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那股子勝券在握的心態瞬間湮滅,我捏著啤酒罐,情緒低落得厲害。
所以,許蔚然這次是認真的了。
他們倆也沒拿我當外人,那姑娘靠在他肩上,和他說著些打情罵俏的私密話。
她問,「許蔚然,你和家裡提起過我嗎?」
他應,「當然,我媽早就想見你了。」
我捏緊了啤酒罐,灌了一大口。
她又抬頭問他,「那你什麼時候娶我?」
他勾著唇笑,我用餘光打量了一眼,這人神色柔和。
語氣也溫柔得不得了。
「隻要你想,隨時。」
我在心裡暗暗吐槽:油膩男。
可是,心裡又有另一個聲音適時響起,拆了自己的臺:真酸啊。
是啊,我他媽,可真酸啊。
我攥著啤酒,仰頭,咕嘟嘟地喝光了剩下的半聽,然後將空了的易拉罐扔進垃圾桶。
然而,許是酒喝多了,有失準頭,易拉罐沒扔進去,在地上滾了兩圈,咯吱作響。
許蔚然轉頭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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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過來的那一刻,我看著對面的幕布,捧腹大笑。
可實際上,那是一處有點煽情的橋段。
9
電影結束了。
我松了一口氣,習慣性地指揮他,「許蔚然,記得把垃圾收拾了。」
說著,我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地朝廁所走去。
可身後卻響起了周茉莉的聲音,「許蔚然,我有點肚子疼……」
周茉莉,許蔚然的小女友。
許蔚然立馬應了聲,語氣緊張:
「怎麼回事,是不是因為喝冰的了?」
說著,他正襟危坐,飛快地搓著雙手,待掌心升溫後,貼在了她小腹處。
我看了一眼,有點酸,卻又嘴欠地適時提醒:
「隔著衣服還有個屁的溫度,你要掀開衣服用掌心替她揉肚子。」
小時候,許蔚然懂事又早熟,與他同齡的孩子還整天掛著兩行清鼻時,他就已經會照顧人了。
準確一點來講,是會照顧我。
我小時嘴饞,總是偷吃雪糕,然後捂著肚子喊疼。
肚子疼了,他便學著大人模樣,讓我躺在床上,然後雙手搓熱後探進衣服裡替我揉肚子。
我掃了一眼,聽見我的話,沙發上那兩人同時愣了一下,沒說話。
然後,我轉身進了衛生間。
10
酒喝多了,難免跑廁所。
然而,準備出廁所時,頭頂的燈忽然滅了。
客廳也瞬間陷入黑暗。
我僵在廁所門口,腦中一片空白。
我怕黑,特別怕。
我有嚴重的黑暗恐懼症,真的,所以我睡覺時,房間裡都會開一盞小夜燈。
短短幾秒,我後背瞬間出了一身冷汗,剛剛進廁所時,我沒帶手機。
正猶豫要不要叫許蔚然時,廁所的門忽然被敲響。
許蔚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語氣焦急。
「江沅,開門。」
我就站在門邊,摸索著找到門把,擰開反鎖的鎖扣,門聲音自外打開。
許蔚然將我擁進懷裡,掌心在我後背上輕輕拍著,「沒事。」
說來也怪,他明明是空著手來,可是,他出現的那一刻,這周遭似乎也沒那麼黑暗了。
緊緊懸著的一顆心,瞬間有了著落。
不過……
幾秒鍾後,客廳裡傳來一道輕咳聲。
「許蔚然。」那姑娘輕聲輕語地提醒,「我應該,也害怕吧?」
她的聲音一響,我和許蔚然如夢初醒,瞬間拉開了點距離。
下一秒,客廳裡亮起一道光線。
是周茉莉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
許蔚然扯著我袖口走了過去,坐在沙發上,然後開著手電翻箱倒櫃的找出了兩根蠟燭。
點燃蠟燭。
燭光雖微弱,卻也驅逐了黑暗。
我漸漸緩了過來,也刻意與許蔚然拉開些距離。
身旁,許蔚然耐心地和他的女友姐姐解釋:
