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淮已然走在她的身旁,扶住女人纖細的胳膊,讓她起身。
美人今日下午的氣色比昨日好了許多,可那雙美麗的桃花眼,卻透著憔悴。
慕淮知道這女人怕他擔憂,總會在臉上悄悄塗些脂粉,讓自己氣色看著好些。
容晞將裝著魚食的錦袋捏在了手中,面容恢復了平日的柔和溫順,細聲問向慕淮:“殿下今日怎麼這麼早就歸宮了?”
慕淮語氣淡淡,回道:“你近日身子抱恙,孤自是要多陪陪你。”
容晞聽罷,頰邊泛起了梨靨,卻繼續喂著遊魚。
慕淮近日確實很照顧她,比往常回來得都早,知道她入睡困難,便將她擁在懷裡,像對待幼童似的,哄著她睡。
容晞心情甜蜜,卻因著翟詩音未死,終是夾雜了幾絲苦澀。
慕淮靜默地看著小良娣精致恬美的側顏,眼中再也無它。
容晞覺出慕淮在看她,便略有些赧然道:“夫君…妾身還想再喂會子魚,你若嫌悶,便先回殿裡罷。”
慕淮未語,終將視線從女人身上移至了潭水中。
卻覺,潭中的那些遊魚和錦鯉一個比一個瞧著呆楞。
若她沒有身孕,他還能賞她幾個諸如幼兔、暹羅貓或者鶯哥一類的玩寵,供她消遣解悶。
可現下,若他不在東宮,這個女人卻隻能喂魚尋樂。
怪可憐的。
容晞那如玉瓣的手指甲前陣子剛染了淺粉色的蔻丹,暖煦的斜陽照在其上,那隻手瞧著更為纖美白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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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淮情不自禁地將女人的手攥入了掌中,另一臂圈住了女人的腰肢,讓她動彈不得。
一旁下人特意往後退了幾步,不敢抬頭看主子的親昵之舉,都紛紛垂下了頭首。
容晞失笑,不解地問:“夫君…您這樣,妾身還怎麼喂魚?”
慕淮親了下她的額側,邊把玩著她柔膩的手,邊在她耳側低聲道:“罷了,別再喂魚了,孤帶你出宮看看。”
第45章 巫蠱之術(二更)
容晞聽罷,心中既驚喜,又存著好奇。
她不經問道:“夫君要帶妾身去哪兒啊?”
慕淮見她憔悴的雙眼中泛了光亮, 適才對她的擔憂稍稍褪去。
他微微垂了眼目,細細凝睇著堪堪到他肩下的嬌小女人,故意賣了個關子,低聲道:“你可猜猜,孤先不告訴你。”
容晞柔美的雙唇微微撅起, 模樣竟是難得的嬌憨,用細軟的嗓音嗔怪道:“…妾身猜不出來的。”
話剛落,卻是被男人小心地橫抱在懷,往殿中走去。
慕淮低首看著懷中的女人,又道:“孤已讓人備好了軒車,你我二人換身常服再出宮。”
容晞點了點頭。
因著是在宮裡, 縱是沒有宴事, 容晞和慕淮平素穿的衣物也是過於華麗,如果是到坊間遊玩,卻然極不方便。
不經時, 容晞換了身素簡卻又做工精細的湘色對襟褙子, 她濃密的烏發隻輕绾了個單螺,模樣瞧著倒像個俏倩的新婦。
容晞走到慕淮身前, 見男人竟是同她夢中一樣, 身姿颀長挺拔,穿著月白斓衫。
亦是同夢中一樣,用青玉小冠半束著墨發。
見他這副裝扮, 容晞不由得心跳加快。
隻是現實中的慕淮, 卻絲毫都沒有夢中慕淮的溫潤氣質。
仍是副冷肅孤傲的模樣, 眉眼依舊鋒利微凜,瞧著有些凌人。
慕淮見容晞邁著小步向他走來,順勢低首看了看她隆起的腹部。
覺她縱是一副民間良家女的打扮,卻因著那張豔麗的靡顏,仍帶著股媚人的禍水氣質。
尤其現下,這小禍水還有了身孕,那副怯生生的神態愈發勾|人。
倒不是他心思邪祟。
而是他清楚,男人對她這樣一個有著細軟嗓音的孕美人,會生出什麼樣的卑劣想法。
思及,慕淮眉目愈沉。
之前對她的承諾不能作數,他還是得把這女人的相貌遮掩得嚴嚴實實,不能讓外人窺伺半分。
慕淮沉聲喚丹香為容晞尋了個遮住容貌的帷帽。
這帷帽不僅將她那張絕色的臉蛋遮了個嚴嚴實實,那紗帷亦是垂到了她的膝處,又能將她隆起的腹部遮蓋。
如此,慕淮方才稍定心緒。
待至申時,汴京已是暮色四合。
待二人坐在軒車後,容晞小聲央求慕淮,想掀開車帷看看外面的景色。
慕淮微忖片刻後,命道:“看可以,但不許將這帷帽摘下來。”
容晞乖順地點了點頭。
好在隔著這帷帽的薄紗,她也能看清窗外之景。
春風拂面,容晞辨認著馬車前行的方向,待行至封丘大街時,容晞心中略有些興奮。
她放下車帷,同慕淮柔聲道:“夫君,之前妾身和家人的住處,便是在這封丘街。”
