落。
良久,秦崢掐了煙頭,又從煙盒裡摸出一根,放嘴裡點著,忽然問,“不想知道原因?”
餘兮兮捧著酒看他。
他雙唇薄而潤,顏色偏淡;鼻梁骨很高,長睫毛,眼窩深邃。不知為什麼,這一刻,她忽然對他充滿了好奇。
“你要告訴我麼?”她試探地問。
身旁的人扯唇,這笑寡淡,意味也不明,半晌才道:“送這火機的人叫陳安國,我手下的兵,也是我的師弟。”拿啤酒罐兒的手抬高,緩慢傾斜,酒哗啦灑一地。
“他死了。葬在烈士陵園。”
他說這話時,眼漆黑沉暗,教人讀不出一絲情緒。
風停了。
……
“崢哥,今兒不是你生日麼?給你買了東西。诶,少抽點兒煙。”
“崢哥,這是我頭次出任務,你看著我點兒啊,我怕自己太緊張,得鬧笑話……”
“崢哥,等回雲城一起喝酒啊,我請!”
“這是我新領的犬,叫山狼,怎麼樣,是不是長得跟哥們兒一樣帥?”
年輕的臉,洪亮的嗓門兒,爽朗的笑,一切都還像停留在昨天。
秦崢臉色平靜,喝了口酒,目光落在未知某處。
……
“公元2014年5月10日,我中國人民解放軍蘭城軍區‘利劍’特種隊與雲城軍區“拂曉”特種大隊聯合行動組,結束東南亞‘金三角’地區剿毒使命,奉命回撤。各位烈士,我部在任務期間,剿毀制毒窩點七十餘處,逮捕中華人民共和國國籍涉毒人員九十餘名,保衛了國家人民財產安全,初步完成黨和國家交與的任務。”
“願你們,瞑目——”
……
☆、第26章 Chapter 26
Chapter 26
夜深了, 不知不覺便到了晚上12點。
地上,空啤酒罐子散得到處都是,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兒,三小時不到竟喝完了整件酒。
秦崢一盒煙也見底,收起打火機, 沒什麼表情地說:“回去了。”
話音落地,長椅上的姑娘卻沒起身, 也沒說話,臉紅紅的, 垂著頭, 像在發呆。長椅下, 兩截光裸小腿無意識地蕩來蕩去,白得像雪。
須臾, 秦崢伸手, 輕輕摸上她臉頰,捏了捏, 嗓音不自覺就柔了下來:“你明天還要上班。乖,聽話。”
男人的手在空氣中待久了, 粗糙微涼, 餘兮兮喝了酒臉是熱的, 溫差一刺激, 下意識就歪了歪頭,把那隻手夾在了臉蛋兒和溫熱脖頸間。
“你手好冷。”她輕聲說。
他靜了靜,手指捏住她下巴, 把她的臉抬了起來,審度。
餘兮兮也在看他,大眼水潤,晶亮得像有星星。
秦崢眯眼,“又醉了?”
她認真地搖頭,“沒有。”頓了頓,又小聲補充一句:“我酒量很好的,哪兒那麼容易醉。”
這事兒餘兮兮沒說謊。
在喝酒方面,她一直能稱得上是女中豪傑,洋酒兌冰紅茶,一個人喝兩套,眼睛都不帶眨一下。今晚,她和秦崢兩個人喝一件啤的,她五罐他七罐,程度遠遠沒到她的量。
隻是酒畢竟不是水,酒精在大腦裡作用,此時,她有那麼點興奮。
於是,仿佛鬼使神差,她盯著眼前那人道:“秦崢,我問你,追你的女人是不是特別特別多?”
他黑眸看著她,“為什麼這樣問。”
餘兮兮語氣和表情都很認真:“你長得這麼標致,必須的啊。”
秦崢靜默。
標致,還是第一次有人拿這個詞兒來形容他長相,女裡女氣,聽著像個小白臉。片刻後,他答道,“沒多少。”
沒多少?這是個什麼回答?
餘兮兮又追問:“沒多少是多少?”
他語氣挺淡,半點兒不像開玩笑:“塞不滿這條街。”
“……”
餘兮兮直接無語了,眼風兒斜過去,透出一絲不善的意味。未幾,又衝他抬了抬下巴,“話說,那個陳少尉喜歡你吧。”
秦崢眉峰一挑,沒答話。
餘兮兮癟嘴,很低很低地“切”了一聲,像是早猜到答案,又別扭地問:“她喜歡你多久了?”
他說,“我怎麼知道。”
“她也是蘭城調過來的?”
“不是。”
“那你們以前是同學?”
“嗯。”
這回,餘兮兮直接一個白眼飛天上,呵呵兩聲道:“從校園到軍營,這麼多年了,看來對你情根深種啊。”
秦崢咬了下腮肉,彎腰,手指在她翹翹鼻尖兒上刮了下,笑:“小醋壇子。”
她拍開他的手,反駁:“才不是!”
“嘴硬。”
“沒有!”
餘兮兮撅嘴,頭別到一邊兒,不想理他了。
秦崢大手把她的臉掰回來,眼底充滿興味,半晌道:“你把陳梳當情敵?”
她氣呼呼的,下意識衝口而出:“什麼叫當啊?她本來就是……”說完嘴角一抽,看見對面那雙黑眸笑意漸濃,簡直恨不得把舌頭咬掉,跺跺腳,羞憤交加:“誰把她當情敵了,你一邊兒去。”
秦崢低笑,指肚摩挲她下巴上的軟肉,唇湊到她白嫩的耳垂邊,嗓音沉得發啞:“怎麼那麼容易害羞,嗯?”
“……”餘兮兮臉更紅了,輕咬唇,反手揍了他一拳。
這力氣微弱,秦崢沒什麼感覺,隻勾了勾唇,“行了。明天你還得上班,該回家了。”
她心尖忽然顫了顫。
回家……
幾秒後,餘兮兮清了清嗓子,有些不自在地道,“……嗯。你先去開車,我在這兒等你。”
秦崢卻道,“很近。走回去。”
“你的車怎麼辦?”
他淡聲說:“明天再來取。”
“……哦。”
夜濃如墨,秦崢覺得自己得吹吹冷風。否則。這種情形下面對她,理智和自制力都不夠完整,他怕,自己要會出什麼瘋狂的舉動來。
*
凌晨時分,街道上空空蕩蕩,隻有夜風在吹,偶爾幾輛汽車馳過,帶起一陣突兀的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