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曜一口答應下來，示意妹妹洗手後先吃飯。
兩兄妹倒是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蘇念小聲地說著今天在書上看到的內容，因為沒有圖案，還仔細形容了下，說不清楚的就用手指沾了水在桌子上畫出來。
不過聽了幾種，蘇曜就微微蹙眉，等妹妹說完就問道：“你說這是幼兒啟蒙書？”
蘇念點頭，解釋道：“少主說的，修真界的兒童都用這些啟蒙的。”
蘇曜內心很是復雜，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放下筷子說道：“這書絕對不是什麼啟蒙的，就算有些書中會描寫靈植，卻不會寫的這樣詳細並且畫出圖案來，甚至一些大門派的藏書樓中都不會有這樣的。”
蘇念愣住。
蘇曜抿了抿唇：“而且修真界沒有這樣的書籍，不管上三界還是下六界都沒有。”若是有的話，當年父母早給他找來讓他啟蒙用了。
蘇念眨了眨眼，一時有些想不明白。
蘇曜沒有去指責妹妹，而是說道：“這書怕是少主自己寫的，或者是傳承下來的，等用完飯我們一起去給少主賠罪。”
蘇念一時沒反應過來。
蘇曜安慰道：“別怕，你也是不知道這書如此珍貴才與我說的，到時候少主……”
蘇念打斷了蘇曜的話：“哥，當時我覺得書上內容很好，就問少主能不能告訴你，少主讓我想說就說，這就是本幼兒啟蒙的書。”
蘇曜和蘇念面面相覷，兄妹兩個都是滿頭霧水，所以少主要做什麼？如果他們都不識貨，這不就浪費了少主的一番心意嗎？或者等他們到了修真界再知道這書的珍貴，少主……以少主的情況，八成這一世已經不在了，要他們找到下一世再去感謝嗎？難道少主就不怕他們兄妹忘恩負義嗎？
第20章 他依舊是他
少主雖然對他們二人都很好，可是蘇曜能感覺出，少主對他妹妹更另眼相待，在蘇曜看來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畢竟他妹妹懂事悟性好又可愛沒心機，誰會不喜歡呢？
蘇曜能感覺到這書是少主花了不少心思特意為妹妹寫的，或者可以說是專屬的蘇念啟蒙書了，而他不過是個順帶的，對於這點蘇曜也不嫉妒，少主到底是什麼人又是什麼想法，他是摸不透的，隻是他能肯定少主起碼在現階段對妹妹是沒有惡意的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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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和妹妹自有他們的相處方式，他雖然是兄長，卻沒有幹涉妹妹交友的打算，除非那所謂的朋友會對妹妹不利，蘇曜下午把妹妹送去後，也沒有求見少主。
蘇念先和少主問好後，才脫了披風乖乖坐好：“我和哥哥講了幾株靈植，哥哥說這並不是常見的啟蒙書，是少主特意為我準備的。”
少主挑了下眉頭，問道：“還看嗎？”
蘇念也沒有糾結這件事，少主不說自然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她不能得了好處還要追問人家：“要看的。”
少主就把書給了蘇念。
蘇念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認認真真開始學習了，既然這書內容很好，她就要記得更清楚理解更透徹，也好回去教哥哥，她覺得自己可以喊個口號，共同進步！
少主的車隊看似每日行程並不緊湊，可都是難得一見的良駒，不過十日就要到奉城，也就是蘇曜兄妹要和少主他們分開的城鎮。
這幾日蘇念已經把第一冊 靈草集看完背熟了，正在看的是第二冊，隻是想到明日就要分開，蘇念難免有些靜不下心來，時不時偷看少主一眼。
少主自然注意到了，合上手中的書，他早已看完那本符文書了，如今在看的是佛經，而且他看得很慢，好像要把每一個字都記在心裡一樣：“怎麼了？”
蘇念問道：“少主很喜歡佛經？”
少主看向了蘇念：“此話從何而來？”
蘇念表情認真：“您看符文書，看的很快，可是佛經看的很慢，感覺很認真。”
少主把書放到桌子上，看了一眼上面的字，才說道：“因為看不進去。”
蘇念反應過來，少主看符文書快是因為他看的進去而且很容易明白，而佛經這類的，他看不進去在強迫自己看，才看的慢，並不是說更加認真，蘇念也沒有問為什麼看不進去還要看這樣的廢話，就像是當初她很不喜歡數學，不也得硬著頭皮使勁鑽研嗎？都是因為需要，所以才要強迫自己。
少主緩緩吐出一口氣：“怪不得佛門收徒，以佛心佛骨佛性為主。”
蘇念記得她哥當初也提過佛門的事情，隻是說的不多而已。
少主索性把書合上：“你有什麼想問的？”
蘇念抿了抿唇說道：“少主教了我很多。”
少主還以為蘇念想說什麼聞言說道：“不過闲來無事罷了。”
蘇念其實看不透少主的想法，至今少主也沒有提過自己的名字，隻是蘇念知道少主對她好的：“以後我怎麼尋少主的轉世？”
少主微微垂眸：“不用去尋，你我既然有緣，總會再見的，若是見不到，就是緣分還未到。”
蘇念表情有些糾結，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我要是見到沒認出來呢？”這多尷尬啊，可是真的轉世再見了，誰知道少主會是什麼樣子，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少主笑了下，語氣輕松：“認不出來就認不出來，這又不是什麼緊要的事情。”
