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他的後腦勺,嘴角不自覺的上揚。
還嘴硬呢,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寂靜的牢房裡,是他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本想著咪一會兒,忽然冷風吹來,生起一片雞皮疙瘩。
我注意到秀禮回頭瞄了一眼,又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
「這牢房這麼冷,她待久了肯定會生病,怎麼辦,這裡又沒辦法生火,我給她暖一下?」
「不行不行,男女授受不清,她又該誤會我是個淫魔了。」
「秀禮,明顏是因為陪你才來這破牢房,她要有了寒症,你怎麼對得起她。」
「要是我和她太親密,那她的名聲......就這樣了,別人不娶我來娶,以後我秀禮隻對你一個人負責。」
秀禮像是下了莫大的決心,屁股才一點點的往我這邊挪。
可他不知道,自己那點小心思全被我聽到了。
我偷偷嘴角上揚。
不愧是大秦最悶騷的男人。
布局奪權的時候聰明果斷,怎麼面對我這麼婆婆媽媽了。
我比秀武還恐怖?
緊接著,他偷偷將外袍脫了下來,想要蓋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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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家伙還算有點人性。
我撇了撇嘴,徑直鑽進了他的懷裡。
他的身上香香的,單薄的身軀摸起來卻非常健壯,我碰到他的時候,他的身體變得很僵硬,體溫驟然升高,我的臉頰貼在他的胸口,近距離感受著他飛快的心跳。
有機會就要主動把握,這是我的原則,更何況我早已明晰了他的心意。
秀禮變得方寸大亂,臉紅得發燙。
「明......明顏公主,你......我......」
「傻瓜。」
我輕輕的啐了一句。
這時他才後知後覺的用袍子將我們倆蓋住,兩人的體溫透過衣服互相的傳遞,此刻我的心跳好像和他有著同步的頻率。
他別扭的轉過頭,整個人看起來迷迷糊糊的。
我靠在他的懷裡,有種莫名的安全感。
很快我就睡著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秀禮在看著我,直到我睜開眼,他才掩耳盜鈴般飛速的轉過頭去。
我也快速從他的懷裡逃了出來。
然而,正當我彎腰離開牢房時。
卻正好在監牢門口撞上了秀武和昭陽。
9.
有探子監視。
不然不可能來的這麼巧。
昭陽看了我們一眼,搖頭嗤笑道:「明顏,你貴為我楚國公主,竟然主動倒貼一個下監牢的廢物皇子,父皇的臉都被你丟盡了,隻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還是這麼沒用。」
大皇子秀武冷眼旁觀,現在他對我早已沒了一點興趣。
我沒有給她好臉色,直接懟道:「這裡是大秦,沒有父皇護著你,你算什麼東西!」
聽到我的話,昭陽氣急敗壞的要打我。
我抓住她的手腕,然後一巴掌打了回去。
巴掌聲落地清脆。
昭陽捂著通紅的臉,難以置信的望著我。
「你——」
她臉色黑得嚇人,聲音尖銳的大叫:「秀武!」
緊接,著便是秀武憤怒的聲音。
「沒大沒小的東西,連本皇子的人也敢動。」
他的幾名狗腿子一擁而上,我奮力反擊。
但漸漸有些招架不住。
這時候,有人背後對我下黑手。
我被擊倒在地,再難以反抗。
昭陽過來,獰笑的看著我,隨後一巴掌還了回來。
「你明顏在楚王宮是我的狗,在這秦王宮也依然是,我不會讓你死的,你後半輩子都要好好的服侍我,我相信再犟的馬也總有被馴服的一天。」
接著她又抓著我的頭發,狠狠的撞在地上,幾下下來,我腦袋鮮血直冒。
耳邊不停的傳來昭陽的羞辱聲。
我意識漸漸模糊,像是要睡過去。
最後外面隱隱約約的傳來了什麼聲音,打我的人便停了手。
「好啊,這大秦監牢附近還有人敢動用私刑!」
我晃了晃腦袋,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
我往聲音的來源處定睛一看。
隻見一位雍容華貴的女人,從馬車上移步下車。
她長得極美,即便是些許歲月的痕跡,也無法抹去她眼角的風情。
此刻,我才知道,什麼是遺世獨立。
這個詞用在她身上,很貼切。
這時,所有人向她行禮。
「皇後娘娘千歲」。
我記憶中的皇後娘娘,是昭陽的母親,一個殘酷無情的女人,哪怕是路過的婢女,神情稍顯懈怠,都要杖責以示懲戒。
可她卻好溫柔啊,好像能包容一切,她一出現我便感到莫名的安心。
她是來救我的嗎?
