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震看向內室,耳邊忽然響起蘇錦的那聲埋怨:“你自己算算,你讓我白白等了多久?”
小婦人含淚的眼睛,深深地印在了蕭震心裡。
是啊,因為他的冥頑不靈,蘇錦等了他足足三年,今天開始,蕭震再也不會讓她等。
他就留了,如果蘇錦生氣趕他,他向她跪地認錯,一直跪到她消了氣為止。
如果蘇錦沒有趕他的意思……
蕭震搖搖頭,先將各種胡思亂想拋開了。
離開席位,蕭震步伐堅定地進了內室。
蘇錦正坐在梳妝臺通發,聽到男人的腳步聲,她唇角微揚,很快又落了下去,長長的睫毛垂下去,看牛角梳的齒子沒入烏黑的長發,緩緩地從頭梳到尾。蘇錦沒抬頭,但她知道蕭震走過來了,然後,他居然坐在了裡面的床沿上。
蘇錦瞄了他一眼。
小婦人穿著水紅的輕紗中衣,歪著頭,漫不經心地掃過來,卻無意露出了最動人的風情。
她越美,蕭震就越心虛不敢看,習慣地垂下眼簾。
蘇錦真的想不通他在躲什麼,冷笑道:“是不是我長得太醜,侯爺看了惡心?”
這話裡嘲諷的意味太濃,蕭震皺眉,看著她道:“你明知我不會那麼想。”
蘇錦哼了聲,收回視線繼續看自己的頭發,小聲嘀咕道:“你怎麼想,我如何知道。”
蕭震呼吸重了起來,蘇錦越是這樣輕飄飄的,他就越沉不住氣。
像是篤定他沒話說似的,蘇錦轉個身,背對他梳頭,懶得看悶葫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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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震死死地盯著小婦人的背影,盯著盯著,蕭震突然起身,兩個大跨步,人就站到了蘇錦身後。
他走路帶風,蘇錦回頭,看到的卻是蕭震的腰帶。
蘇錦再仰頭,見蕭震沉著一張臉不悅地盯著她,仿佛她是他的殺父仇人,蘇錦不爽了,嫌棄道:“你瞪我做什麼?”
不看她她不滿意,看了她還不滿意,蕭震肅容解釋道:“我從來沒有說過你醜。”
蘇錦目光一轉,一邊梳頭一邊幽幽問:“那你為何不敢看我?”
蕭震沉默了一瞬,然後看著她那張不饒人的小嘴兒道:“現在敢了。”
蘇錦再次仰頭。
蕭震毫不回避的看著她。
比誰後眨眼睛嗎?
蘇錦笑了笑,一邊目不轉睛地梳頭,一邊肆無忌憚地打量他冷峻的臉。
蕭震悄悄握拳,為了掩飾心中的緊張,他緊緊地繃著臉,冷峻的武將,活似一個活閻王。
閻王真來了蘇錦也不怕,梳完左邊的長發再梳右邊的,小手動來動去,唯獨視線一刻都沒有離開過蕭震。
蕭震快要堅持不住了,他不想露怯,不想被她笑話,恰好窗外傳來打更聲,蕭震便皺皺眉,催促道:“不早了,你還要梳多久?”
蘇錦聞言,挑了挑細眉,好笑地道:“侯爺困了就先睡,你管我梳多久。”
論唇槍舌戰,蘇錦連書生沈復都不怕,還怕他一個悶葫蘆?
蕭震額頭的青筋都暴了起來,他是可以先睡,可他一轉身,便相當於認輸了。
“一起睡。”他強迫自己看著她挑釁的眼睛,說出這三個字。
蘇錦愣住了,因為這是她預料不到的,在蘇錦眼裡,蕭震就像一個貞.潔烈男,連她送上門他都百般逃脫呢,又怎麼會主動提出與她同寢?
