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日就喜歡拆卸東西,還喜歡用毛筆在灑金紙上作畫,慕淮因此也總斥慕琛自小便不務正業,大了怕是會成為一個紈绔親王。
不過這孩子在畫藝上,卻然是個有天賦的。
容晞想,這民間的七巧鎖向來難解,與其讓慕琛在宮裡毀壞別的物什,不如便讓他玩玩這個七巧鎖。
她詢問了攤販這七巧鎖和九連環的價錢後,剛要轉身命丹香掏銀子,卻覺自己的嘴竟是被一塊帶著奇異香氣的絹布給捂住了。
容晞的雙目倏然瞪大,她奮力想要掙扎,可力氣終是敵不過正挾制她的男人。
丹香也被另一人挾制住,她的嘴亦被人捂得死死的,發不出任何的動靜來,隻能紅眼看著自己主子娘娘的眼神漸變得迷離。
而那幾個侍從卻離她二人尚有一段距離,待他們發現了攤子前的異樣後,容晞早已失去了意識,且被那個看著輕功高超的男人劫持走了。
待容晞清醒後,便覺耳畔是汴京瓦子熟悉的喧囂之聲,她似是在某間館驛的客房中。
容晞的嘴裡泛著苦澀的藥味,身上的感覺也很異樣。
她很熱,很難受,急需有人來為她疏解。
這時,有一個高大的男人走向了她。
待容晞看清那人的長相後,眸色不禁一變。
“你…你……”
原來是他,燕國世子姬肄。
姬肄來齊後,容晞並未見過他,她還以為自己在幾年前錯殺了一個陪戎校尉,近日心中也多有不安,覺得自己枉害了一條人命。
可誰知,這個姬肄果然便是從前的那個晏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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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淮他應是見過姬肄的,可他回宮後,卻從來也不同她提起姬肄其人。
容晞心裡愧疚是一方面,也聽過他霍亂宮帷的傳聞,知道慕淮忌憚姬肄這處,便也沒有向他提起過姬肄其人。
容晞白皙的螓首上,漸漸滲出了涔涔的冷汗。
也隻有這個曾險些被她害死的姬肄才會這麼恨她,亦想出了這麼下賤的法子要侮辱她。
她寧願被他直接弄死,也不想因著藥性,同他去做這種事。
姬肄嘴角噙笑,那雙鳳目卻是冷冰冰的,他語氣漫不經心,問道:“容皇後,還記得我嗎?”
第101章
姬肄聽過容晞的聲音, 她的聲音很嬌柔,就如鶯鳥啼鳴般悅耳動聽,他現下很想讓她用這副細軟的嗓子同他說話, 向他求饒。
容晞卻將臉別過了一側,她一臉慍容, 因著藥性的緣故, 嬌美的臉蛋熟如春桃,透著層薄薄的粉色。
她清醒後觀了觀天色, 據她被脅持到這處後,過了不到一個時辰。跟她去絲造局的三名侍從輕功雖然不及姬肄的人,卻也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姬肄他是逃不出這汴京城的, 二人所在的地方也是在離皇城不遠的館驛中, 那些侍從想必已然分頭行動, 並將此事告訴了慕淮。
慕淮早晚都能尋到她, 姬肄是清楚這點的。
他實則並不怕這事會敗露,反倒是想讓此事敗露,姬肄做此舉,一為折辱她身, 二為讓慕淮厭棄她。
使出這種下作手段報復她,當真是比讓她死還要難受。
容晞努力讓自己冷靜,亦靠毅力抵擋著藥性。
