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時絨聽見那聲,下意識地睜開了眼。
霧氣繚繞的溫泉池上飄著幾片火紅的楓葉。
風起漣漪,半隱在水下的人眼神湿漉,笑著朝她伸出了手:“到師尊這來。”
時絨:“……”
淦。
為什麼給我這種幻術考驗,是不是玩不起?
確如師尊所說,低等級施術者的幻術,對高等級神識者的影響會大打折扣。
她在師尊面容清晰的那一瞬間,人就驚醒過來了。
被眼前這荒唐的景象嚇得連退幾步遠,等意識到這是幻術,才勉強穩住。
緩了好一陣。
大著膽子往池中看去。
這一看,叫她失望至極。
時小絨,給你機會你不中用啊!
這師尊都泡在湯池子裡了,衣衫還是完整的,做夢都不敢往限制級的做,還是不是個血性方剛的小姑娘了?
時絨痛心疾首地呆立池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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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光火石之間,想起了一樁要緊的,開口問道:“表姐,你能看到我的幻境嗎?”
好久好久,她才等來人的回復。
顫抖著的,難以置信的:“……可以。”
……
圍觀的場外觀眾不知她倆之間發生了什麼。
聽到時絨突兀地問了這麼一句,而玄姣更是一臉的“震撼我全家”,紛紛表情微妙了起來。
龍濉好奇:“她看到什麼了?”
玄梓摸著下巴:“決鬥場上不會出太陰暗刺激的幻術。但又要能撼動到人的內心,一般是從感情下手,凝出她內心深處喜歡的,東西啊,或者人的幻相,讓她被吸引到失神。”
龍濉:“可時絨還能說話,沒有失神?”
羅倩:“呃,我看玄姣好像失神地更厲害……”
玄梓:“是啊,就好怪……”
……
玄姣能看到。
時絨又覺得師尊穿衣服泡澡這個行為合理了起來。
那池子裡的幻象還在作妖:“你做什麼不說話?這幾日你一直忙,都沒工夫同我坐下來聊聊天,眼下得空了也不理我麼?”
時絨隻當沒聽見,盤膝在池邊坐下來,準備破幻境。
但就算閉著眼,池中的人存在感依舊太強。見她不去,便自己挪騰著過來了:“絨崽——”
時絨頭皮發麻地朝他抬起手:“求您別開腔了。別壞了我幾十年清修的道行,行嗎?”
白亦沒搭腔。
指尖小心翼翼碰上了她的手:“你在說什麼胡話呢?”
時絨被摸得心尖一緊。
睜開眼看到眼前美景,瞬間和自己和解了。
幻境而已,這也能慫?
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啊小姑娘!
瞥一眼玄姣遠而模糊輪廓。
反拽住白亦的手腕,將他拉近自己。
低頭,生疏地尋著他的唇,輕輕吻了上去。
第91章
“毀她清修的道行?”
羅倩賊兮兮地摸了摸上嘴唇, 笑得意味深長,“她這是看見誰了呀?”
玄梓湊熱鬧:“你聽見她的稱呼了嗎?是說的【您】別開口,您!好家伙, 莫不是還是位大長輩?是哪位先生不成?”
龍濉沉吟片刻:“不能夠吧?她不是已經有時亦了嗎?”
此話一出, 觀眾席的這一角,陡然像是被提醒到一般地寂靜下來。
按理說隻有對待求而不得者,被施術者才會被幻境之中的虛假的親近迷惑。
時絨明明感□□業雙豐收,先前在埋骨秘境之外撒狗糧撒的那麼歡快, 還沒過幾日呢, 轉頭就來夢一位長輩。
這合適嗎?
龍濉覺著時絨不是那麼渣的人,堅持而嚴肅道:“她可能是遇見什麼音修大前輩了,開口就會毀人道行那種!時絨難不成有什麼仇家嗎?會在幻境中看到這?”
“呃……”
玄梓拍了拍單純小龍的肩膀:“其實這年輕人呢, 起了一些不合時宜的小心思是很正常的。那隻要時絨自己把持得住,不犯原則性的錯誤, 就沒什麼不合適的。誰年紀輕輕沒受一點誘惑呢……”
話音未落, 全場哗然。
隻因場上的時絨, 忽然有一個明顯拉住人, 低頭的動作。
霸道而溫柔地,吻向了空氣。
龍濉:“……”
玄梓:“……”
羅倩感慨:“嘶哈……沒看出來, 她還挺渣。”
……
雲隱仙府的幾人還沒想到渣不渣的層面來, 隻有忙碌的腳指頭完成了一項兩進院落的大工程。
宴安打破了眾人的沉默:“害, 你們是沒見過,從前幻術不讓限制等級的時候, 還有人當場衣服飛飛的, 你懂吧, 攔都攔不住。就這, 這根本不算什麼, 她還是閉著嘴拱的,尺度又不大……”
太尷尬了,越天瑜沒勇氣接腔。
程金金的情緒卻與眾人格格不入,憨憨地看著場上:“雖然但是,中術的是時絨,為何那邊玄姣反應那麼大啊?連幻陣迷霧都撤了。”
眾人聞聲望去,但見場上迷霧漸消,玄姣展露出來的九條毛茸茸的白尾不再隨風輕輕搖擺,而是繃直炸毛了,表情活像是見了鬼。
眾人:“?”