「秀武,依大秦律法,動用私刑該當何罪?」
秀武沒說話,隻是把頭一撇。
昭陽想當和事佬,卻被一眼瞪了回去。
皇後接著道:「本宮尚存,皇上尚存,這大秦的律法就還由不得其他人做主。」
秀武咬著牙,低下頭狠狠的瞪著地面,很不服氣的回了句是。
「這女娃有罪也是由皇上來定罪,再交由大理寺執行。」
昭陽連忙擠出笑臉上前討好,一聲聲「娘娘」的叫著,又擺出自己和親公主的身份套近乎。
豈料皇後根本沒理她,徑直來到我面前,看到我的傷勢後,秀眉微皺,臉上寫滿了心疼。
「受了多少苦啊,今日本宮來,便不用再怕了。」
她拉住我的手,慢慢將我扶起來,仔細的幫我整理好亂發,宛若母親一般。
我痴痴的看著她的眼睛,忽然有一種親切的感覺,不由得說了句:「多謝娘娘。」
她微笑著,安撫我說:「本宮和皇上對於你在楚宮的遭遇也有所了解,你這孩子生性善良,不願爭風吃醋,想必吃了不少苦頭吧,既已來秦宮和親,無論如何皇上和本宮都會好好待你,由不得任何人欺辱。」
皇後的音調高了幾分,很明顯這番話不隻是說給我,更是說給秀武和昭陽。
他們倆聞言,臉色都十分難看,隨便找了個借口後便灰溜溜的走了。
要不是娘娘,這伙人就算不整死我,也要讓我飽受皮肉之苦。
雖然老皇帝和秀禮心裡都暗暗支持我,但現在,要說明著替我說話的,皇後還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這種有人撐腰的感覺,實在是——太爽了!
啥叫母儀天下的皇後,這就是啊。
老皇帝說我有皇後的影子。
原來在他心裡我這麼優秀的嘛,嘻嘻。
感動之餘,我又忍不住想,自己在楚王宮裡的遭遇,皇上和娘娘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沒有機會開口,因為皇後將我把我拉上了她馬車,一路上她都在關心我的傷勢,一到她的寢宮,馬上叫御醫為我處理傷口。
不久後老皇帝氣衝衝的疾步趕來。
進門後便又繼續保持著威嚴模樣,隻是眼睛滴溜溜的偷瞄我的傷口。
「那毒婦跟畜生真能下手啊,這娃兒也真是苦,來了秦宮兩天就沒好過一天。」
皇後瞪了他一眼,說落道:「你說你這皇帝怎麼當的,兒媳婦在眼皮子底下,讓人欺負成這樣……」
老皇帝臉色陰沉,也不說話,任由皇後娘娘數落,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我偷偷看著這對老夫老妻的日常,心想,在這大秦皇宮,也隻有皇後娘娘,敢這麼對皇帝說話了吧。
半個時辰後,老皇帝直接受不了了,起身說有事處理,作勢要走。
「布局布局,還布局個屁,兒媳婦都讓人欺負成這樣了,不忍了,殺他娘的!」
「這倆畜生今天敢欺負明顏,明天就敢欺負老子,事不宜遲,今天就動手......」
我望著老皇帝的背影,目瞪口呆。
這是要準備傳位了?
10.
幾個時辰之後,老太監喚皇後和我同去大殿。
我和皇後相視一眼,她微笑點頭,給了我無限安心的力量。
皇後娘娘拉著我的手來到朝堂,滿朝文武都到齊了。
除秀禮外的諸皇子,也都已到場。
與昨天相比,禮部將朝堂進行了一番重新布置,還增添了如大鼎、古鍾等傳統祭祀禮器。
如此隆重威嚴的儀式,按照大秦禮制,唯有新皇登基方才可用。
見此情形,滿朝文物皆無比肅穆。
皇子們既鄭重又興奮,尤其是大皇子秀武。
顯然他以為,是自己昨天朝堂上的建議奏效了,所以今天老皇帝才會如此布置,待會定然就要宣布繼承大統的人選。
事實也正是如此,待我們到來後不久,老皇帝便宣布了此事。
一時間,朝野沸騰。
據我所知,大秦立儲一事的爭論持續了整整十多年都沒結果。
此刻,當老皇帝宣布時,底下朝臣紛紛猜測今天老皇帝怎麼突然轉性了。
八位皇子一個個躊躇滿志,紛紛看向支持自己的朝臣。
其中又屬秀武最為自信。
宰相和禁軍統領這兩個最為關鍵的位置,皆是他的支持者,這也是他狂妄的資本。
一旦他要起事,宮內將無人能擋。