蘇念發現少主是真的不在意，甚至從未想過要她報恩這樣的事情。
少主笑完看著蘇念的表情，平靜地說道：“我不過是感覺與你有緣，隨手幫了一把，對你而言覺得是恩情，對我而言不過是尋個事情來做，路途沒那麼無聊罷了。”
蘇念不懂為什麼少主好像不想要別人的感激，明明做了好事卻要用這樣無所謂的口吻來說：“少主，你是在害羞？”
少主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眼角抽搐了下，想要說什麼可是看著蘇念真摯的表情，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小丫頭，我再給你提個醒，哪怕以後認出我，我也可能不是我，不要傻乎乎的掏心掏肺。”
蘇念似懂非懂，就好像隔著一層霧有些看不透少主的意思，卻又好像明白了一樣。
少主心中感嘆，他本就有諸多毛病，難不成這一世又多了個憂愁寡斷的缺點：“是好是壞，是善是惡，是身不由己還是天生心狠，長成什麼樣子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我倒是希望我們不要再見。”
這是實話，恢復記憶也是有條件的，萬一再一次遇見蘇念的時候，他還沒有記憶，誰知道他會是什麼樣子的人？會不會利用甚至去傷害了這個小丫頭。
不要再見也是實話，蘇念畢竟還小，若是再見的時候已經長歪了，失去了如今的真摯，成為了一個滿心算計的人，少主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因為太過失望直接除掉蘇念，說不得再也不見才是對彼此最好的，隻是少主心知不可能，他們兩個確確實實是有緣人，再見隻是時間的問題罷了。
蘇念已經明白過來，哪怕那個人是少主的轉世，卻也不是少主，少主不會害她，卻不能保證少主的新轉世不會害她：“少主為什麼要提醒我？”
畢竟不說才是對少主最有利的。
少主想了想說道：“不都是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嗎？可能要死的人，就容易有些不必要的善心。”
蘇念正色道：“少主，我會記住你的話。”
少主認真看了看蘇念，就移開了視線，有些漫不經心地說道：“行了，你們明日直接走，我就不送了。”
蘇念咬了咬唇，小聲說道：“少主，你還能活多久？”
少主拿起了佛經繼續看了起來：“應該不久了。”
蘇念心中有些難受，哪怕知道少主不在意生死，知道少主還會有轉世，可是就像是他說的，那時候的少主已經不是如今的少主了：“少主，我、我大概什麼時候可以給你燒紙？”
少主拿著書的手不自覺用力，隻是一瞬間又放松了下來，哪怕蘇念一直看著少主也沒有發現，少主把書移開，和蘇念對視笑道：“燒紙做什麼？我又不去那陰曹地府，用不上。”
蘇念不知道要如何解釋，隻是把自己的心裡話說出來：“不是這樣的，是一種懷念，我知道少主不是沒有了，隻是我就是……就是覺得不該這樣，而是該……”
該什麼蘇念也說不上來了。
蘇念不自覺紅了眼睛，她用衣袖擦了擦眼睛，她不想哭的，可是忍不住，明明不管少主的表現還是神醫、連翹她們都好像不傷心的，蘇念忽然感覺到一個手按住了她的頭頂揉了揉，這手有些涼卻很溫柔。
少主嘖了聲，沒有說安慰的話，隻是把一塊圓形的玉佩塞到她的手裡：“那你提前準備好紙錢，這玉佩碎了的時候，就是我死了，到時候再給我燒就行了。”
蘇念眼睛紅紅地看向少主。
少主已經坐回了原來的位置：“你以後會見到許多生生死死，也會經歷生離死別，保持本心就夠了。”
蘇念總覺得少主意有所指，少主卻已經不再說話，蘇念低頭看向手中的玉佩，是圓溜溜的一塊掛在紅繩上，沒有任何花紋和裝飾，她掛在自己的脖頸上，本想說希望這玉能一直不碎，可是又想到少主因為感覺到自己將死，明顯輕松了許多的心情，她雖然不想讓少主死，可是她也不能為別人的人生做決定：“我會好好保存的。”
少主許久才嗯了一聲，算是對蘇念的回答。
等晚上夜深人靜，帳篷裡就剩下蘇曜和蘇念的時候，躺在床上蘇念終於忍不住抽噎著說了心裡話：“哥，雖然少主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死了，可是我好難受，哪怕有轉世，那個人也不是少主了。”
蘇曜一時間也不明白蘇念為什麼這樣傷感，聽著妹妹壓低的哭聲，從床上起來掀開簾子走過去，就看見蘇念頭蒙在被子裡，縮成小小的一團，他坐在床邊柔聲問道：“為什麼不是少主了？”
蘇念含含糊糊把少主今日在馬車上交代她的話說了，包括讓她小心的。
蘇曜這才明白，他怕被子把妹妹悶壞，往下拽了拽：“你先出來，少主還是少主啊。”
蘇念把頭從被子裡伸出來，臉憋得紅紅，睫毛上還有淚：“不是了。”
蘇曜簡直又心疼又好笑：“這樣說吧，雖然他不可能再是少主，可是他還是他。”
蘇念被繞暈了，呆呆地看著蘇曜。
蘇曜也覺得自己疏忽，妹妹不太懂修真界的這些事情，他也沒有注意到妹妹一直把這件事壓在心裡自己難受：“你見到的少主，是有修士記憶，就是本來記憶的，相當於你認識的是這位大能，等再轉世他雖然不是少主了，可隻要他恢復記憶了，依舊是這樣性子的大能，少主所說的小心，是說沒有恢復記憶的時候，因為不同的環境和身份會造成他不同的性格。”
蘇念明白了，她瞪圓了眼睛，跪坐在床上。
蘇曜解釋的更明白一些：“可隻要他覺醒了真正的記憶，他就還是他。”
蘇念喃喃道：“所以我白傷心這麼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