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曾這樣想。」
「這可不是傲慢的話,喜歡一個人是沒有道理的,那是情不自禁。就好比我什麼都沒有做,但王爺偏偏對我寵愛有加,這或許就是命吧。」
「但你為何要怕?」
「我怕什麼,難不成王爺會因你變心嗎,絕無可能。」
她的雙眸閃爍,透出絲絲不安,清清楚楚的被我抓住,卻隻說:「你放心,王爺永遠都是你的。」
「自然,王妃樣樣都有,而我樣樣沒有,隻得抱住王爺不松手了。」她與我擦肩而過。
春煙上前來,嗔怪道:「她非善類,分明就是踩咱們一頭。」
「她是不是將我所做之事皆往那地方想。」
「我倒希望王妃真是這樣的心,可惜並不是。」春煙又嘆氣。
我看向她,問:「你為何對王爺偏心起來,總是盼著我同他好。」
「姑娘如今是王妃,又不能和離再嫁,將來又是皇後,同王爺相好百益無害啊。」
這是我最頭疼之事,好像所有事都走進了死胡同,唯有這一條是正路,而我該走卻不肯走,每每心煩惆悵。
至此,我更加遠著楚懷戰和琉璃。
縱然是過節設宴也借口獨過,即便那裡歡鬧喜慶,也一概不湊。
除了非必要,連院落也不肯出去半步。
然,近日府上總丟東西,不得不去庫房查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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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府不乏貴重之物,皆在北邊的小院裡存著,有專人看守登記。
「王妃。」管家對我作禮。
「今日清點明白,往後若是再落一件,便算在這裡的管事頭上,照樣賠付後還要挨板子。」我可不是威脅。
倉庫管事一臉愁容,說:「不是我看管不嚴,是有人不肯守規矩,拿了東西也不肯記名。」
我往他那裡打量,話還未出口就聽見外頭有吵鬧聲。
「往常便是如此,隨我自取的。」
「王妃定的新規矩,拿一樣記一樣,免得錯了。」
「往日愛拿什麼就拿什麼,從未要記的。」
聽這聲音是琉璃,口吻不算囂張,卻清高不屑的很。
我往門口去,果真是她,說:「記清楚是有好處的,未免有什麼不軌之人偷拿了東西,豈不是連累你。」
「我屋裡沒有的,自然就是旁人拿的,連累不到我吧。」
「隻是記個名,也算煩勞嘛。」
「我懶得很,往日怎樣,眼下還是怎樣,其他的不管。」她不以為意,掂著手上的玉碗玩。
我頭一次覺著她不通情理。
「你同王爺去說,他若覺著我應該這般,我便應了。」她的目光裡閃爍出一些傲慢,又說,「這府上,我隻聽王爺的。」
楚懷戰自然是偏向她,我何必多此一問。
「都在這裡做什麼呢?」楚懷戰闊步而來。
「來的好,給我評理。」琉璃盯住我,越發的得意起來。
13
我轉身看過去,他上前擁住琉璃,她開始撒嬌:「我不過是拿幾樣東西玩,她就要件件讓我記名,我不喜歡。」
「何必這樣麻煩。」他看她時的眼神盡是寵溺,全然不顧及一旁眾人。
我不答,也懶得分辯。
「王爺是知道的,我隻會寫自己的名字,都不會數數。」她斜眸看向我,既是嬌嗔,也是嘲諷。
楚懷戰輕撫她的下巴,對我說:「就依她吧。」
「五哥,五嫂說的是,若是往後丟了東西,都要算在她頭上,並不好。」
我側身,才看到楚懷仁,不知他是幾時來的,不由得心生感激。
他又說:「除非,她肯認下,日後府裡少了什麼,就是她拿的。」
「你......」琉璃即刻生惱,卻被楚懷戰拉扯住,他終於妥協,「就依十一弟的話。」
「什麼依十一王爺,分明就是偏坦尊貴不可得罪的王妃。」她甩了句狠話,又將玉碗丟進我手裡,快步離去。