慕淮聽罷,鋒眉微挑,回道:“巧了,尹誠家也是住在這處。”
容晞恍然,原來慕淮是要帶她去尹誠的府上。
說來這封丘街離禁軍各部很近,慕淮這番帶她來,像是一早便做好了準備。
慕淮應是知道她惦念著浣娘的一雙子女,才帶她過來的。
容晞心中微暖,便在略有些顛簸的軒車中,用纖腕環住了男人的腰,亦隔著帷帽親了下他的側臉,細聲道:“多謝夫君,帶妾身來尹將軍這處……”
慕淮被小良娣的親吻弄得心中一酥。
他鼻息沁著女人獨有的馨香,語氣卻是沉了沉,蹙眉命道:“出宮在外,給孤老實點,別在外人面前做這種撩.撥人的舉動。”
容晞難得未因著男人的語氣感到懼怕,反是問道:“可這是在車裡啊…又沒人看見。”
慕淮無奈抿唇,伸手彈了下小良娣飽滿的額頭。
復又道:“那也不行。”
容晞有些委屈地撫了撫泛疼的額頭,再也不敢招惹慕淮。
慕淮攥住了她的纖手,卻冷著眉眼。
這女人自是不知,她如嬌雀般在這軒車內鶯鶯啼啼的,讓他有多想在這軒車內就將她狠狠地喂上一頓。
慕淮平復著心中的異樣,須臾之間,軒車終於驅至了尹誠和其夫人所住的府邸。
慕淮下車後,小心地將帶著帷帽的女人扶了下來,尹誠和其夫人已在府門前恭敬地侯著。
浣娘的一雙兒女亦在。
容晞同尹誠和其相貌端麗的夫人見過禮後,剛想跟那兩個小家伙打個招呼。
卻倏地意識到,自己如今已不再遮掩著容貌,現下又用帷帽遮住了面容,這兩個小孩不一定能認出她來。
可誰知,浣娘的小女兒卻用著小孩獨有的稚音,怯生生地問她:“你是……容姐姐嗎?”
容晞微訝。
她沒想到這麼小的孩子竟是能將她認出來,終是向她點了點頭,溫和地回道:“嗯,我是同浣娘相熟的容姐姐。”
這時,尹誠夫人微微垂首,看向了浣娘的女兒,她語氣溫柔,卻帶著稍許的責備,道:“不許無禮,合該喚聲良娣。”
浣娘女兒立即改口,恭敬地喚了容晞一聲:“…良娣。”
尹誠夫人輕輕摸了摸浣娘女兒的小腦袋,又命下人將兩個孩子帶回居間,同時溫柔地對容晞道:“良娣放心,妾身將這兩個孩子都視如己出,這兩個孩子都很乖巧聽話,在府上過得很好。”
容晞感激地頷首,輕聲回道:“多些夫人關照她們。”
她見浣娘的一雙兒女長高了些,眼神也沒了剛失去娘親的悲戚,已然恢復了孩童應有的清澈,便知尹誠夫人將她二人照顧得很好。
另一側,慕淮和尹誠一見面便聊起了公事,兩個身量高大的男人均是闊步地往前行著,已然將她和尹誠夫人甩出了段距離。
容晞瞧著,慕淮對尹誠府邸的地界很熟悉,像是來過多次。
尹誠夫人命人將容晞的帷帽收好,待看清她的相貌後,眸中露出了驚豔。
果然,這容良娣的相貌生的極美。
尹誠夫人暗覺,太子既是將這容良娣帶到尹府這處。
那便說明,他待這位容良娣不僅寵愛,還很親厚。
畢竟尹誠,是慕淮母親尹賢妃的戚族。
尹誠夫人主動尋了話題,同容晞道:“太子殿下之前還是四皇子時,便總來府上同妾身夫君練武。到現在,這府上還有武場呢。”
容晞聽罷,細聲回道:“原來如此,我適才還覺得,殿下對這處很熟悉。”
尹誠夫人也是世家出身的小姐,她談吐得當,處事亦有分寸。
既不過於熱情讓容晞感到不適,又處處體現著對客人的尊敬。
夜色漸深。
尹府今夜的酒食都是從樊樓叫的,樣樣精致可口,容晞略用了些菜食,便隨著尹誠夫人去她居室看了浣娘的兒女。
容晞邊逗弄著兩個孩子,邊向她詢問了浣娘的丈夫,問他在尹誠手下做事可還順遂,有無給尹誠添麻煩?
尹誠夫人聽後,面色卻微有些凝重。
她回道:“良娣放心,他做事做得很好。隻是聽夫君講起,那浣娘去了後,他便變得沉默寡言,每日都一聲不吭地押運糧草,從不與其他兵士講話。”
容晞聽罷,心中亦是沉重了幾分。
尹誠夫人察覺出了容晞的心思,忙岔開了話題,故意問向浣娘女兒:“在同弟弟玩什麼呢?拿過來給娘看看。”
浣娘女兒立即乖順地將手中的人偶遞予了尹誠夫人。
尹誠夫人接過後,容晞亦是看向了那人偶。
卻覺,那人偶模樣有些可怖,不禁疑惑地問道:“現下汴京的孩童中,竟時興這樣的人偶?我怎麼覺得,它看上去有些可怖?”
尹誠夫人顰眉打量了番這人偶,她點了點頭,贊同地回道:“嗯,良娣這麼一說,妾身也覺得這人偶有些古怪,倒像是那些術士用來施法咒人的。”
說罷,便命丫鬟將這人偶拿了下去。
容晞的美目卻在一直看著那人偶,直到丫鬟拿著那人偶退出了這屋間,方才收回了視線。
她在心中默念著尹誠夫人適才之語。
術士、咒人。
驀然間,她心中又想起,一個令歷代皇族都避諱的詞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