「江沅怕黑,她有很嚴重的黑暗恐懼症,我不過去她估計能嚇得尿褲子。」
末了,他又軟著嗓子哄她:「姐姐,你別介意。」
周茉莉笑了,「沒事,我理解。」
11
我說怎麼會忽然停電,原來今夜雷陣雨。
外面電閃雷鳴的,剛剛電影聲音放的大,這房子當初又專門做了隔音,酒勁上頭,也沒注意到外面的雷聲。
應該是臨時停電。
原本準備各自回房睡覺的我們,因為我的恐懼,也不得不改成了臨時夜談。
然而,這一談可不得了。
搖曳燭光中,周茉莉清了清嗓子,挽著許蔚然手臂,語氣溫和。
「許蔚然,我有一件事想告訴你,本來想給你一個驚喜的,剛好趁現在說吧。」
我轉頭看著他們倆,不知為何,許蔚然眼皮忽然跳了跳。
他蹙眉,語氣卻仍舊柔和,「你說,我在聽。」
「我懷孕了。」
一聲悶響,許蔚然手機掉到了地上,嚇了我一跳。
他轉頭看向周茉莉,因為背對著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隔了兩秒,他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微微咬著牙,語氣滿是不可思議,「你好好想想,真懷孕了嗎?」
周茉莉柔弱地給了他一拳,「這還有假?你不信我?」
說著,她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物件,在許蔚然面前晃了晃。
借著燭光,我也看清了。
兩道槓。
許蔚然沉默了。
不知道這人是不是不想負責,沒有半點喜悅不說,反倒捏著眉心,半晌,他才咬牙切齒的問道:
「你確定是我的?」
這次,沒等周茉莉說話,我便飛踹了他一腳。
「你說的是人話嗎?」
12
許蔚然揉著被我踢了的小腿,不說話了。
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消息太勁爆,我一時消化不了。
懷孕了,接下來應該馬上就要結婚了吧……
我有些煩躁,伸手在裝酒的袋子裡摸了一圈,空空如也。
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我談過幾個男朋友,都很優秀,但是,和他們在一起時,我總是會恍惚。
無論面前那張臉有多標致,我還是會在恍神時,越過他們,看見另一張臉。
許蔚然。
幸好,那些年輕又帥氣的弟弟對我也都不是真心,我們互當對方是消遣,誰也不必覺著內疚。
唯一的區別就是,他們拿我消遣寂寞,而我,拿他們消磨我對許蔚然的感情。
我可以和無數個年輕弟弟談戀愛,唯獨許蔚然不可以。
回過神,才發現氣氛已經沉寂半晌了。
許蔚然是我爸生前認的幹兒子,按理說,我也算他幹姐姐。
擔心人家姑娘覺著許蔚然不準備負責,我這個做姐的隻能率先打破了沉默。
強壓著心酸,我笑著道:
「這是喜事,曹阿姨知道了肯定會高興的,明早我就和曹阿姨說,後續的事咱們坐下來談,許蔚然這小子是個負責的,估計這會是高興傻了。」
說著,我悄悄踩了一下許蔚然的腳。
周茉莉笑的溫婉,隨即握住了他的手,「那剛好,明天見面談一下結婚的事情吧。」
果然。
我心裡一悶,要談婚論嫁了。
那一晚,屋外狂風暴雨,一如我的心。
可能是心情太煩悶,也或許是酒勁上頭,我不知什麼時候靠在沙發上睡著了。
醒來時,我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我的粉色被子。
而許蔚然則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低頭擺弄手機。
天已經亮了。
我撐著沙發起身,四處看了一圈,不見周茉莉的人。
「你女朋友呢?」
我開口詢問,卻發現嗓子有點喑啞,應該是上火了。
許蔚然連忙回頭,「她啊,早上有事,先走了。」
我點點頭,正準備去衛生間洗漱,卻忽然愣住。
許蔚然眉心,有一處淡淡的紅印,看起來有點像是……口紅?