……
時絨很遺憾。
她原以為自己可以借此良機,偷偷嘗個鮮,再攢攢經驗。幻境卻在她湊近的那一剎那,猶如雲霧一般被風輕輕吹散了。
撲了個空的感覺並不好受。
時絨睜開眼,腳下不再是溫泉池邊凹凸不平的鵝卵石小路,而是平整樸實的決鬥場青石。
結界外,所有人都尷尬而沉默地望著她。
時絨茫然:?
這麼看著我幹什麼?
宴安無聲地抬手,表情扭捏地對她指了一下自己撅起的嘴。
時絨:“……”
她這會兒已經意識到自己可能社死了。
皮膚瞬間繃緊,心虛慌亂起來:這怎麼可能呢?明明之前玄姣挑戰第八的時候,那個人從頭到尾一聲沒吭的!
難道是他忍住了一句話沒說,什麼事都沒做?
……
區區社死,那是小事,隻要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時絨一時衝動,唯一不敢面對的就是來自乾殿之上的視線。
涼涼。
她暗搓搓的小心思早在師尊跟前暴露得七七八八,加上今日這一出,隻怕更是雪上加霜,解釋不清了!
時絨一邊兒頭皮發麻,一邊兒又想著反正都這樣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得了。
一個解釋的眼神都沒敢給白亦,隻顧著氣呼呼,不甘心地追問玄姣:“表姐的幻境怎麼在關鍵時刻便支撐不住了?如此後繼無力,這可不好哇!”
罪名但了,甜頭卻沒嘗到,她真是吃了好大的啞巴虧!
玄姣:“……”
別說了別說了,在想自我滅口的方式了。
……
時絨惱羞成怒,捏緊拳頭,戰力指數飆升。
她上過玄姣兩回當,知道她的幻術更偏向於“聽覺”,而非“視覺”,有意提防之下,憑借碾壓級別的神識,再未中招過。
更因玄姣受到衝擊太大,整個人恍恍惚惚的,不在狀態。連挨了時絨好幾拳,被打得節節敗退,甚至於不得不顯露出九尾天狐的本體來。
太尷尬了。
從細節處洞悉一切的滄明鏡沉默地喝了口茶水,脖子僵硬不敢往旁邊偏一下。
隻希望這一場鬧劇趕快過去,這兩人速速退場,他就當什麼都不知道,無事發生最好。
但偏偏有人不讓他如意,主動找到了他的跟前。
淡淡問他:“你覺著絨崽幻境裡看到的是誰?”
是誰,你心裡沒數嗎?是誰能把玄姣嚇成那個樣子?
為什麼明知故問搞我的心態?
滄明鏡隻想揮袖走人,奈何沒那個勇氣。
他算是看明白了,有些人就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或者純屬於快樂無人分享,要拐彎抹角地找人顯擺。
滄明鏡斟酌片刻,裝傻道:“我同時絨相處不多,哪裡知道她心裡都有些什麼人……”
白亦看他一眼,也沒強求人家配合自己,撐著下巴,幽幽道:“也不知道她是聽人說了什麼話,挺理智一孩子,這便失了控。怪叫人好奇的……”
喃喃自語:“要不然趕明兒尋玄姣來打聽打聽?”
滄明鏡:求你別去禍害人家小輩了行嗎?
沒見人家嚇得直抖嗎?
他不得不挺身而出:“這事兒你問時絨豈不是更快一些?”
白亦一下沒聲了。
滄明鏡以為把人唬住了。
便要趁著雙方都需要一個臺階下的時候,順理成章地結束這個讓場面窒息的話題。
但人家隔了一會兒又慢慢開了口,悠悠道了一句:“也是。”
當事人的一手消息,真實性會更高。
滄明鏡:?
這也問得?不怕出大事兒?
轉念又想,會出的事兒或許正是他所求的。
詭計多端的男人罷了。
滄明鏡看向白亦的眼神愈發的詭異起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師弟!
……
決鬥場上,被錘得滿頭是包的玄姣退無可退,隻能投降。
眼看著時絨怒氣未消,以原身狐狸形態就地一躺,衝她露出了毛發雪白的肚皮示好,嚶嚶叫嚷起來。
全場男人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