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亦對她毫無防備,很輕易被她圈了一縷頭發在手裡把玩。
這樣的接觸並不算親昵。
時絨說著說著話,坐姿愈漸崩壞,已是懶洋洋地靠過來,半趴在桌上,手一低便能觸碰到他。
但她沒有。
隻一片靜謐之中,在曖昧的距離之中,垂眸地圈弄著他的發。樂此不疲,眸光認真而悠遠,莫名讓人耳根發熱。
……
時絨原計劃是弄斷師尊幾縷頭發,試試看他會不會有情緒波動。
畢竟師尊愛美,最寶貝他的頭發,這是結果最顯而易見的測試了。
可手裡盤著師尊的發絲,越摸心裡頭越喜歡,又死活下不去手了。
曾鋼鐵直、為了做測試可以不要命的時絨,在想到師尊可能會難過哭泣的畫面後,飲恨敗北,最終決定停止這一項“慘無人道”的試驗。
改作輕輕拽了拽。
然後緊張地盯著他看反應。
白亦面對崽子的手賤作妖行為,沒有任何惱火的情緒。
隻是不知道她在鬧什麼,看她輕輕拽,就微微傾身過去,無辜地看著她。
“對不起啊,”時絨道,“把師尊拽疼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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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是不疼。
但是白亦怕她手勁兒大,沒個分寸,真給他頭發拽斷了,就示弱道,“疼。”
時絨與他四目相對,心裡立時軟了。
嘆息一聲,欲要放開師尊的頭發:師尊被拽頭發的時候,臉色都沒有變一下,好像不太上心的樣子,情緒波動果然小了好多啊。
白亦看絨崽不知為何頹喪下去,咬咬牙,又將頭發塞回到她手裡:“其實也沒那麼疼,你輕點就好。”可以玩的。
時絨:“?”
時絨轉過身,筆尖起飛,在她的實驗報告上繼續寫。
剪,劃掉,拽頭發實驗。
結論:緊張頭發的情緒大幅度減弱,情緒波動下降百分之九十,夭壽啦,出大問題!!
白亦:“???”
白亦看她臉色乍青乍白,變幻莫測,不禁思索他離開的這幾日,絨崽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會讓她行事如此反常?
甚至獨處的時候,都不對他動手動腳了。
得去問問滄明鏡情況才是。
……
時絨沒忘記來師尊房間的目的。
並再次利用了開窗理論,晃著腳丫子道:“師尊是不知道,表姐才這麼年輕,就被家裡催促著聯姻,她還不像我,有個能為我撐腰的師尊在。她的父母一句話都沒說,就答應了下來,說是全憑族老安排。她也是沒辦法了。”
她小嘴叭叭,有時候並不需要人接話,自己就能說上一大堆。
又道:“前兩天龍船和麒麟船都受了損,下面兩層進過水,被褥一抖全是鹽渣,屋子裡一股子海腥味,又潮,實在不好住人。這上層的房間愈發緊俏,一個空房都沒了。這不,她就來找我了……”
悄咪咪喵師尊一眼,“我尋思著,龍船上沒有空房,隻有院長先前特地給我留的一間。兩個人還帶個小鮫人,三個人擠在一個屋子裡,這有點擠呀~我和表姐原就是在麒麟船上報了名的,在那邊還有住的地方。要不然……就同她一起搬到那邊去?”
話說到這,還真怕師尊感情淡化之後,看她說得有理有據便一口答應下來,忙道,“就是好不容易與師尊團聚,不想離您太遠……”
“你之前住的是麒麟船?”白亦發現了好大一個盲點,詫異道,“怎麼回事?滄明鏡他們不管你的嗎?”
絨崽瘦了這些,難道是在麒麟船上無人庇護,給人欺負了?!
“……”時絨萬萬沒想到,翻車的點居然在這裡,安撫道,“不是,是我和表姐自己去的。”
白亦眼神更詭異了。
他早前沒想到自己能這麼快重回悟道境,原計劃是不登船的,但早就給絨崽布置好了船上的事。
除了麒麟族的嘉實,其他與她交好的人和族落,都被分派到了龍船。而相對交惡的,都派去了麒麟船。
能保管她在船上也有小伙伴們一起玩兒,不至於無聊,更不會被旁人衝撞,壞了心情。
結果她自己跑去麒麟船了?
