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存火堆的微光照不到來者的面容,明滅之間,越天瑜隻看得到樹後一隻白皙的手扶著時絨的肩膀,而時絨無力地依靠在他懷裡。
手指垂地,動也不動,
像是已經失去了意識。
越天瑜瞳孔一縮,銳利的劍意自體內爆發而出。
正要動手,林間稀稀拉拉又衝出三兩個人來,搖著手臂高呼:“誤會,各位雲隱仙府的道友,誤會啊!!”
他們手上沒有拿兵器,程金金站在最前,沒有阻攔他們走近。
待到人近至火光照耀處,才看清跑來的三人都穿著制式賽服,且為代表人族的黃綠色,臉上的冷凝才消了幾分。
“對不住對不住,深夜來訪,驚擾到諸位道友了。”
“事情是這樣的……”為首的李玉一邊賠笑一邊嫻熟地對這些天驕大佬們鞠躬,指向樹後:“我這位隊友一直在默默關注著你們隊友,據說還擅長佔卜之類的。今日卜算一掛之後,非說你們隊友今夜有大劫,死活都要跟上來看一看……”
說完,自己都深覺荒唐地哈哈哈起來,幹巴巴道,“他就是看一眼,沒別的意思。”
孟知雪睡在時絨旁邊,被眾人的動靜吵醒,迷瞪瞪側過了身子,一眼瞧出時絨的不對:“啊!姐姐是不是中毒了!”
程金金臉色頓變,
立時扒拉開擋路的李玉幾人,匆匆來到時絨面前。
隻見時絨面色發青,唇色慘白,呼吸微弱,且手背上的傷口潰爛,血肉模糊。
症狀瞧著兇險,
越天瑜要上手去扒時絨的眼皮,看她是否出現瞳孔擴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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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靠近,就被輕飄飄地擋開了。
時亦戒備地將人往自己身邊帶了帶:“看歸看,怎的還趁機摸小姑娘臉呢?”
又道:“她沒事,毒素已經拔除,睡一覺就好了。”
越天瑜:“……”
越天瑜隻得隔著衣袖給時絨把了下脈,確認此人沒有說謊。時絨表象雖然可怖,體內毒素卻已然排出,有驚無險。
幾人都圍了過來,將光線擋得七七八八。
越天瑜沒看清少年的臉,卻能從此人身上感覺到一股說不出的氣度:“你們認識?”
時亦斬釘截鐵:“不認識。”
程金金不解:“剛才你隊友不是說你一直關注時絨,還給她卜了一卦才追上來?”
“這話你們也信。”
時亦搖頭失笑,淡然解釋道:“我就是一單方面的跟蹤狂而已。放心,我沒有惡意的。”
越天瑜:“……”
李玉:“……”
艹,變態你仿佛還很驕傲是嗎?
……
驕傲的變態除了坐得離時絨近一些,並沒有其他逾矩之舉。
即便如此,程金金依舊放心不下,數次想要過去趕人,但鑑於時絨是被他所救的,一時又不好開口。
兩伙人就這麼你瞪我,我瞪你地僵持了一整宿。
……
清晨,
一團自葉間罅隙傾瀉而下的光斑落在時絨的眼皮上。
那明黃的一點,在黑暗之中亮得驚人。
時絨眼睫顫了顫,睜開眼來。
夜間的霧氣化作了露水,將枝葉沁得湿漉漉,亮晶晶的。
她的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少年,供她依靠著沉睡。
少年潑墨似的烏發被玉冠束起,難得露出了完整的耳廓,白得發光。
卷翹的眼睫上盛著一點晶瑩的露珠,微微一眨動,便轉眸過來。
烏黑的眸子也似被水洗過,潤而清地映照著她的模樣。
風過水面一般,漾開一絲笑意:“你——”
時絨在他開口前,捂住了他的嘴。
“別說話,讓我再感動一會兒,就一會兒……”
白亦:“……?”
……
時絨徹底清醒過來,瞧見白亦身上那身黃綠的制服時,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再一轉頭,察覺身邊的人皆頂著一圈熊貓眼,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細數人頭,還多出了三。
時絨明白了什麼,震驚地轉頭向著白亦:“你來參賽了???”
白亦輕描淡寫,笑吟吟說是啊。
宴安看兩人當著人面毫不顧忌,數次交頭接耳,不由又問了一遍:“你倆認識?”
時絨心頭一凜,斬釘截鐵:“不認識。”
李玉:“……”
特麼連語氣都一模一樣。
在場隻有程金金信了,趕緊湊上來把時絨拉走:“那你可得小心了,這人是個變態!”
說完將昨夜的場景和對話原原本本給她復述了一遍。
本來以為時絨會面露嫌惡之色,對變態避之不及,誰想到她點點頭,一副見慣了大風大浪的模樣。
“跟蹤狂?”抱手唏噓長嘆,“哦,沒辦法,也許是我太招人疼了吧。”
程金金:“?”