老皇帝殺伐果斷,眼中容不下沙子。
這些年,處理了不少貪官汙吏。
因此,朝中大臣都懼怕他,不少被趁機被諸位皇子拉攏了。
秀武低頭和昭陽說了幾句話,就見昭陽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明顯,向我投來的目光也是志得意滿。
昭陽現在裝都不裝了,一旁的皇後將其嘴臉盡收眼底,隨即握住了我的手。
對於馬上死到臨頭的人,我懶得浪費表情。
老皇帝今日攤牌,也必定做好了一定的準備。
這時,禮部侍郎站上殿前,從老太監手上接過蓋過大印的傳位詔書。
當禮部侍郎接過詔書,並將其亮相眾人面前時。
無數道熾熱的目光瞬間聚焦在詔書之上。
誰都明白,詔書寫上誰的名字,誰就是下一任大秦皇帝。
除了皇子們外,朝臣們表情也是緊張萬分。
這一刻,眾人呼吸都停止了,無數激烈的心跳聲重疊,所有人眼巴巴的望著禮部侍郎打開詔書。
詔書緩緩打開後,禮部侍郎目光很明顯地呆滯了一下,
然後,難以置信的緩緩念出了那個名字。
11
「傳位於——九皇子秀禮!」
這句話,仿佛一道晴天霹靂,震得所有人目瞪口呆。
「不,不可能,怎麼可能是老九那個廢物!」
不知是誰脫口而出了這一句。
昭陽看向我,呆滯的表情瞬間變得無比陰毒。
而她身旁,大皇子秀武短暫的驚訝後,轉而變得無比陰狠,往身後使了個眼色。
宰相往前一步,反對道:「陛下萬萬不可啊,諸位皇子中唯有九皇子德行最為低劣,才能也不堪繼承大統,若是九皇子登基,我大秦基業定然毀於一旦啊!」
他說得振振有詞,其他官吏也紛紛站出來反對。
無論是哪位皇子的擁護者,此刻都站在了統一陣列。
面對洶湧般反對的聲浪,老皇帝好似早已預料。
等他們口幹舌燥後,才緩緩開口,開口第一句話便是:「爾等屍位素餐的廢物知道些什麼!」
老皇帝憑著個人威嚴,震得朝堂鴉雀無聲。
他掃視著所有人,這一刻他仿佛年輕了二十歲,回到了那個被各國稱作魔頭的時代。
「前幾年國庫年年赤字,禁軍兵甲早已鏽跡斑斑,直到三年前才有所好轉,誰知道是怎麼回事?」
宰相被問住了,隻得低頭。
老皇帝繼續道:「西北邊防城牆,關內河道疏通,這些事報上來你們應該都沒有關注過吧。」
朝臣的頭又低下去了不少。
「朕告訴你們,就是這些你們不關注的事,決定了我大秦國運,而這些恰恰離不開老九的經營。」
老皇帝說到激動處,指著秀武怒道:「前幾年你去治水,臨時改河道弄死了多少百姓,是誰給你擦的屁股?你西北大捷,孤軍深入,糧草被截,又是誰冒死給你疏通的糧道,才有了你斬敵八千的功績?」
秀武眉頭緊鎖,眼睛轉個不停。
「老九他沒這個能耐!」
話音剛落,幾道蒼老的聲音同時響起。
「臣作證!」
幾位老人相繼出列。
皇後在我耳邊悄聲說道:「他們分別是唐國公、魏國公和明國公,都是和陛下徵戰多年的老臣,前不久才剛剛回朝。」
三位國公目光炯炯有神,敘說起了秀禮不為人知的經營和手段。
「臣等以為,為人君者當統領大局,九皇子才德兼備,當為繼承大統德絕佳人選!」
隨著三位國公的發聲,局勢瞬間有所改變。
原本是對九皇子的群起而攻之,如今九皇子身後有了幾位支持者,雖然不多,但都掌握實權!
其他七位皇子見三位國公發話支持,便開始畏縮了起來。
隻剩秀武還不服氣的看著老皇帝,他咬牙道:「就憑這些,那個窩囊廢就可以被你抬上皇座?父皇你未免也太偏心了吧。」
說罷,他舉起了手,這似乎是某種信號。
一旁的禁軍統領微微點頭,自顧自的朝殿外走去。
殿上亂成了一鍋粥,誰都明白秀武這是按捺不住,終於要真正逼宮了。
我看向老皇帝,他神色鎮定,我也沒有聽到任何心聲。
秦國禁軍總共兩千多人,人數不多但足以將大殿包圍得水泄不通。
最近的援軍都在數十裡之外,秀禮還在大牢裡,眼下真的來得及嗎?
不到十分鍾,禁軍統領就回到殿上。
然而,他的背後卻還站著一個人——九皇子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