小婦人的吃驚卻讓蕭震扳回了一場,他泰山般站在她面前,看她還能說什麼。
蘇錦什麼都沒說,輕輕放下牛角梳,她繞過蕭震,直接爬進了裡面的被窩。
對視終於結束,蕭震暗暗松了口氣,先去把屋裡的燈都吹了。
床上依然鋪著兩條被子,蕭震默默地躺在了外側的被窩。
屋裡一片安靜,帳中更靜,靜得他們能聽見彼此的呼吸。
已經跨出了第一步,蘇錦有一百種辦法再當一次蕭震真正的妻子,但蘇錦就是想看看,如果她不動,蕭震會不會主動來找她,看看蕭震到底有沒有種。
蕭震有種,但這種事情,蕭震要考慮蘇錦的意願,然而小婦人的心思,他從來都猜不透。
傍晚她連站都站不穩,身子太弱了,隻隔了這麼短時間再來,她多半受不了。
而且,今天已經有過了,他又想,蘇錦會不會覺得他太貪得無厭?
蕭震越想越覺得蘇錦不會喜歡。
蘇錦等了他半天,確定蕭震不會碰她了,蘇錦說不出是失望還是生氣,猛地抱著被子轉向裡側。
她這一翻身,動靜頗大,床都跟著晃了晃。
蕭震還當她已經睡著了,沒想到她居然這麼,精神。
蕭震再傻,也知道她是賭氣呢,不由問道:“你怎麼還沒睡?”
蘇錦拽起被子,把腦袋蒙了起來。
蕭震:……
他再也躺不下去了,坐好後,蕭震看著旁邊的被團,無奈道:“你,你知道我不會說話,也沒有你那麼聰明,如果你有什麼不滿,你直接跟我說,能改的我都改。”
蘇錦一動不動的。
蕭震嘆氣,伸手去扯她腦頂的被子:“錦娘,你別這樣。”
他不說還好,一聽他這麼說,蘇錦噌地坐了起來,一邊拽被子一邊披頭散發地罵他:“那我要怎樣?別人娶媳婦,恨不得一天到晚都黏著媳婦,就我倒霉,嫁了一根死木頭,一天到晚除了氣我,什麼都不會!”
蕭震被她突然的爆發嚇到了,完全不知道她竟然憋了這麼大的火。
蘇錦罵完了,出氣了,恨恨地瞪了蕭震一會兒,她重新躺了下去。
蕭震終於回了神,神色復雜地看著她的側臉。
什麼叫嫁了一根死木頭?
難道,她在嫌棄他太老實?
蕭震突然全身發熱,誰想老實了,還不是怕她太嬌弱受不了?
好心卻被她嫌棄,那他還體貼她做什麼?
怒火上湧,蕭震伸手就扯開了蘇錦的被子!
他想當男人,蘇錦還不想伺候了,蕭震撲過來,她使勁兒推他,嘴裡罵著滾。可蕭震已經被她先前的嫌棄激紅了眼睛,蘇錦越躲,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一個是常年徵戰的高大武將,一個是久居內宅的小婦人,轉眼之間,蘇錦就被蕭震給摁住了。
手腳都不能動了,蘇錦還有嘴,丹鳳眼氣衝衝地瞪著蕭震,她繼續罵:“你……”
才說了一個字,蕭震突然堵住了她嘴。
蘇錦瞪大了眼睛!
蕭震想起了曾經的一個晚上,那晚蘇錦趁他“睡著”後,偷偷地親他了,還有一次,蘇錦也親他了。屈指可數的兩次,便是蕭震目前為止所有的經驗,既然蘇錦不老實,他就學第二次裡的蘇錦那樣,捧著她臉一通亂親。
蘇錦還沒消氣呢,拼命地要掙開他。
蕭震死死地抱著她。
掙著掙著,抱著抱著,夫妻倆就滾在一起了,不再是狼與兔子的追逐,而是兩條狼的廝殺。
……
隔壁的小院,霍維章剛睡著不久,突然被一道女人的叫罵驚醒,他睜開眼睛,放分辨出那好像是蘇錦的聲音,那聲音卻戛然而止,不知是罵完了,還是被人堵住了嘴。
有情況啊!
霍維章睡不著了,一骨碌爬起來,胡亂穿上鞋子就跑去了院子,一直湊到兩家中間的牆根下。
蘇錦被蕭震捂住了嘴,然而行宮裡的床榻有些年頭了,不太結實。
霍維章耳朵貼著牆,聽戲似的津津有味。
“侯爺。”
身後傳來一聲不贊同的呼喚。
霍維章回頭,看見月色下的妻子,端莊賢惠的妻子,他尷尬地咳了咳,試圖給自己找個合適的理由:“那個,他們倆在一起不容易,我替蕭兄高興。”
華氏信他才怪,提著燈,先往回走了。