楚懷戰連忙去追她。
我對楚懷仁作一禮:「多謝十一弟。」
他隻是一笑,取過我手裡的玉碗交給管家,而後離院。
待我回去屋裡時,春煙才同我說:「十一王爺一早就來了,站在那裡半天,還真是應了他的名字,挺仁義的。」
我微微點頭,拿起書卷來看,腦子裡卻想起秋桂。
傍晚時候,楚懷戰往我屋裡來。
他負手進來,問:「管家辛苦嘛?」
「這是我份內之事。」我客氣作答,也不吩咐春煙上茶,想他應是交待兩句就要走。
「既然,你有心讓著她,諸事都由她自己決斷,又為何還要在意去庫房拿東西這件事。」
我略有詫異,沒想到他竟知道自己多番讓步,說:「庫房是收放貴重物件所地,怕有人茲生貪念,用她的名義偷盜財物,往後要查就難了。」
他雖在點頭,但嘴上卻說:「原本就無人管她,她也不會回回都去拿,我已囑咐她不要難為你。」
「隨意。」我應聲,不想再多爭議。
他走近我,低眸去看桌上的畫,問:「你還會鑑畫?」
「會一點。」
「帳本上的字很漂亮。」
「隻是普通的小楷。」我覺著稀奇,他這樣是頭一次。
「既會鑑畫,我便說出一人來,不知你覺著如何。」
他今日這般倒叫我措手不及,往常從無交際,自我來府上不超過十句話,眼下竟要談論寫字作畫。
「請王爺說出名來。」
「竹青客,你可聽過他?」
我不懂為何要提及他,此人的作畫水平有限,筆法粗曠不拘泥常規,聽聞他最愛找人鑑畫,但大多都讓人嘲弄一番。
「沒有聽說過?」他又問。
14
「他自有一番骨格,非常人可比。」我從不在背後妄作誹議,若真要說,也是悅耳之語,免得不尊重。
但他卻有了興致:「你繼續說。」
「他並不像文人清客,倒像是用武之人。」
「何以見得?」
「筆法犀利幹脆,重重落筆卻又要輕輕提起,帶著些許克制,想來是個心思極重之人。」
他笑了,口吻更比方才溫柔:「我這幾日正好與他訂了一副畫,待交上來再與你品鑑一番。」
我點頭,且見他闊步而去。
春煙端著茶盞進來,對我說:「王爺這就走了?」
「說了一堆畫的事。」
春煙詫異,問:「是不是想從王妃這裡拿畫,我們這裡可有不少寶貝玩意呢。」
我搖了搖頭:「他欣賞竹青客。」
春煙聽見這話就笑了,說:「果然是個隻會上戰場的武將,竟會喜歡那樣人的畫。」
「少胡說。」我輕嗤。
「王爺其實蠻好的,若是能喜歡上姑娘,這便妥當了。」
「胡言亂語。」
「姑娘?」春煙往我這裡探過腦袋,一臉的疑惑模樣,又問,「姑娘是不能喜歡上王爺的嘛?」
「不能。」我篤定。
「為何?」
「我記仇。」這可不是玩笑話,我對春煙不需要隱瞞。
倒把她弄懵了,說:「若是往後王爺待姑娘好,以前的事情就可以一筆勾銷的呀。」
「我偏偏不是這種人。」我拿起書卷坐下,又說,「我開始就沒喜歡他,往後也不會。」
春煙皺眉,似是泄了氣一般,繼續問:「那......如果王爺對姑娘極好極好呢,好到可以拋棄那個通房,從此隻愛姑娘一人,這樣都不能?」
「你去倒茶來,我渴了。」我不想說這事。
「姑娘好倔,以後有好日子不就行了。」春煙不懂,嘀嘀咕咕的出了屋子。
往後兩日,楚懷戰總讓人送些畫來讓我品鑑,我將心中所想一一寫下,再讓春煙送去東北的書房。
春煙一回來就同我嘰嘰喳喳:「姑娘,王爺面上是個將軍武士,心裡卻想當個文人。」
我不答,沒興致知道。
「書房裡全是文人墨客的書畫,詩詞歌賦樣樣齊全,還有古琴曲譜,竟不知粗漢心裡藏著細針。」
我往她那裡打量一眼,她即刻作禮:「是我僭越了。」
「我瞧你是想嫁人了,明兒個就給你配人。」
春煙一副哭腔,連忙求饒:「我無非是想牽個紅線,當個紅娘。」
「你且收著些,否則我送你回盛府,要不得你了。」我嚇唬她。
「木已成舟,姑娘再不樂意也沒用。」
「備馬,趁著王爺在別院,我回一趟盛府。」