幹啥呢?
時絨看懂他眼神之中的疑惑,解釋:“那不是表姐不樂意,我為了幫她避開懸壺谷硬塞的親事嘛,才躲到麒麟船上去的。她年紀還小,不想成婚。”
“當真?”
“當真!”
白亦幽幽道:“那你既然願意為表姐做到這個份上,是不是也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師兄嘉實尋不著活路,就這麼沒了?去麒麟船是一就二便的麼?”
時絨頭皮發麻,不知道話題究竟是何時被他歪到天邊,拿捏住的。
正要說感情的事兒咱們能拿出來做慈善,外頭突然傳來人輕輕叩門的聲音。
嘉實的嗓音清清落落地傳來:“晚輩嘉實,初登龍船,前來拜見清慈道君。”
時絨:“?”
白亦瞳孔地震:“!!!”
看看緊閉的房門,再看看那個滿臉彈幕式刷過“他怎麼會來?”“哎呀翻車了!”最後一臉無辜,寫著“真的與我無關”的渣崽。
眼前一黑,想哭了。
……
嘉實是被麒麟老祖安排過來的。
嘉天逸原本被白亦一通義正言辭地拒婚敲醒,給弄死了心,坦然接受命運的安排,老老實實將自家嫡孫安排在麒麟船上,與其他氣運之子保持距離。
萬萬沒想到峰回路轉,時絨和牧丹青帶著小鮫人自己跑過來了。
他看到一絲生機,後來又安排嘉實第一趟跟著兩人渡海尋路。聽嘉熙說,時絨雖然對嘉實不感冒,牧丹青與他相處得不錯,兩人有說有笑的,還相互幫忙了。
雖然她是丹修人族,體格弱了些。
但隻要他倆有真感情,嘉天逸總能搜刮出來好些天材地寶,給未來孫媳婦強筋健骨補補身體,說不定兩人能有希望結合。
於是調轉矛頭,又想著撮合嘉實與牧丹青,巴巴將人忽悠著,送到了龍船裡頭。
嘉實自己不知情,是聽祖父說他的房間被水淹了,又潮又臭,恐怕住著難受。上層沒房間給他,讓他自個去龍船找個位置住。
麒麟族愛子,卻最不嬌慣孩子。
好脾氣的嘉實習以為常,老老實實過來,沒找見空房,還是龍刑收留了他。
但他尋思人既到了龍船,理所應當得去拜見拜見清慈道君,見個晚輩禮。
龍刑他們都組團去過了,他登船登得遲,沒有理由壞了規矩,這獨身才來了。
……
嘉實得了一句進,恭敬推門入內見禮。
抬起頭來,座上的清慈道君神色格外的冷,臉色沉得厲害。
他心裡咯噔一下,看到旁邊手足無措,站得筆直的時絨,心想自己該不會正好遇見道君訓斥弟子了吧?
時絨扣著手,有點無語。
嘉實來得時機太巧,讓她背了好大一個黑鍋,她心裡一慌差點露了怯。
趁著兩人都在,要把話說開:“我上了麒麟船之後,就老老實實待在房裡,沒惹事,更沒欺負人。頭兩日渡屏障的時候才見著嘉實師兄,是吧師兄?”
嘉實從沒看過吊兒郎當的時絨那麼慌的樣子。
面對白亦,面對莫名被卷入的尷尬冷凝的局面,心裡是緊張得要命。僵著腦子,低聲附和道:“嗯,師妹很好,沒有做錯什麼,還請道君明鑑。”
時絨:“???”
你好好說話行不行?別演我啊!!
好哇!
他居然還想反客為主!
白亦眸一沉,淡淡:“她在出海任務中立了大功,我怪罪她什麼?”
對啊?
那師妹是為什麼事兒“挨訓”呢?