姬肄正盯視著她, 他的脖子上還存著一小寸的箭疤, 若她幾年前將他殺死後再拋屍於崖底, 或許今日就不會有這些事了。
——“世子。”
有一道粗曠的男聲在客房外喚了姬肄。
姬肄聽罷,陰臉走出了客房。
容晞的身上綿軟無力,輕易動彈不得,好在她的發髻上有一個珠釵, 容晞趁姬肄在外與手下談話時,悄悄將那把珠釵從發上摘下,決意攢足氣力,待姬肄靠近她時,便用這珠釵刺向姬肄。
這番,她一定要狠狠地刺向姬肄的動脈,將他殺死。
容晞知道,就算她將姬肄殺了,姬肄的手下也不會放過她,她到時還是死路一條。
再者,她既是被一幫歹人劫持,還被下了藥,也不知慕淮會不會在意此事,是否還能再容她為他的妻子。
姬肄已然折返,容晞將那珠釵藏隱於泛汗的手心。
他這番歸來時,眉目微擰。
姬肄剛要用手抬起她的下巴細細端詳,容晞卻對他的觸碰厭惡至極,她用盡全力的啐了姬肄一口。
姬肄遭受唾面之辱後,面色頓陰。
他實在是沒想到,容晞這樣一個絕色的大美人,竟會做出如此粗鄙之事。
想起幾年前,她對自己的做弄,姬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股無名怒火,揚手便狠箍了容晞一個巴掌。
“啪——”的一聲。
姬肄冷聲道:“告訴你,這還是我第一次打女人。”
男人的力氣很大,容晞活這麼大,也是頭一次被男人打過,她頭腦嗡地一聲,下意識地用手捂住了臉頰。
想起從前的慕淮,縱是性子再暴戾,縱是她為了逃出宮帷,也曾故意激怒他過,慕淮也從未對她動過手,充其量隻是言語上斥幾句罷了。
容晞的眼眶裡漸漸滲出了淚,卻不是她想哭,而是姬肄打的這下實在是太疼了。
她不想在姬肄這種人的面前展現出脆弱的一面,也冷聲且語帶釁意地回道:“你姬肄也就這些能耐了,除了玩女人,你還會做些什麼?”
“你……”
容晞的這句嘲諷,刺中了姬肄內心的痛處,亦像在他傷口上撒鹽般,讓他憤怒。
那年他來齊國,實則是為了避禍。
他同燕君姬蠡妃嫔的不倫關系被他得知後,燕君便對他動了殺心,雖然燕君在朝中的勢力不及他父親攝政王勢大,但他畢竟身為君主,在朝中也自是有著自己的勢力。
兩方權衡後,蕭太後便讓他隱性埋名,南下齊國躲避燕君姬蠡對他的追殺,對外則宣稱,攝政王世子大病在府修養。
他本就是蕭太後和攝政王的私生子,燕君姬蠡亦總是嘲諷他,說他是個隻會玩女人的紈绔世子,是大燕的蛀蟲,白拿大燕子民的俸祿。
姬肄來到齊國後,對燕君的嘲諷一直懷恨在心,也總想向他證明些什麼,這才潛入齊國軍營,想要探得些許的齊國軍機。
這番他來齊,是主動請纓。
一方面是為了報復容晞,另一方面也是因為燕君不想讓自己的嫡子為質,他亦想為大燕做出些貢獻。
為的,就是不想再讓人嘲諷他,說他無用。
而容晞今日說的話,幾乎同燕君嘲他的話一模一樣。
姬肄俊美妖冶的臉漸變得猙獰,他冷笑一聲,語氣泛狠地罵道:“賤人,你馬上就要成為齊國君主的棄婦和廢後了,還是留著些口舌同慕淮說去罷!”
說罷,姬肄復要揮手,再箍容晞巴掌。
容晞這時亦攥緊了珠釵,想將其刺向姬肄。
隻聽“轟隆——”一聲。
容晞和姬肄皆都停下了動作,姬肄擋在容晞身前,回身看去時,便見客房的紅木格柵門竟是應聲倒地。
隨即,門外進來了數名高大的男子。
為首的便是一臉怒容的慕淮,他身側站著的年輕男子姬肄也識得,是平南軍侯尹誠。
姬肄心中一驚,耳畔也響起了館驛粗食丫鬟的尖叫聲。
“啊——死…死人了!!!”