「做什麼去?」
「同爹娘說會話。」我並沒有講明,是想著回去探點口風,不知爹娘對楚懷戰到底怎樣意思,若是我執意不爭寵,又當如何。
對外,自然是宣稱往莊子上去,正欲上馬車時,有人喚我:「五嫂是要去哪裡?」
我側目打量,是楚懷仁在馬上問我。
他與藕色錦袍相襯,嘴角永遠帶一抹笑意,他擋住了照射在我身上的陽光,卻比陽光更耀眼。
15
「我......」我不習慣撒謊,因此說的模稜兩可,「去外頭。」
「是去莊子上吧。」他將馬兒掉了一個頭。
我稍有遲疑,終究未答。
「我同五嫂一道去,聽說莊子上的花都開了。」
「別院那邊的風光更好。」我疑惑他為何不跟著楚懷戰過去那邊。心下有了揣測,畢竟我不止一次提起回去盛府,都不曾答應。
或許,這正是楚懷戰的吩咐,否則他也沒必要非跟著我不可。
春煙扶我在馬車裡坐穩,一面小聲說:「姑娘,回不了盛府了,該怎麼辦。」
「那就這樣吧。」我也無可奈何。
馬車飛馳,一路上皆是春季的怡人姿態,時不時就能見著花樹,粉瓣隨風飄落,撲灑進我攤開的掌心裡,不免消了些怨氣。
莊子上的景致更是撩人,幾百畝的花田佔滿眼簾,淺淡淡的香氣繞進鼻尖。
我心中有事,因此未能體會出什麼,裝模作樣看過幾眼就要回府,頭也不回的往馬車那頭走,隻盼能甩掉多餘之人。
突兀的,不知有什麼東西從我這裡飛來,嚇得我眯眼,轉瞬就有一隻寬大的衣袖替我擋住,上有秋桂暗紋,在陽光底下幻彩流光,頭頂有一隻風箏飛上了天。
「五嫂,沒受驚吧。」他溫柔悅耳的聲音傳來。
我未抬眸,挪開兩步,越過他往前行。
心跳得厲害,不知是受了驚,還是他幾乎要靠近我鼻尖的衣袖令我不適。
春煙追上來,她扯住我的長袖,說:「王妃且等等吧。」
「等什麼。」我生怕被人發現了心中的那點慌張。
「回頭看一眼。」
「不想。」我執意要走。
但這丫頭非要我看一眼,且聽見身後之人也在喚我:「五嫂,你看我......」
「姑娘,隻看一眼,好嘛?」春煙朝我一笑。
我隻得答應,轉身看過去。
晴空中有數不清的蝴蝶風箏在飛,千姿百態。這是我從未見過的情景,將方才那點緊張尷尬消褪了大半。
「姑娘,太美了,是吧。」春煙驚嘆。
楚懷仁往我這裡過來,手裡拉扯著一隻蝴蝶風箏,說:「五嫂,你放過風箏嘛,要不要來試一試?」
我搖頭,還有些不自在。
楚懷仁把手上的線軸交給春煙,而後說:「還有更好玩的,五嫂看好。」訖語就見他攀爬上附近的一顆杏樹。
這棵杏樹比我院裡的更高更大,已是滿樹粉朵,稍有微風過,就是一場雨。
他已在粗樹杆上坐下,隻是輕輕一搖,就有無數的粉瓣飄落,往我周身撲來。
「哇,好好看呀。」春煙已是丟了手上的風箏。
「別胡鬧,一會摔了如何是好。」我覺著樹上危危險險。
可楚懷仁並不覺得,他像一個孩子,笑的比花還燦爛,伸直了手臂,說:「站得高看的遠,是別樣的風光。」
「十一王爺看見了什麼?」春煙抬頭問他。
他低眸對我們笑,說:「五嫂想不想知道看見了什麼?」
「下來吧。」
我話音才落,就見他腳下一滑,從樹上跌落,這讓我伸長了手臂要去接他,卻未能如願。
他摔倒在地,揚起了塵土和粉瓣。
「十一弟,你沒事吧?」我被嚇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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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突然睜開眼,對我一笑,又自顧起身,說:「你來接我作甚,一會砸傷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