難道是幹了什麼壞事兒不願意承認?
嘉實也百思不得其解,但被清慈道君那一句話語之中的寒意冷得後背發麻。
腦子空白一片,又感覺他仿佛話中有話,似乎在等著他說點什麼。
想到時絨方才那句“沒有欺負人”,若有所思,弱弱問:“因為……因為她潑湿了我的被子和衣服?”
“!!!”
白亦難以置信地扭頭看向時絨,紅著眼睛,活似看負心漢。
時絨捂臉。
艹,求你別開口了。
越解釋越說不清!
第124章
時絨萬萬沒想到, 被嘉實壞了好事的她,最終還是成功地入住了師尊“豪華套房”的客房——
事情起因在三日後的夜裡,時絨在睡夢中聽到一陣破風聲, 驚醒過來。
推開窗看去, 皎潔的明月高懸,海闊浪平,麒麟船就在相去不遠的地方,與龍船齊頭並進。
窮奇和六翅精靈的雲舟回來了, 大搖大擺地越過龍船, 登麒麟船,不少夜貓子聽到動靜奔到甲板上看熱鬧。
修者的目力好,時絨遠遠瞧見毫發無損, 春風滿面的“失蹤人員”嶽子溫從船上下來。
牧丹青揉著眼睛:“看他這開心的樣兒,該不會真弄到什麼好東西了吧?”
“誰知道呢。”時絨撇撇嘴, 雙手枕著腦袋, 趴在窗臺上往外看, “這下可慘咯, 他們擅離隊伍去尋機緣,不僅沒有敗興而歸, 反而嘗到了甜頭。有這麼個壞例子在, 其他人不甘做個吃虧的老實人, 恐怕會跟著不安分起來。”
牧丹青蹙著眉,說不會的:“之前那是六翅精靈不知道清慈道君到了, 現在有他坐鎮, 應該不會再有人輕舉妄動了吧?”
時絨不置可否。
機緣險中求, 修行之人, 頭鐵的可老多了。
還得看人家承擔風險, 得到的是多大的機緣才是。
旁邊睡著的孟知雪,突然睜開了眼睛。
……
嶽子溫不是傻子,本就是拿見不得光的手段溜出去的。絕不會將自己得了什麼寶貝,說出來給圍觀吃瓜地群眾聽。
隻苦笑道:“我在海上被風浪迷了眼,走失了方向,慌忙之間走出好遠。得虧長老們來救我,這才劫後餘生,實在是慶幸。”
嶽子溫在年輕一輩之中人緣不錯,其餘人心裡知道有貓膩,嘴上還是紛紛安慰。
湊過來看熱鬧的蛇族蘇曼靠坐在欄杆上,梳著長發悠悠道:“學府不是給你發了定位手環,你不會用?”
嶽子溫臉上笑容一僵,人群裡頭熱鬧重逢的氣氛也凝滯片刻。
姜卓搓著手指,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嶽子溫彬彬有禮:“不小心弄丟了。”
“呵呵~”蘇曼笑眼盈盈,“那可正巧~”
……
嶽子溫和關心他歸來的眾人寒暄完畢,回到房間裡,臉上的笑意驟然冷下來。
明明是六翅精靈和窮奇計劃合作,一起出去吃小灶,“搞事”的名頭卻由他一人但下了。窮奇跟著吃了肉,轉頭便一句幫襯的話都沒有。
嶽子溫越想越氣,一腳踢在櫃門上:“若不是看他還有點戰力,老子才不想捧他的臭腳,罵名都由我來擔了,他倒顯得格外高潔!”
六翅精靈的幾位長老顯得淡定許多:“名聲都是虛的,你又是小輩,過幾年大家便都忘了,還能一直跟你計較不成?咱們得了切實的好處,這就足夠了。”
最愛偽裝成謙和君子搞小團體的嶽子溫:“……”
和長者之間觀念上的隔閡,讓嶽子溫連怒火都發不出來,咬著牙坐下了。
其餘七個六翅精靈族興致勃勃聚在一起談論此行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