李玉:“……”
你倆就特麼天生一對大離譜唄。
第7章
時絨站在火堆前活動活動了手腳。
內息走過經脈,體內毒素盡除,手背上的傷口也給人重新包扎好了。和她簡單隨意的包扎方式不同,那紗布纏得規整貼合,還打上了個俏皮的蝴蝶結。
花裡胡哨,怪礙事的。
時絨默默看了那蝴蝶結一會兒,最終還沒給他拆了。
……
雲隱仙府的幾個都是純正的劍修,皮糙肉厚,戰力爆表,但對藥草和毒草的認知能力不足。故而昨夜時絨受傷,隻有身為隊長的越天瑜關心了一嘴,其餘人皆沒放在心上,等人毒發才意識到兇險。
宴安連夜和幻荊森林原住民的李玉請教,聽說時絨中的是見血封喉的劇毒,再遲片刻就會一命嗚呼,更是後怕出一身冷汗來。
李玉半尷不尬地給這群天驕上了半宿的課,
宴安一方面聽得認真,一方面也暗自摸清了對方的情況。
散仙隊伍。
帶隊的李玉才將將築基,在幻荊森林外圍尚有自保之力,再往深處走就危險了。
好在他們也有自知之明,隻想留在此處採摘一些藥草和奇石,直至比賽結束被傳送出去。
兩隊目的不同,不可能同行。
意識到這一點的宴安,在見到時絨已經無礙後,便打算給李玉一行人道謝告辭了。
客客氣氣拱著手:“這次多虧了幾位,我們時絨師妹才得保住一條性命,大恩不言謝。”
李玉哪裡被大門派的天驕這樣友好對待過,拘謹笑得嘴角都要拉到後耳根,弓著身子:“仙友客氣了,客氣了!實是舉手之勞而已。能與仙友這般天之驕子結得善緣,已經是我等的榮幸了。”
“不不不,是我等的福氣,才能巧遇仙友這樣願意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大善人!”
好一通你來我往,和氣融融的商業互吹。
正待要結尾,旁邊冷不丁冒出來一句,笑吟吟的:“既是雙向奔赴的福氣,那咱們兩隊合作吧,正好兩全~”
在火堆前對拜的兩人,
動作皆有一定程度的凝滯。
李玉社死當場,尷尬得老臉通紅,幹笑起來:“哈哈哈哈,時亦你說笑了,雙方對彼此互有助益,利益一致才能合作,咱們同雲隱仙府實是……”
實在是高攀不上。
“嗯……”
少年從樹後起了身,朝這邊走來,似是思索了好片刻。
“他們幾個確實派不上什麼用場。但是沒關系,他們隊有時絨,這就行了,我不嫌棄。”
越天瑜:“……”
宴安:“……”
程金金:“……”
你一個小築基,你在說啥?
隻有時絨像是沒聽到少年這句奇葩的發言,不知為何樂不可支:“你叫時亦?姓時?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親戚呢!”
四面八方撲面而來的尷尬氣氛根本影響不到這兩人。
白亦旁若無人,跟著笑:“那不是挺好?”
……
宴安隻覺牙疼,
現在的小年輕啊,為了追姑娘真是失了智,失了智!
越天瑜忍無可忍,
隨手撥滅了火堆,衝李玉一頷首之後,便招呼上時絨和孟知雪,直截了當:“告辭,不送!“
程金金不服,想上去和那少年比劃比劃,結果往時亦湊了兩步,突然便愣在了原地。
直待宴安將他拉著,走出好長一段才回過神來。
……
彼時時絨已經蹲在草邊,在收割藥草了,
程金金突然冒出來一句:“那變態怎麼長那樣?”
時絨心中一咯噔。
雖說白亦給人的感覺和在浮華山上不太一樣,卻並沒有徹底換成另外一張臉,至少她一眼就將他認了出來。
時絨看得匆忙,不確定他是否微調了五官。
也許是因為他換下一身冷冽的雪衣,又收起了清慈道君高不可攀的孤冷,與上位者的氣場,才變作當下一灼灼其華、矜貴少年的模樣。
不見不知道,
所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近百年的老社恐,出了門,居然混得還不錯,這麼快就搭上了一隻散仙隊伍。
想來是昨夜事發緊急,他在和雲隱仙府之人接觸時,居然忘了最要緊的易容。
時絨以為程金金是將白亦給認出來了,正沉吟著不知道如何糊弄。
程金金失魂落魄地又開了口:“相由心生,哪個變態能長這麼好?看來是我誤會他了吧……”
時絨差點咬上自己的舌頭:“……”
納了悶兒了,忍不住試探地問到:“你不覺得他有點眼熟嗎?”
雲隱仙府的徒子徒孫,都不知道他們家祖師爺長啥樣?
“害,你當長得好看的人滿大街都是呢!”程金金無語地看她一眼,“我上次見這麼好看的人,還是在縹緲閣拜見的清慈道君的雕像。人家不傀是中州第一人,那叫一個天人之姿!”
時絨嘶地皺起眉,滿腦子的問號,撥都撥不下來。
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