攝政王派來齊國保護他的兩名輕功高手,俱被殘忍殺害。
姬肄的鳳目倏然瞪大,他還未反應過來,慕淮已然氣勢洶洶地衝到了他的身前,他一把拽起了他的衣襟,猛地揮拳便砸向了姬肄的臉。
慕淮的力氣比尋常武者要大上數倍,姬肄隻覺得自己的颧骨都要被他這一拳打碎了。
姬肄自詡有些武藝,且要較之常人高上不少,可他若是赤手空拳地同慕淮單打獨鬥,是完全打不過慕淮的。
不論技巧,就單論力量上的壓制,十個他都不是慕淮的對手。
慕淮眸色陰鸷,他也不講什麼招式,將姬肄撂倒在地後,便下死手攥拳狠狠地砸擊著他那張可惡的臉。
——“你罵誰賤人?你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活膩歪了敢動老子女人?”
慕淮適才進內時,無意見看見了容晞嬌美的臉蛋上,還存著這個姬肄的指印。
他知道姬肄這個惡心玩意還動手打了他的晞兒,那樣一張嬌怯美麗的臉,這個姬肄竟也下得去狠手去打。
思及此,慕淮眸色愈狠,下手的力道也愈發重了。
慕淮根本不給姬肄回話的機會,他已然不管不顧,要將他往死裡打。
姬肄不想死在慕淮的拳下,待慕淮松開他,要查看容晞的狀況時,他喉間湧出了大股的鮮血,浸染了他的身前的衣物。
姬肄語氣艱澀,躺在地上質問慕淮,道:“…慕淮…若你殺了我,不怕我…父親和燕君報復嗎?”
這話卻如讓火勢愈大的風,頓讓慕淮心中的氣焰更勝。
“你父親和燕君算老幾?姬蠡那個懦弱的蠢貨之所以將你送到齊國來,就是怕朕會率兵打你們燕國。”
慕淮性情強勢,掌控欲強,平生最厭惡受人威脅。
姬肄已然觸及到了他的底線,他斷不能再容忍這個惡心玩意再在世間存活。
慕淮再不給姬肄任何還話的機會,再度用拳擊向了姬肄已然變得血肉模糊的臉,十幾下後,姬肄原本俊美妖冶的臉竟是被他砸凹了。
血滲了一地,姬肄已然死透了。
慕淮仍覺難泄心頭之恨,仍在一拳又一拳的砸著。
直到容晞虛弱地喚道:“…陛下…陛下…救救我。”
慕淮方才收手,他修長且指骨分明的雙手已然沾滿了姬肄的鮮血,尹誠了解慕淮,知道依他的性情,定是要親自將這姬肄打死的,便在入室前就喚了館驛的小廝備好了清水,亦提前同館驛主人打點好,讓他將其餘客人都清退。
現下,館驛中並無其餘客人。
待慕淮用清水淨手後,尹誠亦是一臉嫌惡的看了一眼姬肄的死屍。
若慕淮今日忍了這事,他也會瞧不起他。
慕淮走向容晞時,方才發現她的神色不大對勁,臉也是異樣的紅。
他將虛弱嬌小的女人橫抱在懷後,方才意識到,這個姬肄竟還給容晞下了藥!
尹誠亦並未覺出容晞的異樣,隻看著姬肄死相悽慘的屍體,問道:“陛下要怎樣處置燕國世子的屍體?”
慕淮冷笑一聲,嗓音透著森然的寒意,道:“將他五馬分屍後,再將他那副妖邪的皮給剝下來,一並寄回燕國去。腦袋和皮給他父親攝政王,四肢留給蕭太後,軀幹便留給他燕君姬蠡。”
容晞聽罷這話,不禁在慕淮的懷中打了個寒噤。
尹誠的神色卻是淡然至極,恭敬地回道:“臣遵旨。”
其實尹誠一早便覺得,依齊國現在的實力,打燕國是沒有多大問題的,勝算較大。之前慕淮答應收下燕世子為質時,尹誠還覺得這事並沒有必要。
許是因為過於愛重他的皇後,亦有了兩個孩子的緣故,尹誠覺得慕淮近年行事是愈發謹慎,他變得不敢輕易犯險,都有些不像他了。
慕淮將容晞抱離了這間客房後,館驛主人隱隱猜出了他的身份,便將最好的客房騰給了二人。
待容晞終被他小心地放在床上後,理智瀕臨瓦解。
她嚶泣出聲,身上雖然難受,可想到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同慕淮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