我目光下移,落在了他手上。
果然。
他右手食指的指腹上,有著很明顯的口紅色,和昨天他唇上暈開的口紅印,是同一色號。
而且,直到這時我才隱約反應過來——
昨晚,周茉莉來時嘴上好像根本就沒有塗口紅。
許蔚然和她在陽臺「接吻」後,唇上那抹暈開的口紅,根本就是他自己塗上去做戲的。
13
見我神色不對勁,許蔚然也順著我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
瞬間怔住。
將指腹的口紅蹭了蹭,這人故作淡定,「咳,昨晚沒克制住,不小心蹭的。」
還裝。
虧我昨晚還以為他是真的要談婚論嫁了,心裡酸得難受。
結果,一切都是這家伙的套路。
許蔚然坐在我面前的地上,剛好擋了路,我用腳蹭了蹭他後腰,「讓開,我要去廁所。」
許蔚然的身子,瞬間繃緊。
然後僵硬著挪開了位置。
我起身去廁所,沒找見拖鞋,索性就赤著腳踩在地板上。
剛走兩步,身後便傳來一陣腳步聲。
緊接著,一雙拖鞋被甩到了我腳邊,「穿上,多大個人了還光著腳。」
是許蔚然的拖鞋。
這人因為經常來我家蹭飯,在我家安排了他很多的私人物品,比如,專用擦手巾,拖鞋,水杯等。
我掃了一眼,沒穿,光著腳進了廁所,並在門關上之前,幽幽地道:
「都快當爹的人了,得避嫌。」
門縫裡,我看見了許蔚然那張吃癟的臉。
有點想笑。
14
我出去時,發現許蔚然正在沙發上飛快地打字。
我走過去,專門坐在了沙發的另一側。
這人低著頭,認真地和人聊著天,絲毫沒有注意到,他手機還投屏著。
應該是後半夜這人手機投屏又看過電影,一直忘了退掉,這會,對面幕布上清晰展現了他此刻的聊天記錄。
對方備注「表姐」,頭像是一張自拍,男士短發,眉眼隱約有點像周茉莉。
許蔚然飛快地打字質問著:「搞什麼?不是說就演個戲激她一下,怎麼還弄出個娃來?」
表姐:「你那太小兒科,要刺激就得一步到位。」
許蔚然:「……簡直是一步到胃,昨晚快給我嚇吐了。」
接下來,表姐又發過來一連串的「哈哈哈」,但是,許蔚然已經沒精力去看了。
因為——
我湊了過去,主動拆穿。
「許蔚然,你這個表姐,長的可有點像中性版周茉莉啊。」
說著,我指了指對面的幕布。
許蔚然似乎想起了什麼,緩緩抬頭。
下一刻,一句國粹響起在房間內,擲地有聲。
許蔚然飛快地關了投屏,然後起身。
我以為他是被拆穿,羞憤難當,想要火速逃離,然而,他隻是在客廳裡轉了幾個圈,然後走到我面前。
雙手一撐,將我圈在沙發上。
他低頭看著我,氣息溫熱,「江沅,別揣著明白裝糊塗了,你知道的,我喜歡你。」
15
小我兩歲的弟弟,此刻主動出擊。
其實,都不用他說那句話,單單是那張熟悉到骨子裡的俊臉,就足以讓我心髒狂跳。
可是。
我盯著他看了很久,然後笑了。
指尖按在他胸口,輕輕推開,我摸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水是溫熱的。
「許蔚然,我昨晚和你說過,我有男朋友了。」
他的眉悄然蹙起。
「又是那種玩玩而已的小奶狗。」他頓了頓,挑眉,像要做出一副毫不在乎的樣子,「反正你那些男朋友也是拿你消遣,和他分了,和我在一起。」
說著,他又向前逼近一步。
「我比他們所有人,都喜歡你。」
「江沅。」
他正色看我,不再像平日裡那樣,戲謔地輕聲叫我姐姐。
我別開目光,重復道:「許蔚然,我有男朋友了。」
他盯了我半晌,忽然笑了。
「男朋友?是那種兩天就分的?還是專門找你吃軟飯的,或者,約會一天就說想去酒店抱著你什麼都不做的?」
「姐姐,你那些所謂的男朋友,真的算不上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